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见不得人的东西

虽然被琴房狠狠刺激到,宋黎还是答应了跟许琛合住的提议。

这件事反倒提醒了他,他所能拥有的跟许琛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如果再时时小心在意,处处瞻前顾后,岂非太过自苦?

不如在自己允许的范围内,多贪一点是一点吧。十世那么长的单恋,难道就不该拥有这不算太多的一点点甜蜜么?

在许琛家休息了两天,两人按照事先计划好的,先去了位于H省L市的谷千原母亲家。

根据许琛调查的结果,谷千原老家原本在L市下属的一个小县城。他出了名赚了钱之后,在L市核心地段给寡居的母亲买了一套大房子养老,但他本人几乎从没回去看望过母亲。

谷母是个精干利落的老太太,大约六十左右,脸颊瘦削,五官轮廓跟谷千原长得有几分相似。

她开门见到陌生人,先是一愣,继而就瞪大眼睛笑了。她认得许琛,也认得宋黎。《青玉案》前一阵子热播,她从头追到尾,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能在自家门口看到剧里最讨喜的两个人。

进了家分宾主落座,简单寒暄了一会儿,又聊了一些有关那部电视剧的话题,老太太的精神逐渐放松下来,没有了初见明星的那种仓促。

许琛见机行事,把话题拉回主题:“阿姨,我们这次来,是想跟您打听一点关于谷编剧的事。”

听到这话,谷母的眼色霎时黯了下去,她淡淡回道:“他的事,我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太太,能知道些啥?你们怎么不直接去找他自己问?”

“谷编……他跟以前相比,好像变了不少。所以,我们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变。”

老太太眼睛瞪圆,嘴唇微微有些颤抖:“变了?他怎么变了?你以前就跟他很熟吗?”

许琛睁眼说瞎话,把从王树泽那儿听来的话顺口就说了出来:“嗯,以前认识,感觉他这人挺热情开朗的,还挺有想法,有事情也愿意跟大家聊。可是现在,他好像变得特别不爱说话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老太太深深叹了口气,眼里有遮不住的落寞:“你们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这孩子,他是变了,变得跟以前一点都不像了。他……他有四年多,都没来看过我了。”

说完这句,谷母的眼圈已变得通红。大概靠着一股子磨砺了一辈子的坚忍,才勉强把眼里的泪水吞了回去。

“你们母子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大学毕业以后刚开始那几年,工作不顺利,经常待在家跟我住一块儿,不是在写东西就是在喝酒,经常挣不到一分钱。就那样,我也从来没说过他。儿子大了,我知道给他留面子。

“后来……后来,他跟张长远走了,两个人合作得挺好,钱也赚到了,结果他人也不回家了,就给我留了这么空落落一套大房子……”

“他是什么时候跟张长远走的?”

“大概是四年多前吧。”谷母说完这句话,脸色忽然变了变,喃喃道,“你这么一问,倒是提醒了我。其实,他在家里,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在张长远来之前,他生过一场病。”

“病?什么病?”宋黎抢在许琛之前问了出来。

“我也说不清是什么病。那段时间他动不动就出去喝酒,说是找什么灵感。发病头一天,他也出去喝酒了,第二天快中午了还没起床,我也没太当回事。中午饭做好了去喊他,发现他缩在床上,脸色苍白,全身都在抖,看见我就跟见了鬼似的。”

说到这儿,谷母又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当他喝酒喝坏了,吓一跳,让他赶紧去医院看看。结果,他就跟听不懂人话似的,压根儿不理我,还挺不客气地让我出去。说实话,他以前从来没用那种语气跟我说过话。

“孩子病了,我一个当妈的,当然也不可能真跟他置气,好说歹说劝他去医院看看,他那副样子实在太不对劲了。结果他非说自己没病,说睡一觉就好了,还是一个劲儿让我出去。”

“那您就出去了?您有没有觉得……有没有觉得,他当时……好像突然不认识您了?”宋黎的尾音带了一点轻颤,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迫切。

许琛遽然抬眸,深深看了他一眼,但宋黎浑然不觉,他此刻的注意力,全都在谷母身上。

“你怎么知道?”谷母语气很惊讶,“他当时看我的眼神,真就跟看陌生人似的,说话的腔调也怪里怪气。我平时从来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但那天真觉得他有点邪性。”

“那后来,你们去医院了么?”宋黎轻声问。

“没有。他坚决不去,非说自己没病。整天躲屋里不肯出来,吃饭都是我送进去的。就这么僵持了两天,张长远来了,也不知道两个人在屋里聊了些啥,等张长远出来,他跟我说千原病了,他要带他去京城看病。我知道他俩是朋友,就让他把人带走了,没想到这一走,从此几乎就再没见过他。”

许琛问谷母:“张长远是事先知道他生病了才来的,还是凑巧撞上的?”

“算是凑巧碰上的吧。他俩以前在大学的时候关系就挺好,张长远以前也来过我们家。那次他是事先约好要过来跟千原讨论剧本上的事。我那几天还寻思着,等人来了做点什么菜招待客人,结果他来了,恰好赶上千原生病。”

许琛和宋黎轻轻对视一眼。这么看来,至少,在谷千原生病性格大变这件事上,张长远应该没有太大嫌疑。

宋黎犹豫了一会儿,双手紧握成拳,轻声问谷母:“那……谷编生病那几天,阿姨您……您有没有发现,他有一些失忆的症状?”

许琛缓缓将目光转向宋黎,眼神古怪而惊讶。宋黎感觉到了,但他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他急于确认某些事,许琛的困惑乃至怀疑,他只能暂时搁置一旁。

谷母惊讶道:“你……孩子,你也生过这种病吗?我当时倒没觉出他是失忆,我就觉得他是故意跟我装疯卖傻。他不知道房里的灯怎么开关,抽水马桶也不会用,还盯着电视机发了半天神经,就跟没见过似的……”

宋黎感觉有什么东西扼住了他的喉咙,好半天喘不过气,也说不出话!难怪!难怪谷千原觊觎他的护身符!他居然……居然跟自己是一样的……

脑袋里空茫茫一片,宋黎彻底忘记了思考,也忘记了行动,直到有个遥远而温暖的声音徐徐传来:“阿黎,阿黎,阿黎,你怎么了?阿黎……”

许琛……是许琛的声音!宋黎迅速回神。

他不能在这里失态,更不能在许琛面前失态!他刚才的问话,已经太过引人遐想,如果表现再不正常,很难不惹人怀疑……

他缓缓偏过头,甚至对着许琛笑了一下:“没事,我刚才突然想起点事,所以……有点走神了。”

“……没事就好。”许琛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

宋黎抬头,发现谷母还在以一种殷殷的目光紧盯着自己,这才想起对方刚刚也问了自己问题。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没有。我只是听说过类似的病症,所以顺口问问。”

“所以,谷编从那次生病之后,就开始跟张导合作拍电影,然后就再也没回过您这儿?”许琛的问题,听上去更像总结陈词。

谷母黯然点了点头:“是啊。说他没回来过也不完全对。他有钱以后,在这儿买了这套大房子,装修都是他一手操办的,什么都弄好,连锅碗瓢盆都买好了,他才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过来住。”

“那您来新家的时候见到他了?”

“没有。他连钥匙都是托一个什么助理给我送来的。”谷母声音里带了微微的哭腔,“我养他这么一场,不是图他的房子和几个生活费,养老金我也有。我就是想经常见见自己儿子,怎么就不能了呢?”

“阿姨,或许,谷编只是因为生病之后有些什么变故,不好跟您说,怕您担心,所以……所以就不来了呢?”宋黎试图安慰老人,但他自己都觉得这些话太过苍白无力。

谷母突然激动起来:“生病那么大的事,不是更应该一家人好好商量么?”顿了顿,她像认命一般颓然道,“算了,不来就不来,最好别是因为还在生病什么的。反正这么几年,我也都习惯了。”

许琛正想开口,突然听到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他知道谷父早逝,谷母独居,所以疑惑地看向老太太:“什么人?是您请了保姆么?”

谷母已经白着脸惊慌地站了起来,她也听到了钥匙开门声。她身体还很硬朗,压根儿没请过保姆、钟点工之类的,家里的钥匙只有她自己有,到底是谁?!

三个人站在茶几边,齐齐朝门口看去,只见门里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缓步穿过幽暗的玄关,走到他们面前,正是他们口中刚刚一直在谈论的那个人。

谷母愣了愣,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略定了定神,才带着轻颤叫出口:“千原,是你回来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谷千原只低低“嗯”了一声,没带称呼,也没跟母亲打招呼,只一味死死盯着宋黎和许琛看。

迎着他的目光,宋黎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许琛倒是不闪不避,还极有风度地冲对方点点头打招呼:“谷编。”

谷千原面无表情道:“两位不请自来,擅自上我家里,有何贵干?”

许琛戏谑地轻笑了一声:“这居然是你家么?我还以为这只是阿姨的家。”

谷母看出双方之间的不友善,赶紧讪笑着开口打岔:“千原,哪有你这么跟客人说话的?小许和小宋,他们就是来……”

“我没问你。”他的声音冷冰冰不带一丝感情,谷母打了个冷战,眼眶一下子又红了。

他把脸转向宋黎:“来打探消息?问到你想知道的东西了么?”

宋黎默默垂眼,一言不发。

谷千原忍不住冷笑一声:“你还真是英勇无畏啊!我要是你,早该缩起脑袋一声不响乖乖找个什么地方躲起来。自己是个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心里难道没数么?还敢东奔西跑上蹿下跳,也不怕暴露点什么出来?”

宋黎脸色变得煞白,他用余光快速瞥了许琛一眼,抿着唇道:“你少威胁我……我们……我们走吧。”后半句,是对许琛说的,声音里已彻底没有了丝毫底气。

许琛看着宋黎那副瑟缩畏惧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冷声对谷千原道:“谷编,请注意你的措辞!”

“哈,措辞?等你知道了他的秘密,你恐怕也顾不上注意什么措辞了。”

宋黎弱弱扯了一下许琛的衣袖,垂眼低声道:“琛哥……我们走吧。”

谷千原噙着笑看了他们一眼,对宋黎淡声道:“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吧,要不要拿你的东西来换我帮你保守秘密。那东西,你反正也用不着了,不如用它买个安心。”

宋黎攥紧双拳,匆匆对着谷母鞠了一躬:“阿姨再见,打扰您了。”说完立刻朝着门口走去,许琛忙紧走几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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