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沫将黎衍按坐在窗前,看着鼓起来的红包,伸手戳了戳:“疼不疼?”
黎衍轻“嘶”,口中却道:“还好。”
他蹙眉将她推远了些,打发她:“不需多管。我身体有些不适,借你家休憩半天,午后便离开。”
秦沫瞟了眼天色,离午时也不过两时辰,要真是“有些不适”,凭这只凶兽的警觉心跟孤僻性子,断不会答应跟她回家。
所以他口中的“有些不适”恐怕等于“实力大损”,可能还不止。
一只失去了巢穴跟家园,又重伤在身不适应陆地群居生活的小动物,过了午时之后,他又能去哪?该不会四处流浪,哪天现出原形被人类当成魔兽打死吧!
真是个嘴硬的小可怜。
她使命感油然而生,怜爱摸了摸他头发:“不!哪都不去,你就在这儿好好休息。高低我也是个村长,有的是力气跟手艺,养你一口饭吃不成问题。”
黎衍垂着神性眸子,许久缓缓道:“你们岸上人,都这么不顾男女之防,自然熟稔的吗?”
秦沫对他头发摸上瘾的手忙缩回来,心道,谁家撸宠物还管公母啊。
但这话她可不敢说出口。
“等我回来。”小姑娘抱歉眨眼,踩着风火轮一样外头跑。
黎衍半晌摇了摇头,眸眼微阖,并指封住自己周身大穴,放空思维,全神凝入识海。
他是掌管四海百川江河湖泊的半神,修为本该如绵绵不绝的水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但此刻,就像是就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在他与水脉之间隔绝开来。
任凭他如何凝神,除了令水面掀起几分波澜之外,竟感受不到半丝灵气入体。
黎衍蓦然睁开眼,咬破手指,指尖血按在额心,仿佛一朵妖灼之梅。
金光自他眉心一闪。
再入识海,他狰狞灵体显形,蛟龙入海一般撞进涛水之中,闭眼再吞海底灵气。
就在此刻,一道黑色水波,猛然反噬而来。
……
“这是消肿的药膏,拿好了。”吴盼忠将一个小铁盒子塞给秦沫,“那个外族人靠谱吗?我看不如撵出去吧。毕竟璇玑宫的魔修们潜逃在外,万一是他们的奸细,又要搅得咱们村不得安宁。”
听村里说早上有个外族人想跳河,被秦沫领回了家安置,他心里惴惴不安。
“放心吧吴叔,就是个四体不勤的病秧子!脑子摔坏了不记事,挺可怜的。”
秦沫摆了摆手,将消肿药膏收好,若无其事打眼一巡:“对了吴叔,寻舟大哥跟那位师仙子呢?”
“方才乘船出海了。在村里打听了一圈,那师姑娘说是要去昨天闪雷的海域逛逛。”吴盼忠说着摇了摇头,他是不想让儿子掺和这些事的。
可儿子非说“不能有愧师门”,父子俩一番讨价还价,最终约定好吴寻舟做完这次任务,回城便与门主师父请辞。
去海上转一圈死了心也好,反正昨天天雷打下来连岛屿都分崩离析,沉没大海了。
秦沫揣着药膏,宝贝似的回到家,发现黎衍正在拄手坐着,似乎犯困睡着了。
她迟疑了下,便没叫醒他。
只将药膏打开在他额上红包处涂了涂,然后便将药盒放在他面前桌子上,转身出海去了。
然而,在她刚走出家门不久,背后黎衍就猛然脊背一弓,吐出了一口鲜血。
方才进入灵体周游四海,他险险被一道屏障反噬,僵困在海底。
危机之时,忽然感觉额穴一凉。
这才恢复了意识逃过一劫。
抹去唇边嫣然血迹,他瞟见桌上摆放着的带着药香气的小铁盒,微凉指尖轻触了一下,神色微动。
这下又欠了她一次人情。
一向喜欢无拘无束的海神不由得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捂住了眼眸。
……
红鲫鱼、青花鱼、海鲈鱼、老虎斑……打捞了整篓还有一些小虾米,并一大块海带。
秦沫扶了扶草帽帽檐,心想着下午可以去趟镇上集市,把吃不完的海鱼卖掉几条,换着银子买点生活用品。
她想着坐在船头,一边划桨。
日光将蔚蓝海面照的波光粼粼的,伸手一捞仿佛捧了一掌碎金子。
要是真能换到金子就好啦。
可惜,海边最值钱也就是海蚌里挖出来的珍珠了。不过要挖出来成色好的,能卖上价钱的珍珠太难了,更多都是瑕疵品,留着自己做做首饰倒是不错。
就在她一边调转船头,一边胡思乱想的时候。
忽然间,波浪声里夹杂了几丝打斗声。秦沫顿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当她立在船头向远方眺望之时,却发现了一缕魔气炸开的□□。
还有几缕微薄的灵力在艰难求存。
原本秦沫并不打算多管闲事,但她握着船桨的时候,又突然想起来不久前,吴叔说吴寻舟同师涟漪出海寻计蒙的踪迹去了。
她心道糟糕,连忙把船划过去。
寻着打斗声,只见一艘巨大的沙船之上,魔气与灵力碰撞,一阵水光四射后。背靠背手持长剑的吴寻舟与师涟漪,已经受了不轻的伤,而率魔修包围他们的,正是身骑双头黑虎的阮善文。
那黑虎约有一丈高,扑过去分头撕咬,行动敏捷如灵蛇。腥臭的唾液流了一地,吴寻舟与师涟漪躲闪间,发现根本承受不住这般猛攻。
修为高一些的师涟漪,侥幸虎口逃生。
而稍逊一筹的吴寻舟,不只痛失佩剑,手臂还被咬掉了一块皮肉。
师涟漪见状脸色一白,飞快落在他身前,替他格挡进攻的魔修,却也是强弩之末。
按理说,阮善文的修为顶多与吴寻舟齐平,不可能超越师涟漪。能占到上风,还要多亏了他胯-下这头双头黑虎兽。
“想不到仙门也对我们璇玑宫脱逃的魔兽感兴趣,不过觊觎他人之物,可是要付出代价的。”阮善文冷蔑一哼。
“当初在运城你们人多势众占了便宜,现在易地而处,也该你们受死了——”
话说完,想到被秋池门打了个措手不及痛失大本营的丢脸,顿时指挥黑虎,“给我咬碎他们的骨头!”
电光火石之间,一声清脆的“喂”,打破了混乱。
秦沫抬起草帽下白净的脸,伸手从怀里取出那把骨刀转了一圈,挑衅的对阮善文笑笑。
“做个交换怎么样?”
“我把骨刀还给你,你把这两个人还给我。”
阮善文愣了一下。
一旁搀扶吴寻舟的师涟漪却猛的回头,对着她急喊:“快走,这是我们修真之人的事,与你一个打渔的无关。”
秦沫知道她是好心不想看自己送死。
但一旁虎背上的阮善文却坐不住了,眯起阴冷的眸子,笑笑说:“你是那晚上的散修。好啊,上船来,把骨刀还给我,我可以考虑放了这两个小喽喽。”
说着叫人放下爬梯。
“什么散修?”在师涟漪疑惑问向吴寻舟的声音中。
秦沫三两下上了船,两步走到了包围中央,站在了师涟漪旁边。
“把骨刀丢过来。”阮善文轻谯着挑了挑眉。
秦沫淡定说:“不行,万一我把刀给你你又出尔反尔,不肯放我们下船怎么办。”
阮善文牙痒痒:“你们三个现在在这艘船上,是死是活全凭我一句话。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提要求?”
“是吗?”秦沫莞尔一笑,将手里骨刀一举,“那不如我把它丢进海里,你自己去捞好了。”
狡诈的散修!阮善文顿时咬牙。
秦沫却根本不给他反应时间,飞快扬手往湖里一抛。
阮善文瞳孔紧缩,那可是他心心念念的宝贝,反应过来正要发怒。
却见对方变戏法似的,方才消失的骨刀,竟从袖子里滑落了出来。
秦沫无辜道:“开个玩笑而已。”
心脏突突直跳的阮善文,气的怒火中烧,却不敢再迟疑,以免这臭丫头有眼不识金镶玉,真把他的举世难寻的宝贝给丢汪洋大海了。
“你们两个,自己滚下去!”阮善文昂头一指。
师涟漪与吴寻舟却不放心把秦沫一个渔民自己丢船上,说出来实在有丢修士的颜面,磨磨蹭蹭不肯动身。
秦沫泰然自若的冲两人点点头:“放心吧,这人我认识。我们可熟了。”
眼见吴寻舟手臂上的伤口,血流不止,师涟漪一决心,转身扶着不愿意走的吴寻舟下船。
心念着,大不了先把他放渔村上,自己再折回来帮忙,能活一个是一个。
眼见两人下了沙船,阮善文心底轻嗤,就这么一条破渔船,放他们上去又如何?不过沙船一碾之下就粉身碎骨了。总之,这三个今天都别想活着离开。
目光紧锁秦沫的手,他喝:“现在可以把刀丢给我!”
谁知秦沫却不好意思的叹气。
“抱歉啊,你这骨刀我在家做杂务用了用,不小心有点裂缝。我怕丢过去给摔坏了,劳你亲自过来拿一趟吧。”
客客气气的语气,老老实实的黝黑大眼睛。
阮善文却气的差点摔下黑虎背,立马跳下来,沉着脸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向她。
做杂务?她竟敢拿他的宝贝做杂务,还给做出了裂缝?!
丧心病狂!阮善文后槽牙咬的嘎吱响。
劈手夺向她手里骨刀,不把这臭丫头碎尸万段,他难泄心头之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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