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丹青点笔妄·痴人【下】

(五)

有人说,勇敢,那是一个人年轻时唯一拥有的东西,我们在一次次的错误中成长,将所有看似错误的选择最终引导向正确的结果,我坚信,人应该有力量。

我相信,到最后,所有的爱情都会变成稀松平常的事,爱情的真谛从来都不是刻骨铭心,而是不离不弃的寻常陪伴。

姽婳来到韩烬的客栈,已经褪去了所有的稚嫩,她满心欢喜的透着少女的憧憬。

韩烬只是换了名字,他的容貌还是那么清秀,还是当年的沈千寻。

姽婳直冲冲的走到柜台前,一把抓住韩烬的手。唇红齿白的一张一合,“韩烬,我要嫁给你。”

画面被定格在这里,原本还是喧闹的客栈,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韩烬皱着眉头,拿掉姽婳的手。姽婳一个反手又把手搭在上面。“我知道你忘了我,但是我是你的姽婳,你为我取名叫姽婳。就算你已经不是沈千寻,就算你换了名字,你的命格已经与我相连。”

彼时还不懂“一辈子”的含义,但姽婳觉得要是能一辈子帮韩烬洗洗碗也不错。

姽婳留在了客栈,做了下手,没事跑跑堂,去厨房偷吃的,偷喝韩烬藏起来的好酒,帮着韩烬洗洗碗,用脏水画花韩烬的脸。小日子稳稳地前进。

韩烬从一开始就不讨厌这个胆大的说要嫁给自己的姑娘。现在看来更多的是动心,这是一种奇妙的牵引能力。

不只是因为他们命运相连,而是韩烬也爱姽婳。

那天晚上,韩烬看着姽婳一个人站在院里,气氛突然变得暧昧,连同月光都被阴影抹去半边脸孔。

喊过来姽婳,“我们成亲吧”

姽婳终于等到这句话,激动的大哭起来。

她在乎,她介意。

好在她等到了。

韩烬,韩烬,就像当年沈千寻亮晶晶的名字一样落尽了姽婳心里一样。

(六)

日子定好了,姽婳不会给自己绣嫁衣,去绣庄回了一趟,刚到客栈,就被人拦着,一群人威武雄壮,说要带姽婳回山上做压寨夫人,呵,原来是土匪。

韩烬连忙赶来,把姽婳护在身后。土匪笑嘻嘻的硬生生的把韩烬和姽婳分开,并且放着姽婳的面,对韩烬一群殴打。

姽婳体内有血腥味涌出,因为和韩烬命运相连,韩烬受伤自己会知道的,会有感应。姽婳顾不了那么多了,挣脱身旁人得禁锢,动了妖法,吓跑了所有人。

跑到韩烬身边,看着嘴角流血的韩烬浑身是伤。“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韩烬伸出手抚摸着姽婳的脸颊,“只要你没事就好,我受伤什么的无所谓。”

韩烬的话还没说完,一道极光破窗而入。

沈家的人世世代代都要追杀狼族,刚刚姽婳用了法术被刚好在旁边的沈家人感觉到了。

韩烬明白姽婳的处境,紧紧的护她在怀中,又是斩狼刀,又是同样的怀抱,姽婳知道,不,她不能在失去韩烬,这样的生死离别她不想在重新经历。一个翻身,将位置转换,刀光划破地面,客栈瞬间两半。

“姽婳……”韩烬睁着大眼睛看着那道极光刺透姽婳的身体,鲜血不断涌出。

韩烬紧紧的抱着姽婳的手沾满了鲜血,“姽婳,我们还要成亲……你不可以有事”

“韩烬,我们命运相连,只要我是被斩狼刀杀的,你就会平安无事。你放心,你不会受到牵连。”姽婳躺在韩烬的怀里,满嘴鲜血断断续续说道。“我可是妖精,狼妖,嗜血杀人,忘了我吧”

“不,不要,姽婳你不要离开我。”

“韩烬,沈千寻,无论是哪个我都没有办法杀你。好好活下去……”

韩烬知道她是妖精,他见过姽婳睡觉时候变成了原形。所以他相信姽婳说他们有一段前世。

姽婳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了一样。

天边堆积着层层鱼鳞状的火烧云,路边高大的梧桐树随着大风,枝杈勾勒着悲伤。

韩烬穿着一身喜袍站在落日余晖的瞬间,仿佛天与地融为一体。

在最后姽婳被狼族的人带走了,就像沈千寻那样,尸体都没有。

前世轮回今生偿还,他前世做错很多事,最大的错误就是从来没说他爱她,这遗憾今生还是没办法弥补。

你不是说要跟我吗

姽婳,你骗我

韩烬忽然呵呵地干找起来,将自己的心肺,统统都藏起来了。

(七)

被带走的姽婳并没有死,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竟然有强烈的求生意识,竟然奇迹般的活下来了。

只是活下来的时候,韩烬已经病死了。

韩烬以为姽婳死了,日日颓废,染上了恶疾,据说病死的时候还穿着一身喜袍。

姽婳取回喜袍,穿着赤红独自一人靠着韩烬的墓碑,喃喃自语着什么。

一转眼的时光,三百年过去了。这三百年的时间,姽婳查遍了所有,就是找不到韩烬的轮回。直到快要放弃的时候,祭祀的晶石有了反应。上面金黄闪闪的写着,苏流烟。查了好久才得知,苏流烟就是韩烬的转世。

因为第一世的心意相通第二世的命运相连,这一世他们有着血咒相缠的劫数。

并且通过晶石,姽婳还得知了一个秘密。知道,为什么等了三百年才等到苏流烟。

人生在世,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多不容易。何况他们还有三世情缘。

呵,真是个痴人。

这世上有一种奇女子,一旦爱上,便如烈火般炽热与决绝,要么生同衾,要么死同穴,姽婳便是这般。

等到苏流烟长大后成了京城第一琴师,姽婳是他的搭档,京城第一歌姬。

郎才女貌,京城有名的佳话。

苏流烟喜欢姽婳,全城都知道,只有姽婳性子淡漠,对他不理不睬。

苏流烟用尽了各种办法去讨姽婳的开心,姽婳每次都会说“苏郎,你别闹。”然后转身离开。

苏流烟不知道,姽婳每次急匆匆离开都是已经忍不住去抱苏流烟的冲动。姽婳假装淡漠,都是强撑着的微笑。面前的人可是沈千寻,韩烬。轮回了四百年的人,为自己死了两次的男人,那个爱了自己一生的男人。可是,这一世她们身上背负着血咒相缠,姽婳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因为,她爱他,他爱她。

她多么希望苏流烟可以一辈子都是自己的苏郎。

苏郎,你还不知道吧。

苏郎,如果有一天你记起了所有,不要伤心难过。

苏郎,姽婳的名字就是你给的。

苏郎,我有太多的话想对你说,可是恐怕没有时间了。

苏郎,好好活下去。

(八)

爱情很可能只有一次。

她的选择让他再也不能拥有她。

她的选择,那么多她的梦想不去实现,只是为了卑微地守候一份爱情,连自己的模样都快看不到,是不是有些可笑?

可是,心甘情愿。

苏郎,不是谁都有勇气放弃安逸的生活自欺欺人地选择另一种生活。

她相信这就是爱情,没有牵绊,没有承诺,却一直相爱,从相识相爱直到分开经过几百年,他们都在相爱,彼此谁也没有丢下过谁,这样就足够美好了。

六王爷得知姽婳容貌非凡,非要娶回家做十九夫人。

姽婳竟然答应了,气坏了苏流烟。

姽婳被接到府里的别院,苏流烟见不到,只是听人说了今日姽婳就要出嫁。

气急了的苏流烟去闯别院,被护卫拦住,扔了出去,姽婳在房间里抿上最后一口胭脂,拖着长长的喜袍出了门。

看着嘴角带血的苏流烟,心疼万分。苏流烟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姽婳,惊讶万分。

姽婳把苏流烟领进了房间,苏流烟上来就带着气愤咆哮的问道“为什么要嫁给六王爷,你明知道王爷他……十九夫人啊。”

姽婳拿着梳子递给苏流烟。

“给我梳梳头吧,我今天要嫁人了。”

苏流烟青筋暴跳扔掉梳子,“姽婳!”

姽婳邪恶一笑。“苏郎,我跟着你难道要唱一辈子?做一辈子歌姬?你只是个琴师,你会老的,你老了,我怎么办,跟着你受苦挨饿?你想做琴师一辈子,我可不稀罕”

苏流烟看着眼前这个赤红的没人似乎有些不认识了。

“姽婳,你在说什么?”

姽婳从怀中拿出匕首,摊开苏流烟的手把匕首放在中央。

“我就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不是你眼里心里爱的那样,有本事杀了我。”

后来两个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苏流烟伤心绝望又加气愤,失去理智加上姽婳步步紧逼,失手将匕首插进姽婳的心窝。

苏流烟瞬间恢复理智,眼前的美人赤红和鲜血一样,翩然落下。

苏流烟后悔莫及连忙将姽婳抱在怀中,姽婳笑了,这是苏流烟第一次见到姽婳笑,她笑起来真好看。

“苏郎,”姽婳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这感觉真好,胸口的血不断的躺着,染满了苏流烟的手。

苏流烟呜呜的哽咽起来,抱着姽婳越来越紧。

“苏郎,你不要难过,很快一切都结束了。”

“你在说什么,姽婳你在说什么?”

姽婳看着苏流烟的眼睛,眼里缓缓流出眼泪。“苏郎,姽婳的心一直爱你不曾改变,四百年无怨无悔。”

姽婳一点一点变成透明,慢慢消失。

“姽婳……姽婳……”

第三世,血咒相缠,只要见到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的血,这一世羁绊才算真正解脱。

然,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苏流烟这是最后一世轮回,如果不能回到田天庭,他将魂飞魄散。

姽婳在晶石看到了,苏流烟的真实身份。

他是天神,月老,掌管天下姻缘,因一次疏忽乱点鸳鸯谱,被玉帝重罚,丢下凡间。历经前世轮回之苦,方可回天。

只是没想到,三世轮回被牵制羁绊,如果羁绊不断,他还是不能重返天庭。

斩断三世羁绊,血咒之人姽婳一开始就决定好了。

知道一切一切的苏流烟,恢复天神之位。

他本不想回去他本想散了法力和姽婳一样魂飞魄散消失天地之间。

却被狼族祭祀拦住。

“姽婳为你放弃了自己的梦想甚至性命,你不要辜负了她这番心意。”

月老回天,瞬间白了头发。

银丝三千,再也没有姽婳。

(九)

沈千寻,韩烬,苏流烟。

心意相通,性命相连,血咒相缠。

月老翻阅天地古籍,找寻聚魂之术,只想能与姽婳守着这生生世世。

手中的红线,细细长长,飘荡在风中……

他在等等待一个没有归期的等待……

姽婳,我在等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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