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温热的泉水没过肩颈,好像真的能在一瞬间带走人所有的疲惫。郁离靠在池边,他盯着池边一丛长势喜人的草,又想起刚刚的事情,不由得有些羞恼。

这丛草此时随着水汽摇晃着,那样子像极了在笑他,让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于是郁离伸出手将草尖揪了下来。

“在做什么?”

谢遥生不知何时到了他身边。

郁离忙将手中的草丢掉:“没做什么。”

他可不能承认是因为想到之前的事情一时间有些难为情。

见此,谢遥生也没再追问下去,他抵着池边沉了下去,温热的水正好没过了他的肩胛,身上的薄衣被水打湿,此时水上的一半贴着他的身子,水下的一半随着水纹荡漾飘在水中。

郁离飞快地朝他那边瞥了一眼,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谢遥生腰间的系带不听话地总往他这边飘,郁离虽说已经穿上了层衣裳,可那系带贴着他腰侧,好似能让他觉察出一些异样的感觉来。

他莫名想起了在弱水界菩提树中时被骂欺师灭祖的那一幕。

他的呼吸骤然粗重起来。

谢遥生察觉到他的异样,侧眸看他:“怎么了?”

“没事。”

郁离将自己整个浸泡在池中,试图平复一颗正欲躁动的心。

可不知是因为水汽氤氲的原因还是别的,他竟然愈发平静不下来。

身旁的人轻轻咦了一声,伴随着一阵水声,谢遥生站起了身。

他伸出手接住了一只迷路的蝶,这只蝶也相当听话,它也不飞走,就这么扑扇着翅膀停在了谢遥生指尖。

谢遥生坐在了池沿上,双腿浸在水中轻轻晃着。

美人的脸被水汽熏得泛红,一双眼也显得水润,像是盛满了繁星,他侧着头看指尖的蝶,瞧着比初春的花还要娇嫩。

让人一时间移不开眼。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郁离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罗浮蝶,是寻常难得见到的。”

话落,罗浮蝶便抖了抖蝶羽,从他的指尖飞离了。

这蝶有一对极梦幻的蝶羽,像是燃烧着的彩云,又像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丝纱。

“人间有个传说,只要执念未竞之人能够找到罗浮蝶的归处,就可以实现他一个最难实现的愿望。”

“无论是求而不得之事,还是想而难见之人。”

郁离也去看那即将飞远了的罗浮蝶。

他轻声问道:“是真的吗?”

“当然只是个传说了。”

湿着身子的谢遥生此时又觉得冷了,他又躲进了温泉中。

“这罗浮蝶朝生暮死又难寻踪迹,今日能见得也是偶然。又或许这个传说是真的,曾有人在什么时候找到了罗浮蝶的归处,可我们也不得而知,就只能拿它当个传说来看了。”

他倚靠在池边,像是根本不在乎这所谓“可遇而不可求”的天大机缘,“不管这传说是真是假,此刻也只要过好此刻就好。”

反正他应当也剩不下多少时日了。

最后这句话谢遥生没说出口,此刻惬意正好,他可不想说些什么扫兴的话。

温热的水汽最容易滋生倦意,谢遥生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倚靠在池边不由自主地阖上了眼。

郁离正想着方才谢遥生说的那关于罗浮蝶的传说,无论是求而不得之事,还是想而难见之人,背后蕴含着的意义却莫名地悲伤。

也不知究竟是谁在如此心境下想到了这样一个“传说”。

罗浮,罗浮,罗浮一梦。

或许只有在梦中,这种求之难得的事情才会真的发生吧。

肩上忽然一沉,郁离的心也随之一跳。

他动作轻柔地侧头看去,谢遥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有些潮湿的发丝贴在他脸侧,显得他整个人雪肤红唇,好看极了。

郁离抿抿唇,见谢遥生有些要往水里滑,他犹豫片刻伸手拖住了他的腰身。

和想象中的一样,入手的那一节腰肢细弱,落进他怀里极轻,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多使出几分力气。

或许是这个姿势有些不太舒服,谢遥生就着他手臂的方向侧了侧身子,半个人都蜷缩进郁离怀中。

他的鼻息恰巧洒在郁离颈窝,带起阵阵酥麻。

幻境中的景象逐渐与现实重合,郁离垂头看着怀中的人,一片雪白之间那一点嫣红深深吸引着他,湿热的水汽逐渐要冲垮理智,他拥住怀中的人,极轻地慢慢凑近。

他的动作不大,可怀里的人还是觉察到了一些不舒服。

他一只手无意识地在水下乱动着,不经意间碰到了某处地方。

郁离的呼吸蓦然一重,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骤然从心底升腾起,他涨红着脸拉开谢遥生乱动的手,身体的燥热反而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些许,他抱着谢遥生站起身,想将他放到屋内的床上。

可越是这样,旁人却越要和他对着干。

或许是离了水中被风一吹有几分凉意,谢遥生缩着身子贴得他更紧了些。

郁离深吸一口气,长腿一跨迈出水池,大步朝着木屋走去。

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湿着,紧紧贴在身上。

紧绷的神经放大了身体上的感官,他能感受到怀中人身上温热的体温,就像是肌肤相亲一般。

这样的想法让他整个人更加的燥热,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床榻跟前,用手肘撩起窗幔,将怀中的人轻柔的放了下去。

他用驱水咒将谢遥生身上的衣服烘干,正要转身离开时,床上的人一翻身,就将他的手压在了头下。

郁离此时半弓着身子,这样的姿势让他和谢遥生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他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不想再弄湿已经酣睡的人。

可能是潜意识地,郁离竟没发觉自己正渐渐靠近床上躺着的人。

他半跪在床沿边,鼻尖几乎已经要挨到谢遥生脸侧。

一滴水珠从他眼睫上滴落,郁离骤然回神,他试探着要抽回被压住的手,可床上的人却像是有所察觉,轻轻蹙起了眉。

正当他不知所措之时,床上的人忽而轻轻动了,一丝湿意带着点温热划过他唇角。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郁离脑中骤然一片空白,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连带着眼睫都微微颤动。

他抽回自己的手跪坐在床边,借着窗外洒落的光,指尖轻轻点上自己自己唇边。

这触感,那么……真实。

郁离“腾”地一声站起身,几乎是用跑的冲出了屋门,一阵水声过后,林中只余下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郁离倚着池边,他仰头捂住自己的脸,月色辉映下,他的喉结难耐地上下滚动着。

他真是心思龌龊,大逆不道。他怎么能,怎么能……

郁离用最难听的话语在心中狠狠唾弃自己。

可那人却实在太招眼。

郁离闭了闭眼。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定会被万人唾弃,可……

他闷闷的笑了起来,身旁似乎还残存着谢遥生身上那股淡淡的竹香,他的手渐渐向水下沉去,漾起一片水纹。

林间草木疏影,月辉洒下,溅起一片碎银。

山间的朝阳初升时,总会带着丝丝凉意,谢遥生迷蒙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门口出现了一道颀长的身影,那人端着个东西走近了,见他醒来,就将手里的东西往旁边一搁,凑到了他近前来。

今日的郁离倒和往常不太一样,他好像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笑得眉眼弯弯:“师尊,你醒了?”

谢遥生揉揉眉心清醒了些许,知道昨晚是郁离把他好生放在床上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昨晚,你怎么没叫醒我?”

还没等到郁离的回答,沉寂已久的字条们忽然都找到了宣泄口,一条接一条蹦到他眼前。

【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我像瓜田里找不到瓜的猹。】

【请问!什么是我伟大的vip客户不能看到的?打码是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来一段刺激的,审核你就这样轻轻锁住了?】

【今晚我看不到我该看的是真睡不着了,你看着办吧。】

【非礼就视,非礼就听……】

【我一般不骂人,除非真的忍不住,眼看着要打嘴子了,你就这样水灵灵给我黑屏了?敏感肌吧!】

还没等谢遥生搞懂这些字条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郁离的身影就在耳边响起。

“师尊奔波数日,又带着旧伤,好好休息才是好事。”郁离将桌上放温了的蛋羹递给谢遥生,“师尊尝尝?”

这是他趁着天还没亮,到林间摸了点野鸡蛋做的。

【做点好吃的给师尊补补(假装发生了什么版)】

【我真是受够了,本书难道就这样被水灵灵改成了恋爱番,我只评价两个字:难看!】

【楼上的,难看你还看到这里,口嫌体正直吧……】

【那你别管我,我乐意。】

谢遥生挑挑眉,有些新奇的接过:“你做的?”

郁离坐在床边,他眼睛亮亮的,一副很是期待的样子。

谢遥生自辟谷之后,就再没吃过人间饭食,他本想拒绝的,可看到郁离的眼神,他又软下了心肠。

蛋羹单看着就是被人精心制作的,滑嫩到吹弹可破的地步,入口即化,变成一股暖流直入腹腔。

这种感觉他已有许久没体会到过了。

“怎么样?”

谢遥生含着勺子“嗯”道:“手艺不错呀。”

“师尊若是喜欢,那弟子便天天给你做!”

谢遥生刚咽下口中的蛋羹,听见这话正想说不必如此麻烦,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今日怎么这么开心?”谢遥生放下手中的勺,碰到碗沿发出声轻响。

郁离接过他手中的空碗,眉角眼梢中藏着止不住的笑意:“能侍奉在师尊左右,弟子当然开心。”

他的手轻轻摩挲过手中的碗沿,低声道:“如今时间还早,师尊要回薄月峰吗?”

一听他这么说,藏在谢遥生骨子里的矫情和懒劲儿就上来了,这处小天地着实是舒服极了,他此时也不想着回峰上喂养他的小鱼儿或者是躺在竹意上摇摇晃晃,使唤起郁离来也是理不直气也壮。

“不着急,都说时间还早,现在回去也没什么事做……你还傻愣着做什么?扶我一下。”

谢遥生此时终于记起了原本剧情里他反派师尊的人设,说着,他就将手搭在了郁离弓起来的臂弯上,清晨倦起,还带了点懒意,他将身子一大半的重量压在郁离身上,用了劲儿一撑就从床上站了起来。披散的发丝从肩头散下,略过他有些发红的耳垂,轻轻扫在郁离的手上。

郁离眸色一暗,发丝扫过他的手背,更像是从人心尖儿上扫过,带着酥麻的痒意,让他一双眼不由自主地粘在了谢遥生身上。

可谢遥生并没发觉这么多,他赤着脚走下床,又踩着郁离拖在地上的一角衣摆找到了自己的衣裳。他抬起手将外裳披在了身上,修长的脖颈在天光下有些刺眼的白。他理好头发,余光就看到脚边扔着一团被人换下来的脏衣服,他伸脚踢了一踢,正巧被身后站着的郁离看了个正着。

郁离呼吸一滞,他快步走上前,将地上的衣服团起来背到了身后。

“师尊,你怎么就这么起来了?”

谢遥生有些奇怪:“不能起来吗?”

郁离:“只是地上凉,师尊就这样下床,万一受凉了可怎么办。”

“哪能有那么容易就受凉的。”谢遥生又踩着地上散落的布帛盘腿坐上了床榻,“难得闲适,想那么多干什么,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总归也剩不下几日……”

郁离的指尖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衣服,他背脊一滞,面色不自觉间带了几分不虞:“师尊,你不要这么说……”

被他的眼神看得一心虚,谢遥生耸肩调笑道:“你怎么也这么一副严肃的模样,又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

“是天塌下来的大事。”郁离垂着眉,眼中是化不开的墨色,“只希望师尊平安就好……这种话,说不得。”

曾经的经历让他见过太多一语成谶的例子,他不想自己在乎的人某天再一次从自己身边离去,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郁离只希望自己这一生都不要再有。

见他着实认真,谢遥生也收起了不恭的神色,“说得这么认真干什么,该来的不该来的,也不是人力所能止。”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这话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身处此方世界,有太多他所不能掌握的身不由己。他若不顾“天道”警示逆施到也罢,可若是自己真的在乎这一条早该丢掉的烂命,顺着天意而为……谢遥生看着眼前将要长成的青年。

身如劲松,眉目间具是历经磨难后的意气风发。

他实在是狠不下心来。

“我……”

“不要说。”

谢遥生收回思绪,刚想说些什么岔开这个话题,郁离就好像怎么也听不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将手里的东西尽数丢掉,欺身上前,两只修长的手臂撑在他身旁,像是个小小的牢笼,将他困在了床与他这一方小天地中。

谢遥生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原本要说的话也一下子全忘了。他看着身前人极为认真的眼,后知后觉地觉察出他们二人此时的动作确实有些尴尬。

他因为被吓了一跳,因此原本盘腿坐着的姿势变成了撑着床向后仰,又因为身上的衣服没穿严实,这一个大动作下来,肩上的衣服滑下去大半,腿上的也往上卷。而郁离呢,又是一个欺身而上的颇有侵略性的姿势。此情此景,不像是师友徒恭,倒像是正在床笫之间上演一幅活春宫,不像说话,像是**。

如若真仅仅是以上这些倒也罢了,还能暂且能用一句“意外”搪塞过去。

可谢遥生刚一抬眼,就看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逆徒脖间的喉结不经意上下滚动。在往上看到眼睛,一双如墨般漆黑的眼正定定地看着他,里面闪着让他有些害怕的、看不懂的情绪。

谢遥生的脑袋在此刻终于“嗡”地一声炸开了。他在修真界数百年这么大,哪里受过这种“屈辱”。脑中忽然闪过一道思绪,可还不等他抓住就已飞远。

谢遥生此时真是羞恼极了,作为书中惊才绝艳的反派师尊,他也算是第一时间找准了自己的位置,抬脚就要往郁离的腰窝踹。

这一下带了点力气,引得他身上轻纱般的衣裳层层飞起。

郁离下意识地往腰间一捞,抓住了一节细弱的脚踝。

入手时有些凉,再然后就是其主人反应过后的细微挣扎。郁离垂眸看,那节脚踝的主人此时面上早已染上粉,应当是累的,朱唇半启轻轻喘着气。

郁离大脑一片空白,等到谢遥生再用力踹到他后这才如梦初醒,忙撒开手倒退几步。

他刚刚做了什么?

还没等他再说些再想些什么,身后就穿来一阵脚步声,随即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听到一道熟悉的音色,夹杂着震惊、疑惑、还有点看好戏的挪揄:“你们……在干什么?”

关系大进步[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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