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约克有些漫不经心，她的精力已经在一天的体力运动中耗得差不多了，实在是对这些要么唱着谄媚的宗教歌曲，要么唱着些无病呻吟，异想天开的所谓英雄主义歌剧没什么兴趣。

但真香定律总是适用于这样绝对的人类。

歌剧开场时的音乐清新活泼，穿着粉色及膝裙的舞者在夜色下尽情地舞蹈，那没有任何拘束的，充满生命力的躯体仿佛脱离了大地，轻盈地向着天空，向着自由奔去。

阿约克并未看清她的面容，却像是被那自由快乐的笑容击中了一般，只觉得她美得如同神话故事中的精灵。

“卡洛尼尔，被智慧之神亲吻过的女孩！”

拿着书籍的学者惊叹地唱到。

“卡洛尼尔，我那被美神祝福过的女儿！”

装扮华丽的夫人骄傲地唱到。

“卡洛尼尔，善良勇敢的小姐。”

受到帮助的男男女女们感激地赞美到。

卡洛尼尔轻盈地跃过堆满的书架，在光滑透亮的镜子前翩翩起舞，随后扶起了跌倒在地的孩子。

一连串的轻快日常过去后，音乐开始变得低沉。

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过去，愁绪开始染上卡列尼尔的脸颊，父亲要将她嫁给一位同阶层的贵族。

“肯图尔子爵是如此的英俊富有！”

“普利斯的规则由他的家族制定！”

“子爵先生的胸膛健壮火热，情话让人落泪！”

“您一定会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侍女们脸上带着一致的夸张笑容，声调尖利得有些刺耳，围着卡列尼尔赞美道。

马尔图伯爵夫妇满意地看地吟唱道；

“这真是一桩神明祝福的好婚事！”

密密麻麻的丝带缠上了卡列尼尔的身躯，仿佛要将她牢牢困住。

阿约克看着被围在人群中，无助的卡列尼尔，心不由地揪了起来。

她很难不共情卡列尼尔的经历，父亲虽然爱她，尽心培养她，送她去做卡利娅殿下的伴读。

但这只是希望她以后结婚了有依靠，有能力，可以不被欺负，却从来没问过她到底想不想结婚……

卡列尼亚没被周围人的想法影响，她挣脱了束缚自己的丝带，尽管踉踉跄跄，却还是坚定地推开了围着自己的侍从。

音乐从低沉转向了激昂，卡列尼尔的唱词带上了嘲讽。

“他的富有来自对他人的掠夺！”

“他从未爱过普利斯，只管在高高的城堡中寻欢作乐！”

卡列尼尔轻盈地转了个圈，避开了来抓她的侍从，舞步带上了些绅士们**时的轻佻。

“他的胸膛火热，夜夜为不同的女士敞开，他的情话感人，但对每个人都说！”

“这只会是个被神明唾弃的糟糕婚姻！”

马尔图伯爵夫妇不复矜持，唱腔变得急促愤怒。

“肯图尔生来就是普利斯的王！”

“财富本就归属于他！”

“夜夜寻欢只是太过寂寞！”

更多的仆从涌了出来，尽管卡列尼尔奋力挣扎，却还是被绑住了。

折翼的鸟儿伏在地上，红色的幕布闭合。幕布再次升起时，舞台上的装扮变成了莱恩贵族传统的婚嫁风格。

明明是喜悦的婚礼，配乐却变得低沉哀伤。

仆从们仔细打扫着礼堂的所有角落，伯爵夫人权衡着每一处的装饰。

然后，被换上了厚重的礼服的卡列尼尔出场了，她的脸被厚重的铅粉涂白，只在脸颊处有两团夸张的红晕。

她的舞步变得不再轻盈，像是被身上沉重的礼服压抑着。

她的声音变得悲怆，几滴泪珠从眼中滑落，将惨白的妆容划出了破碎的美感。

“天神教导了我正直善良。”

“书籍给了我学识与智慧。”

“世界却要将我变成不会思考的木偶。”

“在那名流舞会上扮演着大家心知肚明的虚伪剧目。”

配乐达到了最低潮，阿约克双手握拳，身体忍不住前倾，心里不住地祈祷。

“不要啊，不要就这样屈服，卡列尼尔，您可是学识广博，让这么多老师自愧不如的女孩啊！您天生属于自由，不能……”

接下来的故事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音乐从低谷逐渐开始上扬，变得紧张不已。

聪明的卡列尼尔显然不会屈服，她想办法逃出了婚礼。

阿约克看着她撕开身上的礼服，露出紧裹着腿部的裤子。

看着她脚步重新变得轻盈，踮着脚避过巡逻的护卫。

看着她拉开墙角的遮蔽物，狼狈地匍匐着爬了出去。

看着她真正地得到了自由。

音乐也在此时达到了最**，变得慷慨激昂。

卡列尼尔顶着沾了泥土的头发，在旷野中尽情地舞蹈，以没有任何束缚的轻松姿态。

“我是卡列尼尔，不是马尔图待价而沽的珍宝！”

“我是卡列尼尔，我会寻找到科学的真理！”

“我是卡列尼尔，我会游遍维尔肯，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

一阵长长的激昂调子，主舞尼娜高高跃起，双腿拉成直线，双手向着天空伸去。

音乐逐渐停止，歌剧谢幕的时间到了，

笑容灿烂耀眼的卡列尼尔挺直背脊做了个谢幕礼，所有的演员也走出了舞台弯腰谢礼。

啪啪啪……

阿约克迫不及待地鼓起了掌，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尼娜，满眼的欣赏。

深深沉浸在歌剧中的其他人也终于回过神来，给了主演热烈的掌声，直到所有演员都离开后，才停了下来。

“彼得殿下，《卡列尼尔》怎么样？”

尼卡古碰了碰旁边的彼得，脸上的骄傲让人不禁怀疑他才是这部歌剧的创作者。

彼得对优秀的作品向来不吝赞美，当场就来了一波彩虹屁。

“棒极了，前所未有的主题，将女性另一面的美挖掘得淋漓尽致，女性也可以坚韧，聪明，勇敢！”

“主演尼娜小姐的技术和情绪更是堪称登峰造极，《卡列尼尔》是完美的剧本遇到了完美的表演者！”

卡利娅也有些意犹未尽，这样独立有思想的女性角色，在她那个时代的电视剧中都很少，别说是这个视女性为物品的年代了。

此刻的卡利娅就算没有关注到卡列尼尔最近引起的争论，也大致能够猜到这部歌剧会带来怎样的风波了。

毕竟，这可不仅是戳了那些把女性视为敏感，愚蠢，柔弱的生物，唯一的价值就是美丽的身躯和生育能力的‘英武’男士们的肺管子，

还毫不留情揭了上流社会某些自诩高贵之人光鲜亮丽的面皮。

她叹了口气，向彼得建议道；

“哥哥，这样优秀的作品，您正可以在报纸上好好赞美一番。”

在莱恩，如果说卡利娅现在是学术界的紫薇星，那彼得就毫无疑问是艺术界的no.1。

以他的身份和艺术造诣，只要公开表示欣赏《卡列尼尔》，就可以让主演和创作者们免受许多非议。

彼得愣了一下，也反应了过来，就算那些腌臜事不会舞到他面前来，但他也知道许多艺术家门可不像自己宣称的那样包容开放。

这些人对待自己不认同的，那手段，比狂信徒对异教徒也不差什么了。

“卡利娅，您提醒我了，这样开创流派的作品，我真应该和创作者好好交流一下。”

彼得脑子里面一边有不少灵感浮现出来，一边又不由感慨了一下妹妹的心细和仁慈，更加坚定了本来的想法。

……

庄园中给演员们提供的后台处。

尼娜将脸上狼狈的妆容擦洗干净，露出了本来的面容。

和她扮演的卡列尼尔娇艳美丽的长相不同，她的五官不算太精致，甚至还带着些驽钝的稚气，只是某种破碎忧愁的气质给了她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能看得出她的人缘并不算太好，就算作为主演，来与她搭话的人也不多。

这是当然的，尼娜在歌剧表演上近乎偏执，是个彻头彻尾的完美主义，在排练时，只要有一丝不满意，就会不停重来，严重加大了其它演员的工作量。

她在非必要时又不乐于做那些迎合奉承之事，反而有些阴郁，自然不讨人喜欢。

但尼娜并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收拾干净自己，便换了身素白的裙子走了出去，和温声询问的团长打了个招呼，说要去上厕所。

一直注意她的安格转了转眼睛，鬼鬼怂怂地跟了上去。

于是被《卡列尼尔》感动得稀里哗啦，和卡利娅报备了一下，便跟着侍女来追星的阿约克就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尼娜，呵，刚来维塞纳，便声名鹊起的主舞，甚至能够被邀请来卡利娅殿下地庄园表演，还得到了这么多大人物的欣赏，多美好的人生啊。”

安格看着眼前的柔弱美丽的婊/子，满脸的嫉妒和恶意。

“您以为改了个名字，就没人知道您从前的那些事了吗？”

“您猜一猜，如果赞美您的人们知道您是个靠躺在几个男人身下，通过亡夫的关系，才得到来到维塞纳机会的婊\子，他们还会让您演绎善良聪明的卡列尼尔吗？”

尼娜的眼神暗了下去，什么背景都没有的舞者，不管如何的技术高超，只要想得到上台的机会，想要成为主舞，出卖身体就是她们唯一的道路。

尼娜还算幸运，虽然遇到了几个骗人的人渣，但在十五岁时，她遇上了欣赏她的米兰卡斯歌剧团长艾布特。

也是在艾布特先生那里，她得到了不少机会，被打磨出了真正的光芒。

在知道艾布特先生与维塞纳的有名的歌剧团有关系后，尼娜答应了他的求婚。

她要成为维尔肯最棒的舞者，为此，就算牺牲自己的婚姻也无所谓。

做了这么多牺牲，付出了这么多，甚至……她怎么能够允许安格这样的人破坏她的追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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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