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思索着，车内的音乐忽然停了，变成了手机铃声——是顾延连接了车上蓝牙的手机响了。

顾延没有看手机，直接说了一句“接听”。我就听到车载音箱里，响起了成熟的男声——

“顾总……”

只有一句，顾延就断开了手机与汽车连接的蓝牙，通话只能传到顾延的蓝牙耳机。

我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只听到顾延回答——

“嗯……处理方案……稍后联系……”

顾总？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顾延，平时大家都叫他老板、顾哥、顾老师……不过作为工作室的老板，叫顾总好像也没问题。

顾延刚挂断通话，我的手机就响了——是何奇。电话一接通，何奇的有些着急的声音就传来：“抱歉，热搜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你别担心。”

“……热搜？”我不明所以。

“你没看手机吗？我们昨晚被拍了，那人把照片发上了微博，现在被我对家买了热搜。”

我还真不知道，娱乐圈文里必会出现的热搜情节，会这么快就发生在我身上。

“我就是个普通人，上不上热搜对我没影响，如果你需要我帮忙澄清，我一定尽力配合。”我还是挺淡定的，毕竟得有主角的气势嘛。

何奇有些吞吞吐吐：“发照片的人，应该是冲着你来的，他把你的名字爆了出来，还编造了很多离谱的谣言。”

为什么冲我来？我得罪谁了？？

——我忽然想到了昨晚那个眼神。

“你知道是谁拍的吗？焦导对剧组管理很严格，拍摄期间都不许别人偷拍演员。”我大概能猜到是谁，可毕竟没有证据，也不好说出来。

“我怀疑是范南。昨晚看到我们在三楼的只有他。应该是他买通了服务员，让服务员送餐时偷拍。今天那名服务员请假了，现在找不到人。”

范南就是昨晚来找何奇的小偶像。如果真的是他，那他也太小气了吧！就因为何奇约了我，他就恨上我了吗？

没听到我回复，何奇又道：“抱歉，是我大意了。现在没有证据，我没法对他怎么样。等一下我会发微博澄清，再把热搜撤下来……咦？”

“怎么了？”何奇把我吓了一跳，不会又爆了什么吧？

“热搜降了，难道是我对家良心发现了吗？”

挂断电话后，我才打开了万年不打开一次的微博。在热搜的第四条，我看到了何奇的名字——

#何奇深夜约会骚气小鲜肉#

骚气？小鲜肉？？这是在说我吗？？？

我满头问号地点开这条热搜，在置顶的微博中，看到了我和何奇的照片。

照片的调色看起来挺暧昧的，两人靠得很近——也是因为本来桌子就不大。照片中的何奇微微倾身跟我说话，虽然照片模糊，但能看出他带着笑意。

当然，这照片内容其实很普通，不普通的是文字描述——

【何奇与小鲜肉在酒吧深夜调笑，骚气小鲜肉在桌下撩何奇大腿，最后两人一同回房。】

真的是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

在这条微博的评论下，我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吃瓜群众甲：找到了！骚气小鲜肉名字叫宋子诺，是参与了王导电影的十八线小演员，除了这部电影之外就查无此人。听说之前是酒吧出台的，扒上了金主才来拍戏。】

【我爱吃瓜：我朋友就是这个剧组的，听他说这个宋子诺经常在剧组里撩汉子，从摄影师、演员到导演都没放过，我朋友也被他骚扰过。没想到何奇还好这口。】

【一生何求未来可期：啊啊啊啊！丑八怪不要碰我家哥哥！！我家哥哥绝对不会上钩的！！！】

“太离谱了！”我有那个胆子在老板面前到处勾搭别人吗？

“怎么了？”顾延在后视镜看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他的员工上热搜了，而且还是跟流量小生出柜。我只能先糊弄过去：“没事，就是看到了有些营销号在造谣。”

“那就不要看。假的总不会变成真的，有脑子的人都能看清真相。”

被顾延这么一说，我忽然就不生气了——相信谣言的人都不聪明，造谣的人就更没脑子了。

我随手一刷，发现刚刚还在评论区前面的谣言评论被压了下去，升上来的是几条较为友好的评论。

【大聪明：他们是在王导的剧组？那执行导演一定是焦导了。众所周知焦导对剧组的管理很严格，敢在他的剧组乱来是不怕被赶出去吗？】

【小受受：以我阅基无数的眼光看，这男的百分百是个纯情的小处男，营销号怕不是对骚气这个词有误解？】

【小聪明：散了吧，何奇发澄清了。】

我没关注何奇的微博，但一刷热搜，就发现了一条新的热搜——

#何奇澄清好友#

我点进去，置顶的就是何奇的微博。他发的微博内容很简单——

【何奇：好友，摄影师，因为长得好看被捉来救场。】

他还发了一张照片，是我在当剧照师时，浑身是汗和尘土，蹲在地上给他拍照的场景。照片里可以看到何奇的正脸，却只能看到我的背影，和手臂上被蚊子叮的几个包。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拍照时候的姿势这么挫！我还一直以为会和顾延一样很帅气！

【奇奇哥唯粉：一定是那个谁又来黑我奇奇哥了，这次还编得这么离谱。众所周知奇奇哥眼光高，怎么可能看上这种土土的直男。】

【何奇奇冲鸭：呜呜！奇奇的新角色也好好看！期待上映！】

何奇的微博下都是粉丝，看着似乎都没我啥事了。我正想放下手机，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我每天沉迷跟老姐妹吃喝玩乐的母上大人。

“喂，诺仔啊……”我妈的声音有些大，明明我的手机是话筒模式，却显得像是外放的，连顾延都多给了我个眼神了。

我把手机远离了一些：“妈，怎么了？又要我给你修图吗？”

“是啊，我今天拍了很多照片，你给我修修，记得把腿拉长点……不对，我找你主要不是说这个，是我姐妹在刷短视频的时候看到你了！”

我心里一咯噔！短视频号可比微博营销号过分多了！

“看到我什么了……”

“她说你和她儿子在一起了！”

我吓了一跳：“您老姐妹是何奇的妈妈？！”不对啊，何奇妈妈不是去世了吗？他不可能用这个骗我。

“哦，不是。她是那个男明星的妈妈粉。她知道我儿子拐了她儿子，都气得不跟我合照了。你快说说，你是不是真的和那男明星在一起了？”

“妈，我没有。我跟他就是朋友，是营销号乱写的。”我还给她解释那些视频号和营销号有多不靠谱。

“嗯，诺仔啊，妈妈一直没问过你的性取向。你不用担心，妈妈是可以接受的。我看那些公众号的文章说，性取向是天生的，不怪你。妈妈不会逼你跟女生结婚，那是对别人的不负责任，是害了你和她。”

我没想到老妈会这么开明，心里一时感触：“谢谢妈……”

我忽然清醒过来——我这是跟家人出柜了？不对啊！我一个不喜欢看钙片的单身狗，为什么要跟家人出柜？！

“不过就算我同意了，你也不能随便和一些不三不四的男生搞一起，要找就找隔壁老王家儿子那样的……对了，他们家儿子好像也一直没谈过恋爱，要不妈帮你问问？你们约个时间见见面？”

——所以相亲这种事，不管异性还是同性都逃不过吗？

好不容易安抚好母上大人，挂断电话，就听到顾延说：“要给你批个相亲假吗？”

他居然偷听！

我又想起之前生气的事，学着他冷淡的语气，嗡着声回答：“我不用相亲。”

之后我又维持着——他不跟我说话，我就不和他说话；他跟我说话，我就考虑一下再说话的状态。

到了机场，他带我进了贵宾候机室：“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然后他就进了超级贵宾独立间。

是要忙电话里的事情？我有些好奇。

因为来得晚，我的面还没吃完就要登机了。下机后一关闭飞行模式，信息就猛地轰炸过来。等提前音都停止后，我才看到何奇的消息和许久没响过的大学同学群一直在艾特我。

我还没打开群，何奇的电话就打过来——

他的声音比刚刚急多了：“小诺，你先别回家，你被人肉了。”

“人肉……？”这个词对我来说有些陌生，过了两秒我才醒悟过来是人肉搜索。也就是说——我的个人信息被暴露了。

我脸上忽然盖了一片阴影，我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才发现是顾延拿着一个口罩。

顾延：“戴上。”

我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行李，顾延便帮我把口罩戴上。他指尖擦过我耳朵，又毫不留恋地离开，只留我耳朵发烫。

电话里的何奇仍说着：“之前的热搜被撤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一条你的热搜上来了。里面都是黑你的内容，评论里还爆了很多你的个人信息。我觉得可能和你的大学同学有关。”

大学同学？我在学校里就是个小透明，谁这么讨厌我？还不惜让我上热搜？

“也是我的错，对方就是趁着这次热搜的东风黑你一把。你租房的地址也被爆了，我有间闲置公寓，安保措施不错，要不先住我那吧。”

我才刚拒绝了何奇的表白，并不想麻烦到他：“不用不用，我先看看情况吧，不行还能住酒店呢。”

跟何奇保证有困难一定找他后，我挂了电话，就发现顾延一直盯着我看。

他难得迟疑了一下才道：“来我家住吧，你脚还伤着，不适宜跑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