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喂喂喂!……周?”
彭泽看了眼屏幕,这也没挂啊,怎么还没声了?
重新贴回耳边,继续嚷,“喂?周?严紊……”
“嘟嘟嘟……”
“……”
好嘛,直接给他挂了。
余光瞥向稍远处的人,彭泽心里叹一声,咱的好弟弟哟,你瞅瞅你这哥,这还是亲哥吗?忒不重视你的婚姻大事了!
然后某人乐得跑过去现眼当‘亲哥’了。
现场氛围正浓,都是群精力过剩,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成虞的沉默在这种氛围下根本不起任何‘威慑’作用。
离稍远看不清他表情的人,只当这男生肯定害羞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呢。
毕竟大学校园中,多是男生摆蜡烛拉横幅唱情歌求爱的,鲜少有见这样被女生表白的。
可还没等围后面那波更进一步来前看看是啥情况,当事人都长什么样。
成虞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递了个眼神给一旁正尴尬着要不要上台的女主持。
得了他这个眼神,女主持瞬间底气足了,直接走上台。
考虑到后面还有同学要表演,姜意还在台上占着地也不合适。
女生在围在边上的几个‘亲友’的召唤下,施施然地下了台,径直往成虞这边来。
跟彭泽是同个目的地,只是出发方向不同。
彭泽凑前,正想听听这段‘金玉良缘’的后续发展,不巧碰到少年回看身边人时扫过来的视线。
奇怪,怎么有种偷窥被发现的感觉?
某人摸摸鼻子,大大方方近前,
“小成虞,没想到能在这见到我吧?”
成虞是真的愣了下。
不过很快就朝这人身后、左右看。
怎么感觉这情形似曾相识?
彭泽上前一步,“哎哎哎,还瞅,你哥没来,就我自个!”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人这会唇边挂点笑,
“彭泽哥,你怎么来了?”
挺客气,就是显得有点生分。
彭泽没答,往他边瞅了眼,
“要不,你们先聊,我就不打扰……”见女生看过来,彭泽挑挑眉,“你们的好事了。”
嚯,小姑娘长得挺漂亮嘛,小成虞这眼光可以啊!
正要转身,手臂一紧。
力道有点重,引得彭泽当即回看过去。
“彭泽哥,借一步说话?”
彭泽看向他……and他身旁跟自己同样表情的女生,正要开口。
“走吧。”
成虞直接拉着他离开了。
“我去,他这是什么意思?”
“草,摆什么谱?不就是个大一新生吗?咱意意能瞧得上他,那是给他脸好不好!”
“诶诶,都别说了。”女生往后偏偏头。
姜意站在这群‘亲友’后,眼睁睁看着成虞带刚才那个在台下跟她互动异常high的人离开。
“那人谁啊?”
“不知道,看起来年龄比咱大得多,可能是哥哥之类的?”
……
身后议论声到这,再往后的内容,彭泽都听不到了。
眼瞅这也离开是非中心了,走这一点路,彭泽就是再蠢其间的意思也悟出来了。
“咋了?不喜欢啊?”
彭泽凑近,真挺纳闷,“那么漂亮,唱歌又好听,朋友还那么多,这你都看不上?弟弟,要我说,咱不能仗着自己帅,忒挑,你瞅瞅你哥……”
“我哥,”成虞盯向他,“最近还好吗?”
话题突然被打断,还是被这么个问题打断。
彭泽登时张着嘴,一下不知道该应什么了。
“……好,好吧。”
“不是,他好不好,跟咱刚才说的那事,它也不沾边啊。”
“嗯。”
“……”
彭泽没回身,但大拇指往后一指,“真不喜欢?”
听起来他倒是深觉可惜。
成虞想了想,没正面回答,只是说,
“水太深,我怕淌进去,出不来。”
“……”
想起刚才听到的那几句‘义愤填膺’。某人眉头稍蹙,倒也有点明白过来,
“成吧,谈恋爱这种事,有时候是种玄学,还是得看缘分。”
成虞笑笑。
有个男生跑过来,近前几步停下,没说话,看着成虞。
彭泽瞧了他一眼,明白过来,
“那成吧,你赶紧忙你的,我就是闲着没事过来转转,”彭泽一看表,“我去,都这个点了?!”
他自己说着赶忙往校外走,
“那行,弟弟,我先闪了。”
成虞正要应,彭泽想起什么,又喊道:
“哦对,我刚给周去了个电话,他说他在临溪乡什么玩意的,反正你要空了你问问也成,我听着像是突然去了什么地方。”
-
虽然对彭泽有诸多不耐,尤其还是在身体极度不舒服的情况下,但严紊周向来不是会主动切断别人电话的人。
这怎么还突然没信号了呢?
下了车,严紊周举高手机,又往四周晃了晃。
晃了会,×终于变5G了。
时近傍晚,从下车到走去村口这段路,明明感觉没走多久,等到了村口,天已经黑透。
正要摸出手机给严父拨过去,那边有人叫,
“紊周?”
严紊周抬眼看过去,村口小卖部里卤钨灯发出的光亮太黄太暗,严紊周近前几步才看清来人。
来人不是严父,严徵的声音严紊周不可能听不出。
见他近前,那人几乎没费什么劲就确认这就是他要等的人。
毕竟除了某些小年轻结婚,他就没见村里哪个男人打过领带。
“走吧,你父亲在我那,我领你过去。”
见老人转身,严紊周快步几步跟上,
“您是?”
“按辈,你得叫我一声四叔,”老人笑笑,“坐车还习惯吧?”
想起什么,严紊周沉了沉声音,回道:“还好。”
老人笑笑,没再说什么,只把手电筒的光往他那边偏了偏。
一路无话,老人虽然看着年龄与严父相仿,但脚下的步子倒是一点不虚。
严紊周不熟悉村里地形,有时遇到窄点的地方,脚下还得小跑几步才能跟上老人步伐。
不知道是记忆太过久远,还是这地又几经变迁。
严紊周感觉现在走的每一步,都跟他残留的记忆相去甚远。
这更加让他内心不安。
俩人大约走了十来分钟,老人家停下,朝着一处门褴指指,
“到了。”
严紊周挂着温和的笑,
“辛苦您了。”
四叔先一步迈进屋子,直说,“跟你爸一个德性,你们城里人啊,就是太客气,什么都要谢一谢!”
二楼客房。
严父正跟两个孩子在看电视,见他来了,两个孩子一个从床一个从地上的垫子上爬起。
睁着乌黑的眼睛看着他。
四叔招呼,“来,叫哥,这是你们二爷的儿子,”
老人家看了眼严父,“这叫哥吧?”
严父笑,“他都多大了,这都得叫叔了。”
见两个老人在笑,两个孩子也跟着呵呵呵笑,完全不叫人。
自动升级为叔的某人,有些拘谨地在四叔招呼下,坐到了一旁的老爷椅上。
老爷椅自带弧度,严紊周以前没坐过这种椅子,身子自然往后靠时,背部一下悬空,整个人无端晃了下,心有小惊。
其他三人不闻,严父倒是瞧见了,只朝他笑笑。
陪着熬时间,愣是把八套一集电视剧看完,四叔这才把两个小家伙提溜着往楼下赶,边回头笑着说,
“你们聊,你们聊。”
见门被拉上,背部绷直很久的人终于能松懈下来。
严紊周看向他父亲。
他没开口,严父从旁取过个杯子,要给他倒水。
严紊周抢在老人弯腰前,把暖水瓶拎起,
“还有您的杯子。”
严父笑着递过去,他边倒水,严父边感慨,
“其实我也就比你早到一会,你看你,立马就追过来了,来前都不跟我说一声。”
水倒八分满,严紊周把杯子推回给他爸,
“您现在能跟我说说是因为什么事吗?”
某人心里嘀咕,电话问不出,他当然只好过来了。
严父拍拍身侧,叫他坐床边来。
“来看位故人,”见严紊周坐过来,严父叹一声,“也不是非要瞒着你,只是时间真的过去太久了,好多事情我现在也拿不准。”
“拿不准的事,告诉你也没什么用。”
“你没去信封那地?”
“搁十几里呢,”严父看他一眼,“明早去,你跟我一道过去。”
十几里,这点路放城市里,严紊周坐在后排估计连份各组交上来的月报都看不完。
但放在村里,要是凭脚力,至少得走一个多小时,还是得在熟悉路的情况下。
严紊周往窗外看了眼,又想了想自己跟所谓四叔来时走过的路,心气一下泄了大半,
“行,那您今晚早点睡。”
出了房间,严紊周回到四叔另给他安排的屋。
村里现在条件比早些年好了很多,有点小钱的人家都搞起了二层楼。
楼层净高比城里房子高出很多,就是家中陈设太少,显得特别空旷。
毛月亮一轮,高悬窗外。
明亮度似乎也比在城里看见的,要亮上一些。
按说这样的环境虽简陋却是严紊周从没体验过的。
本应感觉新奇,但此刻某人心中压得更多的还是严父的欲言又止和彭泽那个大喇叭下午跟他说的话。
他爸在这还有故人?
会是谁?
成虞交女朋友了?这么快?
上了大学是该交女朋友,但……
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浴着月光,脑海中杂七杂八闪过很多念头。
身体十分困顿,但严紊周闭上眼却很难入睡。
某个思绪从脑内稍一闪过,严紊周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
从旁取过外衣,严紊周掏了下,从夹层中取出一张纸条。
这是上回请家政来家打扫完,严紊周回来在茶几上看到的。
自从严父从医院回来后,家里收拾的活,严紊周没让严父在亲力亲为了。
他请了个家政阿姨,会定期上门来清扫。
阿姨这点好,遇着什么东西,但凡不是垃圾的,都会小心给他放在显眼的地方,去留全凭主人意愿。
哪怕是一张纸条,阿姨从沙发底下清理出来后,拂净灰尘都给他放茶几上了。
目光落在掌心,严紊周看着纸条上自己的名字。
良久,又拿出手机,在联系人中检索出唐知年。
点开小姑娘朋友圈,滑到第三条朋友圈时,手指一顿。
唐知年:
哈哈哈,咱也算是来过肃津理工的好汉了!狗头狗头狗头.jpg
下面附了张配图。
C位是把整张脸都快怼镜头上的少女,左膀右臂分别框着两位少年。
其中李姓少年呲着大白牙花,笑得不见眼。
另位就没那么配合了,虽被小姑娘强行拽着,但依然颇为高冷的侧着身,露出半张脸。
吸引严紊周注目的,是成虞拿在手中的东西。
绿皮高数被少年倒拎着,夹在其间稿纸滑出大半,凌厉笔锋下,写的都是他的名字。
严紊周放大照片细节跟手中纸条对比。
虽然写的是同样内容,但前后不过相错一年多,字迹却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早先凌厉的笔锋不再横冲直撞着每一笔都像是要划破纸面,如今更偏庞中华风格的硬笔书法是他在上大学时偶然接触到,觉得挺喜欢,然后刻意练习的。
字迹熟稔到,像是他自己握着成虞的手写出来的。
窗外,乌云遮寒月。
手中纸条上的字迹隐去大半,屏幕中放大的‘紊周’更显突出。
心里很轻地倏忽一下,有什么想法一闪而逝,严紊周没能第一时间抓住。
毫无困意的人失神地盯着窗外簌簌摇晃的枯枝。
盯了很久很久……
-
这大概是成虞有生以来坐过最颠的路。
尤其到了山路这块,更是隔一会急停一下,颠得少年脸色渐渐黑沉。
再又一次急停中,少年抓握的手机掉落。
一旁不动如山的大哥愣了下,似乎对这场景颇为眼熟,正想默默佝头去捡——
手机又被少年重新抓了回来。
大哥笑得淳朴,操着满口黄牙,直言赞道:
“行啊小伙,比我昨儿遇到那人身体素质要强一些!”
至今想起,大哥仍心有余悸,
“嚯,那脸白的,我就坐他旁边,真怕他随时吐出来。”
少年偏头看过来。
大哥正说兴头,还要再说什么,在少年一错不错的注视中,渐渐闭了嘴。
不一会儿,车停。
成虞说了声‘借过’,大哥赶紧站起给他让开。
少年头也不回,径直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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