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京城,寒风卷着碎雪,把街道扫得干干净净。定国公府的暖阁里却暖意融融,宋云安正跪在榻前,给白云桃磕了个端正的头:“娘,儿子此去北疆,定当谨守规矩,照顾好七皇子,也会照顾好自己,您别担心。”
白云桃扶他起来时,指尖微微发颤。三日前,景元帝突然下旨,让九岁的七皇子赵奕前往北疆劳军,名义上是“代天巡狩,鼓舞士气”,并特命定国公府世子长子宋云安作为伴读随行。旨意一下,满朝哗然——北疆苦寒,战事虽暂歇,却仍有蛮族窥伺,让两个半大的孩子去那般凶险之地,实在让人费解。
“路上冷,这几件狐裘都带上,”白云桃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递给他,里面塞满了厚实的衣物和伤药,“每日晨起要喝姜茶,不许贪凉,更不许跟赵奕去危险的地方,听到没有?”
“儿子记下了。”宋云安接过包袱,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娘也要照顾好自己和弟弟妹妹,等我回来给您带北疆的狼牙。”
宋彦博站在一旁,看着这对母子,眉头紧锁。他比谁都清楚,让七皇子劳军不过是幌子,景元帝真正的用意,怕是想借赵奕的身份试探北疆将领的态度——定北王与镇国将军的矛盾尚未化解,派个皇子前去,既能彰显皇恩,又能不动声色地观察局势。而让宋云安随行,是想借定国公府的声望稳定军心,也算是把他们绑在了同一条船上。
“到了北疆,凡事多听周将军的安排,”宋彦博蹲下身,与儿子平视,“记住,你们是去劳军,不是去冒险,守住‘本分’二字,比什么都重要。”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塞进宋云安手里,“这是定北军的紧急令牌,若遇危险,交给信得过的将领,他们会护你们周全。”
宋云安握紧令牌,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凛,郑重地点头:“儿子明白。”
出发前夜,淑妃派人送来一匣子点心,还有封信。白云桃拆开一看,字迹娟秀却透着焦虑,只说“奕儿顽劣,全仗安安照拂,若遇难处,可寻北疆都护府参军秦忠,他是我的远亲”。寥寥数语,却把能做的安排都交代了,可见淑妃也是一夜未眠。
“秦忠此人我知道,”宋彦博看过信,沉吟道,“是个可靠的老臣,早年受过淑妃母家恩惠,有他在,孩子们能多一层保障。”
白云桃将信折好,塞进宋云安的书箧:“记住这个名字,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她总觉得,这趟北疆之行,怕是不会太平。
出发那日,天色阴沉,飘着细碎的雪。城门外,一支五百人的轻骑早已列队等候,为首的是羽林卫将军周显,四十余岁,面容刚毅,曾是宋彦博的旧部。赵奕穿着件玄色锦袍,外罩白狐裘,小脸冻得通红,却强撑着笑意,见到宋云安,立刻跑过来拉住他的手:“我娘给我塞了好多糖,分你一半!”
“殿下,该启程了。”周显翻身下马,对着两人行礼,“末将定会护两位小公子周全。”
宋彦博拍了拍周显的肩,只说了句“拜托了”。千言万语,都在这三个字里。
白云桃看着两个孩子登上马车,赵奕还在车窗里朝她挥手,宋云安则挺直脊背,目光沉静地望着前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的声响,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寒风卷着雪沫扑在脸上,冰冷刺骨,白云桃却浑然不觉,直到宋彦博将她揽入怀中,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会没事的。”宋彦博的声音带着暖意,却掩不住眼底的担忧,“安安比我们想的更懂事,周显也会尽心,他们会平安回来的。”
回到府中,宋云瑶抱着布老虎,坐在门槛上不肯动,瘪着嘴问:“哥哥什么时候回来?他说要给我捉雪狐的。”
白云桃蹲下身,替她擦去眼泪:“哥哥很快就回来,等他回来,会给你带最漂亮的狐皮帽子。”心里却像被掏空了一块,空落落的发疼。
【系统提示:宋云安初次远行,肩负重任,触发“少年担当”特质,好孕值 200。当前好孕值:1500 200=1700。】
系统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白云桃却没什么心思理会。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孩子们能平安抵达北疆,平安度过这段日子,平安回到她身边。
北疆的路比想象中更难走。车队行至半途,遇上了暴雪,道路被封,只能在驿站暂歇。驿站狭小,五百骑兵挤在院子里,周显将最好的两间房留给宋云安和赵奕,自己则守在门外。
“这雪什么时候才停啊?”赵奕裹着被子,趴在窗边看雪,小脸皱成一团,“我娘说北疆的羊肉好吃,再这么耽搁下去,怕是要错过年关了。”
宋云安正在灯下看地图,闻言抬头:“周将军说,这雪最多下两日,我们能赶上在都护府过年。”他指着地图上的一处标记,“这里离蛮族的部落很近,周将军说,我们要绕着走。”
赵奕凑过来看,指着一个小点:“这是什么地方?”
“黑风口,”宋云安念着旁边的小字,“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定北军的驻防重地。”他想起父亲的话,补充道,“周将军说,到了那里,我们要格外小心,不能擅自离队。”
赵奕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打了个喷嚏。宋云安连忙起身,给火盆添了些炭:“别靠窗户太近,小心着凉。”他从包袱里拿出白云桃准备的姜茶,倒进杯子里,“喝点这个,暖身子。”
赵奕捏着鼻子喝了一口,辣得直吐舌头,却还是乖乖喝完了:“还是你娘想得周到,我娘就知道给我塞糖。”
宋云安笑了笑,将地图折好。他知道,赵奕看着大大咧咧,心里却敏感得很,这一路颠簸,怕是也想家了。
两日后,雪停了,车队继续前行。越往北走,风越烈,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脸上生疼。赵奕起初还有兴致看雪景,后来就缩在马车里,靠着宋云安打瞌睡。宋云安则借着这个机会,向周显请教北疆的风土人情和军务部署,听得格外认真。
“小公子对军务感兴趣?”周显有些讶异。
“爹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宋云安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山,“就算不能上阵,多知道些,总是好的。”
周显赞许地点点头:“将军说得是。北疆的蛮族分三大部落,其中司马部落最是凶悍,去年冬曾突袭过黑风口,被定北王打退了,只是……”他顿了顿,“定北王与镇国将军素有嫌隙,这次我们去劳军,怕是要在两人之间走钢丝。”
宋云安握紧了拳头。他终于明白,父亲为何反复叮嘱“守本分”——这北疆的水,比京城的朝堂还要深。
抵达都护府时,已是腊月廿三。都护府的官员们在城门外迎接,为首的是定北王赵瑾和镇国将军李威。定北王穿着玄色铠甲,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镇国将军则是一身银甲,笑容满面,眼底却没什么温度。两人并肩而立,中间却像隔着一条无形的鸿沟。
“臣等参见七皇子殿下!”众人跪地行礼。
赵奕被宋云安扶着下车,按照周显教的礼节,朗声道:“父皇念诸位将士戍边辛苦,特命本皇子前来慰问,愿与诸位同贺新年。”
定北王起身时,目光在宋云安身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镇国将军则热情地走上前:“殿下一路辛苦,臣已备下薄宴,为殿下接风洗尘。”
晚宴设在都护府的正厅,气氛却有些微妙。定北王话不多,只在赵奕问起军务时才开口,句句切中要害;镇国将军则频频劝酒,说着吉祥话,眼神却不时瞟向宋云安,带着探究。
席间,有将领提起去年黑风口之战,言语间多有对定北王的敬佩。镇国将军却笑着插话:“定北王英勇,只是……若当时能乘胜追击,说不定能一举荡平司马部落,也省得如今他们还在边境蹦跶。”
这话带着明显的挑衅。定北王放下酒杯,冷冷道:“李将军可知,司马部落背后有沙俄支持?贸然追击,只会引火烧身。”
“哦?定北王倒是消息灵通。”镇国将军皮笑肉不笑,“只是不知这消息,是从蛮族那里得来的,还是……”
“李威!”定北王猛地拍案而起,腰间的佩剑发出轻鸣,“你什么意思?”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气氛剑拔弩张。赵奕吓得缩了缩脖子,悄悄拉了拉宋云安的衣袖。宋云安深吸一口气,起身对着两人拱手道:“两位将军息怒。陛下让殿下前来,是为了鼓舞士气,共贺新年,若是因为旧事争执,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心意?”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定北王和镇国将军都是一愣,看着这个八岁的孩子,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周显连忙打圆场:“小公子说得是!殿下还在这儿呢,两位将军有话慢慢说,别吓着殿下。”
定北王冷哼一声,坐了回去。镇国将军也收敛了神色,笑着对宋安道:“还是宋小公子懂事。是老夫失言了。”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宋云安却后背发凉。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日子,怕是更难应对。
回到客房,赵奕才松了口气:“刚才好吓人,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不会。”宋云安摇头,“他们是将军,知道轻重。”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但我们要更小心了。”
远处的军营里,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整齐而坚定。宋云安握紧了父亲给的令牌,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好赵奕,也要保护好自己,平安回家。
北疆的除夕夜,没有京城的繁华,却有别样的热闹。士兵们围着篝火烤肉,唱起了军歌,粗犷的歌声在夜空中回荡。赵奕和宋云安坐在定北王身边,听他讲当年征战的故事。当说到如何在雪地里潜伏三日,最终击退蛮族时,赵奕听得眼睛发亮,宋云安则默默记在心里。
午夜时分,烟花在军营上空绽放,照亮了每个人的笑脸。宋云安望着南方,仿佛能看到京城的灯火,看到母亲温柔的笑容。
“在想什么?”赵奕递给他一块烤肉。
“在想,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在家里了。”宋云安咬了一口烤肉,带着烟火气的暖意,驱散了些许乡愁。
“一定会的!”赵奕用力点头,“等我们回去,让我娘给你做好吃的!”
两个孩子相视一笑,在这遥远的北疆,在漫天的烟火下,许下了最简单也最真挚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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