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京城，积雪未消，定国公府的产房外却守满了人。宋彦博披着厚重的披风，在廊下焦急地踱步，靴底碾过冻得发硬的地面，发出咯吱的轻响。宋云瑶抱着她的布老虎，被乳母牵着站在门边，小眉头皱得紧紧的：“爹，娘什么时候出来？”

“快了。”宋彦博蹲下身，摸了摸女儿的头，声音却有些发紧。白云桃这胎怀得辛苦，临盆前又受了风寒，太医来看过，只说“母子平安，却需好生静养”，可产房里断断续续传来的痛呼声，还是揪得他心头发紧。

宋云阳被奶娘抱在怀里，似懂非懂地看着众人，小手抓着奶娘的衣襟。这孩子刚满三周岁不久，性子却沉稳得很，不像姐姐那般活泼，倒有几分宋云安的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产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院子里的寂静。宋彦博猛地站起身，几乎是同时，稳婆抱着个襁褓走了出来，满脸喜气：“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夫人生了位小公子，母子平安！”

宋彦博悬着的心瞬间落下，快步走进产房。白云桃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额上还带着汗珠，看到他进来，虚弱地笑了笑：“是个男孩。”

“辛苦你了。”宋彦博坐在床边，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尖微微颤抖。这几年，她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事，还要跟着他担惊受怕，实在不易。

“给孩子取什么名字？”白云桃轻声问，目光望向襁褓里的婴儿。小家伙闭着眼睛，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看着格外乖巧。

“叫云恙吧。”宋彦博沉吟道，“云是你们姐妹的排行，恙是安康的意思。愿他一生无病无灾，平安顺遂。”

“云恙……”白云桃念着这个名字，眼眶微微发热，“好名字。”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婴儿恬静的睡颜上，温暖得让人心里发颤。这个在正月里降生的孩子，仿佛带着驱散阴霾的力量，让连日来因宋安远行而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系统提示：新生命宋云恙降生，触发“阖家安康”特质，好孕值 500。当前好孕值：1700 500=2200。】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白云桃却没力气去看。生产的疲惫席卷而来，她靠在宋彦博怀里，很快便沉沉睡去。梦里，她仿佛看到宋云安和赵奕在北疆堆雪人，两个孩子笑得眉眼弯弯，身上落满了雪花，像两只圆滚滚的团子。

宋云恙的满月酒办得简单却热闹。苏氏带着小女儿特意赶来，给孩子送了个长命锁，上面刻着“岁岁无忧”四个字。“这孩子瞧着就有福气，”苏氏逗着襁褓里的云恙，“你看这眉眼，多像阿彦。”

白云桃笑着点头，心里却有些空落。若是宋云安在，定会趴在床边，好奇地看着弟弟，说不定还会学着大人的样子，笨拙地给弟弟盖被子。她从袖中取出封信，递给苏氏：“这是安安从北疆寄来的，说他们一切安好，让我别担心。”

苏氏接过信，见字迹虽稚嫩却工整，详细写了北疆的风土人情，说赵奕学会了骑马，还跟着士兵们学了射箭，字里行间满是少年人的鲜活。“瞧着是真的长大了，”苏氏笑道，“你看这信写的，比上次在国子监的文章还像样。”

白云桃摩挲着信纸，眼眶有些湿润。是啊，在那样艰苦的地方，怎么会不长进？只是这长进里，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辛苦。

北疆的春天来得晚。三月里，京城已是花团锦簇，都护府外的积雪才刚刚融化，露出枯黄的草芽。宋云安和赵奕跟着定北王巡视边防，坐在颠簸的马车里，听着外面呼啸的寒风，手里捧着白云桃寄来的包裹。

“你娘给你寄了什么？”赵奕凑过来看，眼睛亮晶晶的。

“是弟弟的满月照，还有些点心。”宋云安展开那张薄薄的画像，上面是个襁褓里的婴儿，眉眼确实像父亲。他小心翼翼地把画像折好，放进贴身的荷包里，“娘说，弟弟叫云恙，希望他一生平安。”

“云恙，好名字。”赵奕剥开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等我们回去，一定要好好抱抱他。对了，我娘也寄了信，说父皇很满意我们在北疆的表现，让我们再待两个月就可以回去了。”

宋云安点点头，心里却有些沉重。这两个月，他们亲眼见证了定北王与镇国将军的明争暗斗，也看到了边境百姓的疾苦。司马部落虽未大规模入侵，却时常在边境骚扰，抢粮、掠牲畜，让守边的士兵苦不堪言。

“周将军说，司马炫最近动作频繁，怕是想趁着春汛，在黑风口搞些动作。”宋云安想起昨夜周显的话，眉头微蹙，“定北王想增兵，镇国将军却以‘粮草不足’为由反对，两人又吵起来了。”

赵奕叹了口气：“他们为什么总吵架？难道不知道团结起来才能打胜仗吗？”

宋云安沉默了。他想起父亲的话，朝堂上的争斗，从来都不是“团结”二字能化解的。利益纠葛，权力倾轧，早已把人心磨得复杂难测。

几日后，黑风口果然传来急报——司马部落联合了周边几个小部落，趁着春汛水位上涨，偷袭了黑风口的粮仓，抢走了近万石粮食。定北王震怒，立刻召集将领商议反击，镇国将军却再次反对，说“春汛用兵不利，恐遭埋伏”。

“李威！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定北王在军帐里怒斥，“粮草被抢，士兵们连饭都吃不上，你让他们怎么守边？”

“定北王稍安勿躁，”镇国将军慢条斯理地说，“粮草可以从后方调运，何必急于一时？万一中了司马炫的圈套，损失的可不止是粮食。”

“你……”定北王气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宋云安突然开口：“两位将军，我有个想法。”

众人都看向他，眼中带着惊讶。一个八岁的孩子，竟敢在军议上插话？

定北王皱眉：“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司马部落抢了粮食，定会返回部落庆祝，防备松懈，”宋云安朗声道，“我们可以派一支精锐，乔装成牧民，绕道他们的必经之路，趁其不备夺回粮草。这样既不用大规模用兵，也能给他们一个教训。”

这正是周显昨夜跟他商议的计策，只是周显位卑言轻，不敢在两位将军争执时开口。宋云安知道此事紧急，便借着孩子的身份说了出来。

镇国将军嗤笑一声：“小孩子家家，懂什么用兵之道？万一被发现，岂不是羊入虎口？”

“不妨一试。”定北王却沉吟道，“宋小公子的计策虽险，却有可行之处。司马炫刚抢了粮草，定会得意忘形，防备必然松懈。”他看向周显，“周将军，你敢带这支队伍吗？”

周显立刻单膝跪地：“末将愿往！”

镇国将军还想说什么，定北王却没给他机会：“就这么定了！周显，你带五百轻骑，今夜出发，务必小心行事！”

“末将领命！”

军议结束后，赵奕拉着宋安的手，小声说：“你刚才好勇敢，我都不敢说话。”

宋云安摇摇头：“不是勇敢，是不能再等了。那些士兵，已经快断粮了。”他望着远处的黑风口，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周显能顺利夺回粮草。

三日后，捷报传来——周显果然成功夺回了大部分粮草，还俘虏了司马部落的一个小头领。消息传回都护府，全军振奋。定北王亲自嘉奖了周显，看向宋云安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许。

镇国将军虽没说什么，却在当晚派人送了些北疆的特产给宋云安和赵奕，算是变相地示好。

宋云安将此事写信告诉了白云桃，字里行间却没提自己的功劳，只说周将军英勇善战。白云桃收到信时，正抱着云恙在院子里晒太阳，看到信上的内容，眼眶一热。她的安安，真的长大了，不仅有勇，更有谋。

“夫人，您看谁来了？”青禾笑着走进来，身后跟着周明轩。

周明轩手里捧着一卷书，见到白云桃，拱手道：“听闻小公子满月，特来道贺。顺便带来个好消息，陛下已经下旨，让七皇子和宋公子下月回京。”

白云桃又惊又喜：“真的？”

“千真万确。”周明轩点头，“北疆的捷报传回京城，陛下龙颜大悦，说七皇子和宋公子在北疆历练有功，特许提前回京。”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还有一事，文安王在宗人府病逝了，景逸王近日频频入宫，怕是想趁机拉拢旧部。”

白云桃心里一凛。文安王病逝，景逸王定会有所动作，京城的局势，怕是又要变了。但此刻，她更在意的是孩子们即将归来的消息。

“多谢周大人告知。”白云桃笑着道谢，“孩子们能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好。”

送走周明轩，白云桃抱着云恙，站在海棠树下，望着南方的天空。四月的风带着暖意，吹得海棠花瓣簌簌落下，落在她的发间、肩头。她仿佛已经看到，两个风尘仆仆的少年，正骑着马，沿着京城的大道，朝她走来。

“云恙，”她轻轻拍着怀里的婴儿，“你哥哥就要回来了，高兴吗？”

云恙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咯咯地笑了起来，小手抓住一片飘落的花瓣，紧紧攥在手心。

北疆的都护府里，宋云安和赵奕正在收拾行装。宋云安把那幅云恙的画像小心翼翼地放进书箧，又将周显送的狼牙挂在腰间——这是他答应要给妹妹的礼物。

“终于可以回家了！”赵奕兴奋地转圈，“我要让我娘给我做烤鸭，还要跟宋云安一起去国子监，把这几个月的功课补回来。”

宋云安笑着点头，心里却充满了期待。他想念母亲做的桂花糕，想念父亲教他练剑的日子，想念妹妹叽叽喳喳的声音，更想看看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是不是真的像画像上那么可爱。

归程的马车已经备好，周显站在车旁，看着两个孩子，眼中满是欣慰。这几个月，他们见证了少年的成长，也亲历了边疆的风雨，这份经历，将会成为他们一生的财富。

“出发吧。”周显扬声道。

马车缓缓驶离都护府，宋云安掀开窗帘，望着渐渐远去的雪山和军营，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再见了，北疆。”他在心里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