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处于另一边的境况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顺利。
楚惜之抱着李溶月一步步越过元洲城。
鬼势力越来越猖獗,他们所到之处无一人幸免。
城内不安全。
楚惜之便抱着她来到了深山中。
恰逢雨下,淅淅沥沥的。雨水味浇在两人身上,正好遮盖住了他们身上的气味。
楚惜之寻到了一处岩洞他观察了一下雨势,并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会越下越大。
李溶月现时更不能发高热,思来想去,楚惜之还是带着她躲进了岩洞中。
岩洞中寂静无声,顶部的尖嘴岩石顺滑下来几滴雨水,咋在地上“滴答滴答”的。
幸运的是,在岩洞纵深处,楚惜之并未听到有野兽的呼吸声。
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
他把她放置到干燥的岩石台上。
两人刚来的时候,外头的雨水打湿了李溶月的黑发,这让李溶月体内冒出很多虚汗,浑身发冷。
李溶月蜷缩起了身子,看起来整个人都病恹恹的。
这处幽深的山谷长满了许多藤蔓,这里貌似并没有被恶鬼侵入。
但不妨还是藏着野物。
到了深夜。
楚惜之没有睡,他一直在观察雨势的变化。
待到雨声变小,楚惜之便又把李溶月抱起来往前走。
待在这里并不是长久之计。
他们必须走出山谷,找到一放静地才能放下心来好好休息。
他踏着湿泥,一路摸索,兜兜转转,往返半刻,竟在这深山中迷了路!
楚惜之望着眼前的根根缠绕的藤蔓,他不敢再往前走,生怕走错一步,前方就是悬崖峭壁!
愁急之时,楚惜之在前方拐角处瞧见一丝火光……
他心一紧,没多想便抱着她大步朝那火光处奔去。
靠近火光时,楚惜之这才发觉他们已到跑到了谷底。
谷底这里依旧被野植覆盖,这些野草身上长着软骨,蹭在身上痒痒的。
而在火光之处的尽头,是一所陈旧木屋。
楚惜之看木屋像是看到了希望,当他走近后,他发现这所木屋竟然处于一片空旷之地。
木门前还留了一条石阶小道,可谓主人是用了多少精力打造的。
楚惜之盯着小道,发现那上面长满了青苔,似是许久没有人来过。
当他走近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朝里问道:“里面有人在吗?”
而在下一秒,从屋里头传来一阵咳嗽的老声。
楚惜之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他垂眼看着李溶月,想了想,最终还是落下:“我们没有恶意,因贪玩在这迷了路,前来寻点水喝。”
他寻了一个不令人怀疑的借口。
木屋里头没有再应声。
直到传来一阵清脆的二胡声,让门外的人心生困惑。
那二胡声,起初声音婉转,接着又转凄凉悲寂。
忽地,在这歌声中掺进先前的那道老声:“年过花甲晓人事,不曾得知真心人。”
“奈何命运如此苦,心中有苦叹不出!”
首句像诗一样押韵。
但随着二胡声拉弦急促,歌声也变得越来越悲烈:“我知天庭落坐神,戴金凤冠彩仙衣。”
“不愁心不怨世哟!何曾知晓人间喜悲苦?”
“身着凤冠霞帔走一趟啊!绫罗绸缎碰不得,”
“儿郎饿死众神前,也只微微一叹。”
“终是神比天高,人比畜贱啊!”
随着声停音落。
楚惜之倒也听明白了:这歌谣的意思是说“为人世道不平而愤,为天神的不作为而恨”。
他撤了刚才的谎,随即坦诚道:“我们是青云宗的人,我朋友受了伤,可否在这留宿一晚?”
里头的人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那句:青云宗。
接着,木门轻轻那人被拉开,楚惜之终于看清眼前人的摸样。
是一位瞎了眼的老婆婆。
她的身形很干瘦,皮肤近古铜色,一双灰瞳让人心惊。她下巴很尖,一绺绺花白的头发贴在两颊,像一只凤头母鸡。
拄着拐杖,穿着布衣,抬起手向他们招了招,示意他们进来。
老婆婆虽眼睛看不见,但听觉极其敏锐。
当她察觉到周围有东西在靠近时,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屋里头的烛火吹灭了一支。
老婆婆朝楚惜之笑了笑,但说出的话却是极其阴阳:“青云宗的人竟然会救人,真不可思议。”。
楚惜之不明所以。
“您是何人?”
他不大明白,什么叫“青云宗的人竟会救人”。
但他明白了一件事,这个老婆子一定与青云宗有关系!
况且,青云宗不是一直都如此吗?
从楚惜之踏进青云宗那一刻起,青云宗里面的仙士都是善良之辈,甚至连一只野兔野狐受伤都看不得。
“进来吧。”老婆婆道。
楚惜之抱着李溶月半信半疑的走了进去,此外老婆婆没有说其他话,径自收拾了一间铺子,出来喊住楚惜之:“你将她放在这屋吧。”
楚惜之照做。
过了许久,老婆婆拿出锅开始在外面开始煮粥。
楚惜之出了门,守在外头一处角落,瞧着锅内的热气慢慢弥漫。
他走近老婆婆再也忍不住询问她将才那句话:“您为何要这般说?”
老婆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那双失了色的眸子扫了他一眼。
楚惜之感受到她的轻蔑,但更多的是一阵冷意袭来。楚惜之看着她,就好像在看死去的人。
她搅了搅黏在锅底的粥里,道:“我猜,你不是青云宗纯正血脉吧。”
楚惜之:“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何人!”
楚惜之拔出剑指向她。
老婆婆也不害怕,坦言:“你如若是,不会不知道那件腌臢事的。”
随即她拿勺舀了一碗粥,走近楚惜之,递碗问:“要不要喝点?”
楚惜之用剑将那碗粥挑饭,粥瞬间撒了一地,先前那股热气随着粥撒逐渐消散。
他听的一头雾水,眼前这个怪人一直在说着疯言疯语。
满腹疑惑将要溢出处,可被他给忍住了。
毕竟还有李溶月。
楚惜之把话咽回肚里,有些话……以后再问也不迟。毕竟这人貌似是知道一些他不曾得知的事情。
他须有点耐心。
老婆婆看着打翻在地的粥,不气也不恼。
她弯下那佝偻的腰将那沾满泥的碗拾起,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到水池边,那碗放在水池里清洗干净。洗干净后,她走到厨台前又用那个碗舀了一碗粥。
吹了吹腾腾热气,兀自喝了起来。
一碗暖粥咽肚,老婆婆放下碗,对楚惜之说:“你朋友,准备后事吧。”
*
而在另一边的红颜楼。
雨势竟顺着人间来到妖界。
楼中三人并未发现蹊跷之处,因为他们此时还处于剑拔弩张之中。
“哦,不知明仙士要求我什么?”相思子淡声开口询问,满脸笑意。
明兮迟退后一步:“我先前说过,妖界被鬼势侵入。它们灭了妖市,杀了小妖,同时,也伤了我的朋友,也是您的救命恩人,李溶月。”
听到救命恩人,相思子依旧不在意。
明兮迟看着相思子的神情渐渐失了底,他知道相思子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但他此刻还不能放弃,也许他的坚持会换来一个转机:“李小姐……她被鬼手印打中,可我们修仙的解除不了鬼手印。因为鬼势没有仙势的掺入,但有妖的侵入,所以,李小姐身上的贵州印只能由你来解。所以……我想请求红蛇仙君救她一命!”
明兮迟说完,规规矩矩地朝相思子作了一个礼。
徐舟野眼神不离相思子,他也在等他一个答复。
毕竟眼下只能由他来救她。
谁知,相思子非但不给答复,竟还从一旁的桌上拿起酒杯喝酒,喝完酒,他问明兮迟:“要喝点吗?”
他的玩笑并不好笑。
明兮迟咬牙:仙君!”
“李、李小姐……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呐!”
明兮迟此刻急的眼泪快要出来,声音沙哑,手指颤抖。
相思子听得耳朵要起茧:“吵死了。”
男人回坐在木椅上,半躺着,顺手从玉盘内拿一颗葡萄。
看了那颗葡萄许久,却迟迟没有吃,似乎在消耗某人的耐心。
在徐舟野快要开口时,相思子先发制人:“明仙士,可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明兮迟茫然:“什么……?”
相思子笑了一声,把那颗葡萄放回盘中:“看来明仙士还是不了解。那本君再说一次。”
“你知道吗?我们做妖的,心中没有你们仙人那么凛然。因为我们走得道不一样。”
“坦白来讲,你们走得道如若会伤人性命你们会立即停止,不论终点是什么样子的,中间人命就把你们给扼杀了。”
“可我们妖不一样,如若人命能让我们的路越来越平坦,那么我们愿意利用。”
相思子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一方心怀苍生,一方心怀自己。
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仙与妖注定不会成为朋友。
见明兮迟没有出声。
相思子继续道:“我们心中有的,你们仙神身上都没有。”
“我贪财贪欲贪权贪色,你们与我相反。同样,你们爱众生,走善道,普渡众生,哪怕自己受苦也要为天下着想,可我却不是这样。”
“我并不尊崇什么以德报怨,我尊崇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我根本就做不到像你们那么大度,我所受的苦也会让别人受一回。”
“坦白来讲,李溶月救了我,我非得要回报吗?是我让她救了吗?她身上的鬼手印是我造成的吗?”
“有一点我承认,的确是我让你们来红颜楼来找我,。可鬼势突然侵入是我能料到的吗?可能你们会问我听到一些动静,为什么不出来,那么我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多管闲事。”
“这终究的终究是鬼道,可、是我修的鬼道吗?是我放的红鬼吗?如若没有人修鬼道,你们对我来说是有缘的,我相思子定会设大宴好好招待你们!”
他说的,句句在理。
不关己事,不问世事,根本让他们无言以对。
也是,自己的命被人赊,又不是别人,他们当然体会不到自己的痛苦。
相思子认为自己的时日本就不多,突然间来了几个大义凛然的少年要求自己同他们一样,舍己为人。
他相思子做不到,也不想做。
明兮迟许久没有缓过神。
徐舟野眉间先前的怒色也全然消失。是啊,明明不关他的为什么要拉他下水。
况且……相思子说的也并无过错。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鬼道,如若没有人修鬼道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祸事,如若没有鬼道,那么李溶月就不会受伤……
徐舟野这时候把手放在明兮迟肩头,他轻轻的拍了拍手对他说:“我们走吧。”
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明兮迟点点头,不再恳求相思子。转身轻步离开。
在两人将要走出门,里头的男人提醒:“明仙士,说话难道不作数了?”
听到相思子的提醒,明兮迟才猛然间想起将才自己与他的条件。
他咬唇,不想张口,可又想到了青云宗的规矩:但仙门之家从没有撒谎之辈。
“作数,你跟着吧。”
徐舟野非但不解,甚至借机讥讽:“明兮迟,你真是个懦夫。”
他声音很颤。
“楚惜之说的没错,你以为自己走的道就是好的吗?你们仙界妖界两者实在极端。一个宁愿违背自己的本心也要往下走,一个宁愿牺牲别人也要往上走。”
“真的很恶心……”
“我原以为,只要真心待人,别人就会回报真心。可现在来看,她对你们来说不过是随意比价的物件,碍不着你们的路就成。”
“你根本就不明白她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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