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药王娘娘

李狗儿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不免叫众人将信将疑起来。

是啊,这一班迎亲的人马:抬轿的,撒账的,点炮的,敲锣的,打鼓的,吹唢呐的……样样俱全,花销可不少,李狗儿舍得这样花钱,莫非真有点缘故?

李狗儿一面说着,一面来拉扯陈桂芝,嘴里说:“娘子,不要误了吉时,快跟我回去拜堂。”

陈桂芝一时不防叫他扯住,急忙要挣又挣不脱。

陈掌柜又气又急,上前来抢女儿,却被李狗儿一脚踢翻。

街坊见状,一齐拥上来拉偏架,一面七手八脚地地拦住李狗儿,一面七嘴八舌地地劝说:“光天化日的怎么能强抢良家女子,就是要成亲,也要人家自己愿意。”

有街坊们帮忙,陈桂芝这才得以脱身,她,她连忙去搀扶被踢倒在地上的爹。。

陈掌柜忍痛爬起身,骂道:“这天杀的贼子,险些一脚踢死我。”

陈桂芝看她她爹掌心蹭掉了一块皮,蹭得满手的血,不由得怒火中烧,折身扇了李狗儿两个大嘴巴子,破口大骂:“猪狗一样的畜生,敢到我家里来撒野!”

李狗儿挨了嘴巴子,吃痛之下勃然大怒:“小娼.妇,还没过门就敢殴打丈夫,真是反了天了!”

当即就要动手打人。

街坊们苦苦相劝:“不要动手,不要动手,人家一个老,一个弱,纵然打赢了,难道就显出你的本事来来了?”

“有什么道理慢慢分说,实在说不明白,上衙门说去!也好过你在这儿欺负弱女子。”

李狗儿被拦着动不了手,跳着脚叫嚣道:“好好好,就上衙门说理理去,叫青天大老爷评评理!”

隔天李狗儿就上衙门递了状纸。

听闻这桩稀奇事,许多百姓聚在衙门看热闹,一个个议论纷纷:“李狗儿说女郎中肚子里有他的种,你说这事是真的假的?”

“无风不起浪,他怎么不攀扯别人,偏偏找到陈家药铺去了?”

“我倒认为是无稽之谈,那女郎中何等的人才品貌,李狗儿给她提鞋都不配,她就是瞎了眼,也不能看上这么一个货色。”

“哼,官司都打到衙门来了,要没点说头,姓李的敢来告状?”

……

这边争执不定,那边审案的县太爷踱着方步走上公堂。

本县的县太爷姓周,名良才,前年刚下放到此地做县官,立马娶了回春堂的高家二小姐做偏房。

高家不但族亲众多,姻亲也个个都是本县的架势人家,他娶了高家二小姐,自然助力无数,官儿做得顺风顺水。

因此周县令格外看重这个小老婆,平日里爱之重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原配,可怜原配在老家当牛做马侍奉公婆,哪里知道丈夫和小老婆过着什么神仙日子。

周县令头顶着明镜高悬的牌匾,身穿着飞禽走兽的官袍,背靠着碧海青天的屏风,端坐于高堂之上,往下头一望。

只见两班皂隶身穿黑色短打,手持水火棍,面貌整肃,分站两边。

原告李狗儿跪在公堂左侧,被告陈家父女跪在公堂右侧。

他仔细观看原告与被告模样。

只见那告状的李狗儿十分丑陋猥琐:眼睛细小,牙齿参差,吊儿郎当,不似人形,仿佛女娲造人时甩在地上的泥点子,透露着一股未经雕琢的天然之态。

而那被告的陈娘子却生得骨肉匀亭,眉目端秀,虽说她上身只穿了件窄袖薄衫,下身只系了条细棉布做的素裙,也没有涂脂抹粉,依旧显出十二分的标致。

周县令肚子里嘀咕:我那个老丈人,因为陈家药铺抢了他回春堂的生意,陈掌柜又不肯同他结亲,所以买通了李狗儿,要治死这个女郎中。只是他手脚也不做仔细些,这李狗儿生得獐头鼠目,陈娘子却是个干净俊俏的佳人,我便是有心偏帮,也不好做得太过明显。

牢骚归牢骚,老丈人的银子没少拿,这点小事自然也不能不办。

周县令清了清嗓子,假模假样问道:“堂下何人,所告何事啊?”

李狗儿“邦邦”磕两个响头,花言巧语道:“小人李狗儿,家住桂花巷,打小不曾作奸犯科,是个一等一的老实人。这陈家药铺的陈娘子不守妇道,勾得小人成就了好事,如今肚子里已有了小人的种。小人厚道,不愿叫自家血脉流落在外,便掏空积蓄上门迎亲,谁知他父女两个竟然翻脸不认,还动手打人,小人脸上的印子,便是这娼妇打的。”

陈桂芝怒斥道:“打的就是你!”

她向周县令申辩道:“大人休要听他胡说,是他胡编乱造污蔑小女子清白。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肚子里怎么会有他的骨肉?他今日没头没脑上门迎亲,小女子不依,他便动手强抢,我爹不依,他便打伤我爹。我爹爹一把年纪,怎经得住他的拳脚?我实在气不过才还了他两巴掌,桩桩件件街坊邻里亲眼所见,做不得假,还请大人明鉴。”

陈掌柜给女儿帮腔:“大人,我膝下只有这一个独女,人人都知道我是要把她留在家里招赘招赘养老的,又怎么会让她去嫁给什么猫儿狗儿。”

他垂泪道:“李狗儿这畜生欺我家中老弱无人,所以编出这些谎话来吃我家的绝户,还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李狗儿啐了一口:“我呸!说是要招赘,你女儿都十九了,怎么没看见你招到女婿?我看你是招不到,所以才打我的主意。”

李狗儿唱作俱佳,冲周县令哭道:“青天大老爷,我原先还以为这娼妇真心实意与我相好,所以才砸下真金白银娶她过门,如今听了这些话,才晓得是上了这对贼父女的当!他陈家招不到女婿,又见我生得颇为健壮,就合谋来骗我的种子,我这样老实的一个人,怎么看得穿他们的下作伎俩?可怜我清清白白的身子,竟落入这淫.妇手里!”

李狗儿捶胸顿足,呜呼哀嚎。

围观百姓哄堂大笑。

有促狭的就说:“爷爷诶,清清白白的黄花儿郎,怎么连破身身钱都不给就白睡了人家?”

父女二人被李狗儿的无耻行径惊得目瞪口呆,却见他仍不罢休,如同死了亲爹一般跪在地上嚎道:“求青天大老爷替小人做主!”

周县令见不得他那张丑脸,心里说:我为了老丈人办这个事,要对着他这张脸,真是遭了老大的罪。

面上却分毫不露,装出一副公正的样子,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们双方争执不休,本官也不好评判,不如请两个医医婆来为陈娘子验明正身,她云英未嫁,要是腹中有了胎儿,道理就在李狗儿这边,要是腹中没有胎儿,还是个清白之身,李狗儿也休要纠缠。”

周县令派遣两个差人分别去请了赵、钱两位医婆。

两个婆子来到衙门,齐声说道:“大人请放心,这陈娘子肚子里有没有孩儿,老身一摸便知,断然出不了差错。”

赵医婆率先上前,在陈桂芝肚子上狠狠一按。

陈桂芝经不住痛呼一声,低声道:“赵婆婆,烦请手轻一些。”

赵医婆皮笑肉不笑:“手不重些,怎么知道陈娘子你肚子里究竟有没有孽种?”

说着,又在陈桂芝肚子上捣了几下,捣得她冷汗直流,眼冒金星。

赵医婆摸完,毫不犹豫对周县令大声禀告:“大人,陈娘子肚子里的确有了。”

这一句话,好似一道惊雷砸下。

那些看热闹的百姓惊呼道:“李狗儿所说竟是真的!”

“我还当他是编来污蔑人家的。”

“这样的话怎么敢胡编,陈娘子也是,面上看着不像这样的人,怎么背地里如此不检点?”

“我要有这么一个女儿,打死了事!”

“陈掌柜只生了她一个,怎么舍得打死?说不定就是他指使女儿去借的香火。”

一些人在那里乱猜:“李狗儿说父女俩合伙骗他的种子,虽然听着荒谬,但或许事实就是如此,不然他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上门闹事?”

众人叹息:“陈掌柜路走偏了呀,他把条件放低些,哪里招不到女婿?偏他眼界高,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到头来反倒要去借人家的香火。”

有人觉得不大对头:“哪怕要借香火,也该借个好的,陈掌柜要是看得上李狗儿之流,早该有女婿了。”

另一人反驳道:“陈娘子肚子里的种总不是凭空来的,说一千道一万,她肚子里也是有了。”

“说不定是别人的。”

“是别人的,怎么是李狗儿来认?”

一群人议论纷纷,争执个没完。

陈桂芝气急反笑:“我肚子里有没有,难道我自己不知道?赵婆婆,你信口雌黄,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赵医婆骂道:“放荡无耻的小娼妇,自己做下的丑事,还有脸来咒我?若说我是故意冤枉了你,县太爷又不止请了我一个,叫钱婆子也来摸一摸,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周县令装模作样发话:“钱婆子也去摸一摸,好叫人心服口服。”

于是钱医婆同样上来摸了,借机掐了陈桂芝两把。

而后说道:“我摸着也像是有了。”

此话一出,陈桂芝心知事有蹊跷:李狗儿莫名其妙上门迎亲,栽赃自己与他有染,还胆大包天闹上公堂,而这两个婆子竟敢睁着眼睛说瞎话……定然是有心人的圈套!

陈掌柜打死也不信女儿真的有了。

他扑上前,哆哆嗦嗦摸着女儿的脉,半晌,落下泪来:“我做了一辈子的郎中,怎么就把不出一个喜脉?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说了亏心话,做了亏心事,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听了这话,两个婆子恼羞成怒:“老杀才,什么天打雷劈,怎么不见雷公劈死我?要劈,也是劈你这对丧德败行的贼父女!”

李狗儿得意洋洋道:“老头子不识趣,早把女儿嫁给我,哪里能有这些事。”

周县令就要断案:“如今真相已经水落石出,虽说此事有伤风化,然念在陈娘子怀了李家血脉,我看你们不如各退一步,叫李狗儿领了陈娘子去,从此两家合为一家,不要再起争执。”

李狗儿心花怒放,他这样的人,本是要打一辈子光棍的,如今得了个现成的老婆,哪有不乐意的。

当即就冲周县令磕头:“多谢青天大老爷为小人做主!”

陈掌柜哪里敢让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大人,这两个婆子摸得不准,还望大人请几个郎中来,再替我女儿把一把脉。”

陈桂芝却打断父亲:“爹啊,你还没看明白,别说请几个郎中,就是请十个,百个,人家也是一样的说法。”

她冷笑道:“爹爹你行医几十年,我也是从小随你学医,是不是喜脉,难道自己把不出?人家非要颠倒黑白,我们父女又能如何?”

周县令被这番意有所指的话说得十分不快,况且他心里本就有鬼,哪里禁得起人说。

当即面露不悦:“虽然你行差踏错,但只要你洗心革面,莫再抛头露面,做些有违妇道的丑事,本官也愿意放你回家同丈夫过安生日子,连板子也不打你一个,已是十分宽容,怎么在你眼中就成了颠倒黑白?你要是不服,按律该把你这淫.妇剥去衣裙,推出门外挨板子!”

周县令是个谨慎人,任凭什么事,过了他的手,样样做得花团锦簇。

他把陈桂芝判给李狗儿为妻,从今往后头上有个丈夫压着她,回春堂的难关自然迎刃而解,面上看来他还做得公平公正,又对陈家父女宽大处理,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果然那些不知底细的百姓就开始嘀咕:“县太爷高抬贵手,陈娘子就该顺着台阶下呀。”

“我看这个案子断得明明白白,这陈娘子多少有些不知好歹。”

“唉,恐怕她也知道羞,所以咬死不肯承认与李狗儿有了首尾。”

“现在知道怕羞了,早干嘛去了?”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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