第63章 份例

宝玉听了心里一凛,心里有些不安凤姐怎么开这样的玩笑来,唯恐黛玉生气,赶紧朝黛玉脸上看去,谁知道黛玉脸上并无不自在的神色,反而笑道:“他既然是客,父亲多看顾些也是应该的,我还能不知道待客的礼?再说又有救命之恩,再怎么小心也是理所应当的。”

宝玉只当这是黛玉说的客气话,心中不免有些纳闷,黛玉素日有些小性,见贾母王夫人多疼了湘云一点就觉得不自在的,怎么今日这般好说话了,若是问她又像是她说的这话不像是真心所想像是勉强说的漂亮话了,到底又不敢去问黛玉。

“这些日子,我得罪她也太多,好不容易才和好又玩到了一处去,若是说的不好又得罪了她,岂不是又要生气。”

黛玉想的便是既然人家来到她们林家,那人家是客人自己是主人,主家自然是要尽好地主之谊的,就如她到了贾家也是客人,贾家自然也要以客待之才对。再者人家又对父亲有相助之恩,她这样都生气,那真是不明白事理的人了。

宝玉在这点上和黛玉可是截然不同,他心里可没有什么客不客、礼不礼的想法,自打小时候无论去哪都是众星捧月的围着敬着,唯恐让他感受到一点不周到,在家中他年纪最小又最受宠,谁都越不过他的头上去,因此他便觉得黛玉这话不是实心的,只是托词,谁知道黛玉真的这样想,幸亏他心里害怕得罪黛玉不敢问她。

一时林成家的起身告辞,“坐了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还有一句话问二奶奶,今年我们园子里有许多大螃蟹,我看长得极好极肥,虽然不是什么名蟹,也能吃个新鲜,我想着送些来,又怕府上嫌弃不要,过几日便是中秋,二奶奶要不要,若是要我回去就打发人抓了送来,还有许多的鳝鱼,如今虽然已经过了吃鳝鱼的季节,但还算能够入口,二奶奶若是要我也一并送来。”

王熙凤笑道:“那鳝鱼你们家夏天里就送了两回,我吃着倒比外面买的要好,老太太还问我们是从哪里买的,吃着脆生生的,我说是林亲家府上送的,说是园子里面捉的,老太太还说不愧是亲家,这还想得到我们,鳝鱼吃着都好那螃蟹自然也不错了,你们要是送我便厚着脸皮收下了。”

林成家的笑道:“老太太也喜欢?那才是真的好呢,奶奶既然喜欢该跟我说才是,我回去就让他们准备准备送来。”

王熙凤笑着道:“你可不该随便就应下我,如今你应下了,我可就记下了,回来真的找你们要去。”

说的众人都笑了,一时又有许多管事媳妇来找凤姐,探春笑道:“瞧盖了这个园子把凤姐姐忙得,原先只有上午有人回事找她,如今到了下午都还有许多人等着见她呢。”

黛玉笑道:“如今她是上午的时候处理园子的事情,下午的时候处理家里的事情,竟是没有一处得闲了,好不容易刚刚得了一回空,偏又有人来见她了。”

王熙凤笑道:“如今园子已经在收尾,只不过是再折腾两三个月到了冬天就能彻底消停了,我这事忙,便要招待不周了。”

宝钗笑道:“她事情多,咱们别在这里,便出去去小花园里面说话吧”众姐妹便都告辞。

旁人倒好,倒是宝玉又起了呆心思,今日他听了林成家的话,认为这尚云旗是天下少有的恣意风流的人物,又和他年龄相仿,不像他似得跟木头一般,且他最近渐渐地开始跟贾珍、贾琏一般在外结交世交子弟,正是最有兴趣的时期,也恨不得与之一见。

宝钗见他魂不守舍,呆呆傻傻地样子笑道:“宝兄弟这是怎么了,怎么从凤丫头屋里出来就呆住了。”

湘云看了一眼摇头笑道:“宝姐姐,你别问他,他呀,此时的心必定是飞到那位尚家公子的身上了。”

宝钗奇了:“天下还有这样的人,人家听故事又没见到真人也不过就是当做听故事罢了,偏有个人听了几句故事便信以为真了。”

宝玉笑道:“宝姐姐怎么笑话我,宝姐姐难道不知道这世上贪图名利、沽名钓誉、蠢货俗流极多,其中若是有一二清俊人物便是采集天地气运而生的,旁人听了自是恨不得相逢一见呐。”

宝钗道:“这又奇了,你既然说世上大多是沽名钓誉之徒,怎么觉得人家就是个好的呢?”

宝玉笑道:“沽名钓誉之徒要大肆的宣扬自己的名声才是,宝姐姐没听说这位尚公子在林姑父问他姓名的时候婉拒了,林姑父在扬州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就是人家不知道林姑父这般厉害,若只是个普通人也可以有所求,偏对方是无论林姑父家世是强是弱,也不想着万一对方是个名门望族,他能得到多少好处,就这样清清白白的走掉了,这样的人怎么不是个人物,又怎么不想一见呢。”

宝玉能出门结交,听到有这样的人自然是想结交的,只是人家在扬州,只好遗憾作罢,像宝钗湘云这些姐妹,久居深院,因此自然是将这些当做说书的故事一般去听,谁也不会放在心上。

宝钗到底怕宝玉疯魔再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连忙岔开别的话题:“刚刚在凤姐姐的院子里便见送了两三筐的大石榴,她们那些小丫头正在那里给各房分石榴呢。”

宝玉笑道:“必是林妹妹家里送来的,回来要谢林妹妹才好。”

黛玉摆手笑道:“连我也不知道她们送了什么来,你们就上赶着谢我,怕是谢早了,待回来确认了谢了也不迟呢。”

林成家的如今上京,虽然不过是每月来贾府一趟送些她们宅院里产出的新鲜瓜果,再有每季类比贾府给姑娘们一季做了十二身衣裳,因为有这些东西,也稍稍安抚了黛玉觉得自己孤身一人在京城的愁绪。

贾府中是有等级分例,像是女眷,贴身的大丫头每季四身新衣裳,像是姑娘们每季十二身,奶奶、太太这样的等级便是每季十四身,贾母这样的身份每季便是十六身衣裳,一套衣裳是从里到外从头到脚的全套 ,若是冬天还有配套的斗篷、披风、大氅、马甲短袄、线马甲、毛领等物一应俱全。

若是宝玉他未外出应酬时,每季是十四套衣裳,如今是每季二十套衣裳,比贾母还多四套,于是王熙凤等人又提议说再给贾母多做几套好歹跟宝玉的齐平,贾母道:“我这些也足够了,我又不像他需要外出见客,再说到了年节生日你们各人又有孝敬,又是许多,很不必再废这个心,就是现在这般,我这还有几年前你们送来的还未过穿过的衣裳呢,更不用说新做的了。”

鸳鸯也笑着道:“实在是如此,到了节假年下,老祖宗的好日子,哪一家不送衣裳来,一年到头,不算这分例上做的,光收礼收的衣裳便有两三百套,你们算算光现今京中族里的三五十户人家,只算生日、中秋、春节这三处大日子,一年都有一百五六十套衣裳,更别说咱们本家的奶奶太太们的孝敬,是世交们送的礼了,前儿老祖宗还说她的衣裳竟是一天一套都换不过来一遍。”

王熙凤听了也只得作罢。

林成家的头一回来给黛玉量身时,黛玉听了笑道:“这不妥,外祖家每季还要给我做十二身,我这又有十二身,加起来比老太太还多的多,这我怎么好意思呢,不如给迎春姐姐、探春、惜春各做两身,再给凤姐姐做两身,便从我的分例中来扣,这样我的衣裳跟老祖宗的是一样的,也不算招眼。”

林成家的笑道:“姑娘来京一趟,也学会办事了,这主意好,很是周到,就依姑娘的主意。”便去找了凤姐要了姑娘们和王熙凤的衣裳的尺寸,王熙凤不知缘由,只猜到是林家联络感情之举,觉得林家可能想着不给贾家的女孩们做只给黛玉做有些不好,因此便玩笑了几句应下了。

后来将此事告知于贾母和王夫人,贾母还说:“不该让林家给做衣裳,倒麻烦了她们。”

王熙凤笑道:“瞧老太太说的,只许咱们贾家看顾,不许他们林家尽心吗,况且只不过是几身衣裳,再珍贵能有她们家的姑娘养在咱们家里珍贵?她们那么大一个宝贝竟放在咱们家呢,老太太只想着自己是长辈该对孙女孙儿好,不想人家也想尽心一二呢,况且只当是年节礼物不就罢了。”

贾母听了笑道:“你说的很对,就如此吧。”

一时凤姐果然派人送了石榴去到各房,说是林家送来的;又有史家的人派人来接湘云,贾家对姑娘们约束少,又有宝玉这一个一惯跟她玩的高兴的,因此湘云玩的开心也不想回家,宝玉笑道:“你便放心的去,后日不就是中秋了,过了中秋,二十日便是珍大哥哥那里蓉儿娶亲的日子,那边必然是下帖子请我们过去看戏的,你们家也得来,十六日,我便让老祖宗派人接你去,你放心,有这事在,你婶子必然说不出来什么话,也找不到理由拦你呢。”

湘云听了方眉开眼笑的答应了,过来拜别了贾母等人,贾母许久没见湘云见湘云要走也有些不舍,只不过快到中秋,也没有拦人的道理,贾母便让人拿了两个精编的竹编花篮,装了两篮子的石榴让湘云给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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