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们终于明白,命运跟天气一样难以预料,同时也和天气一样无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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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日空中布满了阴云,透过阴云的缝隙得以窥见灿烂的阳光。偶然有上百公里长的电弧在乌云间穿梭而过,下方碧绿色的树海中屹立着漆黑的“帐”。
观察室里,夜蛾正道手握着遥控器,盯着屏幕目不转睛,乐岩寺嘉申拄着拐杖一言不发,冥冥老练稳重的控制着乌鸦在山林上空盘旋,企图盯住每一个死角中漏出的敌人。
咒术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东京都立咒术高专交流会密林里这个意味不明的“帐”上,御三家和当今警视厅的中流砥柱都开始向这片山林派出自己的亲信侦察兵和警力。
人类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恐怖的残秽风暴侵席了整片山林的上方,伴随着强烈的磁场扰动,政府顺理成章的猜测是有人违反国际公约在深山密林里进行核试验,可无人机却没有监测到任何爆炸闪光。
浓厚的乌云以天幕为中心缓缓地扩张开来,瀑布里开始暴涨数不清的潮藻。几架深入山林上空的侦察机遭到了袭击,有两架有战斗机护航,还有一架是还在试验阶段的高处高超音速侦察机,人类迄今为止还没能造出能追上它的导弹,结果都是机毁人亡,最优秀的机师也没能逃离战场,遭遇袭击的时候他们甚至无法识别对方,雷达只是告诉他们袭击者从密林中忽然腾起。
警视厅的领导人们在热线电话里相互指责,命令武装部队进入战备状态,洲际弹道导弹随时待命,可它们甚至不知道该瞄准谁或者什么东西。
“火雨从天而降的前一秒钟,索多玛的人们还在宿醉中未醒。”楚子航望着头顶那片闪着鳞片般光芒的乌云。
“那些残暴的欢愉,终将以残暴收场。”帐外的夏弥用莎士比亚的台词隔空回答,她偏过头问五条悟,“还是没有关于布下这个‘帐’家伙的情报么?”
“没那个必要吧,”五条悟将手机收进口袋里,咧开嘴,“和你说的一样,打破进去亲自问不就行了?”
“不做调查就贸然行动,总有一天你会吃大亏的。”夏弥撇撇嘴,“可别带上我,我只是随口一说,我还挺希望能有情报出现的。”
“你对站在你旁边的我就这么大意见?我可是最强欸?”五条悟整理了下衬衫,开始朝眼前的帐比手势。
“好像你对我没意见似的。”夏弥龇牙,“同性相斥你听说过么?”
“嘛嘛,我现在倒是有点相信这个说法了。”五条悟朝她狡黠地眯眯眼,“闲聊到此为止吧?你刚刚也感觉到了吧,那种不似咒灵又肖似咒灵的气息。”
夏弥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笑嘻嘻的说:“我来给你普及它们的专业名词吧?这种东西已经不能算是咒灵啰,你可以称它们为粗制滥造的伪劣品,毕竟那些没有意识的东西可不是伪劣品么?或者你也可以叫它们的另一个名字——死侍。”
“看你这风轻云淡的样子,倒是对里面的人蛮有信心的。”五条悟瞧了她一眼。
“你不也让巫女小姐进去了么?再说楚子航这种杀胚是对付它们的专业户啰,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夏弥摊了摊手,抬起头看他把腕骨按得咔咔响,“虽然这么说很无厘头,但它们的现身应该和我以及楚子航脱不了干系。”
“猜到了,不过怎么说?”
“因为炼金术天平两端的代价从来都是相等的啊。”夏弥的语气中带着略略讥讽,“你玩弄这个世界,世界也会玩弄你。”
……
而此时此刻,“帐”内。
楚子航曾经估计,那一瞬间在“帐”内伴随着植物咒灵出现的半数的咒灵都受到了某种侵蚀,事实上这个比例超过了3/4,龙类的血液可以改造它们的基因和结构,甚至连它们放浪形骸的外表都能篡改。
这里已经变成了异形者们狂欢的海洋,从前到后,从上至下,角角落落里所有的诅咒师和咒灵都疯了。至于那些原本作为教具的咒灵,早就像蝼蚁那样被灭掉了。但幸运的是这批异形大军还没有往学生所在的东北方扩散,现在聚集在他和庵歌姬面前。
片刻之前带着暴涨潮藻的瀑布水流到了庵歌姬脚边,楚子航早已拔刀站在了她面前。帐内的朱红鸟居门口,满脸横肉的诅咒师正挥舞着消防斧疯狂地劈砍着地面,他身后的咒灵群和之前见过的任何一只都不相同,身躯表面覆着薄薄的灰鳞。
楚子航和庵歌姬面无表情地听对面壮汉慷慨激昂的演讲会——他说新世界的大门就在眼前,普通人类们组成的这个乌烟瘴气的社会终于要升华了,那些废物劣质品将全部消失,而他们这群诅咒师和改造咒灵将会跟上帝并肩,成为新时代的神。
北方那晦暗的天空似乎有半边明亮了一瞬间,楚子航默默地向着那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以及他身后的怪异咒灵群举刀。或许现在不该称呼它们为咒灵,楚子航盯着它们表面那些开合扇动的鳞片。
现在该称它们为——死侍。
“歌姬小姐,你先去北边看看学生们的情况。”楚子航手中的蜘蛛切举过头顶,刀锋已经开始燃烧起来。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庵歌姬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异形,有些担忧。
“应该问题不大,但如果我没能生还,就出去找夏弥,让她打破‘帐’进来,这里的异形咒灵不能流出去任何一只。”楚子航摘下脖中的钥匙链,丢给巫女,“这是她在北京的家门钥匙,替我还给她。”
钥匙在庵歌姬手中闪烁着银光,就像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破铁而出。
“夏弥?”她郑重地收好钥匙,想到那个笑起来如夏花般绚烂的女孩,心里犹疑,“她能对付这些怪物吗?还有从刚才开始我就想问了,为什么她和五条一起被拦在了帐外?”
“她自己可能就是怪物。”楚子航淡淡地说,“能对付怪物的只有怪物。”
他们前方的横肉大汉桀桀地大笑起来,他摩擦着手中的巨斧,浑身都透出急切的气息,“来吧!恐惧吧!你们两个脆弱的脖子,简直是为新世界准备的祭旗盛宴!”
庵歌姬和楚子航对视一眼,下一秒,她毫不犹豫的钻进了身后的灌木林。楚子航将目光从头顶上空流动的黑色圆罩上移开,他调转视线,伏低身体,炙热的烈焰在他周围形成了五米长的火焰半径,有异形咒灵被君焰领域中的火光沾染,开始痛苦的嚎叫起来。
“你们日本有句话说,一期一会,人和人的每一场相会都不可复制,”楚子航凝视着眼前的异形军团,缓缓开口,“来吧,我已经走到了这个新世界的门口,自然也该敲门。”
……
同时间,“帐”的北部。
头顶整片天幕的光都暗了下去,唯有缭乱的刀光照亮流血的土地,狗卷棘咳出一口血,拉下脸前的高领校服灌下一整瓶喉药,伏黑惠吃惊地扭头四顾,发现特级咒灵周围的植物全都停止了运动。
时间并未静止,地面巨大的土坑仍然吐出阵阵飞灰,加茂宪纪的左脸还在缓缓地滴血,冷风依然卷着硝烟呼啸,四周密林里那些低级的、嚎叫的、扭曲的诅咒们都在一瞬间被祓除,唯有他们几人双手紧握和眼前的敌人对峙着。
随着特级咒灵把的双手举向空中,树藤再次汇聚,被藤蔓笼罩的空间根本就是另一个世界。自山顶倾泻而下的瀑布中漂浮着诡异的潮藻,漆黑色的不明液体包裹着它们,水流充当它们的船桨,这些密密麻麻的潮藻直指正北方,也就是他们的方向,特级咒灵正在吸收它们,它通体笼罩在黯淡的光辉中。
“停止攻击到现在一共过去了几分钟?”钉崎野蔷薇的额角滑落一滴冷汗。
“三分钟。”熊猫站在她的背后沉声说,它早已切换成了战斗形态,软萌的玩偶脸被尖锐的利齿覆盖。
“三分钟够了。”被砸进瀑布中的禅院真希从水潭里爬起身来,水滴沿着她线条分明的身躯流淌,但却并不显狼狈,仿佛一具女战士的大理石雕像沐浴在雨中。
“三轮,你的简易领域完成了吗?”西宫桃问。
“已经覆盖所有人了!”
“那么,”半张脸带血的虎杖悠仁和东堂葵齐齐摩拳擦掌,“只能上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禅院真希举枪朝特级咒灵猛冲,“锵”地一声,长刀重击特级咒灵正在异化身体,白色的刀光将它四周狂舞的藤蔓悉数斩落,钉崎野蔷薇发现禅院真希的身体轻盈的像要飞起来,她绷紧的手背上青筋毕露,面颊上隐约的伤痕令她透出一股危险雌兽的气息,而那滴血的脸上还带着笑。
她此时的身影莫名和另一个人重叠起来,那是夏弥!钉崎野蔷薇忽然想到禅院真希现在使用的正是夏弥那种突进的战斗方式。那场魔鬼对练终究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而此刻禅院真依的注意力都在姐姐后背裸露的身躯上——她的校服被特级咒灵的挥劈击破了个大洞。
身为双胞胎,她们两人在基因方面差距不大,但禅院真依不得不承认禅院真希把自己锤炼得更加极致——纤细的腰,矫健的腿,浑身上下不见一丝赘肉。
“嘁。”她拔枪向特级咒灵扫射,朝禅院真希大喊,“赶紧回来!它正在蓄力!”
东堂葵紧随其后,和后退的禅院真希交换位置,他甩起巨大的拳头和特级咒灵挥舞而来的手臂对拳,下一秒,他的双拳接触到了结实滑腻的鳞片。电光火石间,东堂葵收手猛地闪电般退后,他从身后踢起巨大的断木干朝特级咒灵掷过去。
“轰”地一声,烟尘散去,东堂葵捂着指骨凹陷的左手,常年带笑的面孔这一次沉了下去。
“不要用手直接接触它的身体!”他大喊,“这个家伙在发生未知的进化!”
……
与此同时,密林中最高的那处山巅。
黑暗笼罩的密林里正在上演一场群体的幻梦,躺在血泊里的普通咒灵变成了狰狞的龙头怪物或者扭动的怪蛇。它们的癫狂得到了解释,因为它们头顶上方那个额前缝合着诡异丝线的男人,正在操纵的手中赤黑色的不明液体球改造它们。
如果楚子航或者夏弥在场的话,就能立即辨认出那根本不是什么液体球,而是血,那是混血种或者说龙的鲜血!
“英集少年院那滩残留的液体真是有意思。”羂索的另一只手抚摸着蚂蝗姿态的咒灵,“当然你也很棒,没有收服你的话我怎么可能提纯繁衍出这么有意思的东西呢?”
虽然真人被祓除了确实很可惜,但是有了这个东西,他就不必费尽心力驯化真人了。
这么想着,羂索转头对漏壶说:“你知道它有多神奇吗?哈哈,不仅是咒灵,它甚至还能修改人类的基因哦?我们想象中的新世界就要来临了,不激动吗?”
“花御吸收这个东西真的没问题?”火山头咒灵没理会他激情澎湃的演讲,眺望着密林北方上空的闪电。
“你应该对你的朋友有点信心。”羂索摆摆手,踢了一脚地面上的断肢残骸,“花御和我们脚下这堆失败的废品可不同,它一定能完美的融合新血,成为新世界最棒的生命体。”
“这些都无所谓,百年之后在荒原上大笑的不一定要是我们。”
“哈哈,是吗?没想到你作为一个咒灵还能有这种感情吗?”
漏壶和羂索身后的诅咒师毕恭毕敬地退后,退到不会打搅到他们交谈的角落里他才打开手机,慢条斯理地跟对面的人说了些什么。片刻之后,有人鸣响了枪声示意,距离高专禁库很近的西北角升起了袅袅的白雾,可密林西南角里的诅咒师并没有及时回应,随着“滋滋”的声音,那片林木中的树整齐划分的燃烧起来。
那是楚子航的君焰在燃烧,它们狠狠的向头顶的帐爆冲而去,火刃般锐利的红光在漆黑的帐上一闪而过,西南方十几米高的断峰应声裂开,土屑形成的暴风卷席卷了那一角的一整片密林,却依旧没有打破“帐”的禁制。
“可惜。”羂索摸了摸下巴,“西南角那块的试验品大概已经全军覆没了,毕竟五条悟挖来的那个男人确实不容小觑。但他也就这种程度而已,不足为惧,我更好奇的是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漏壶疑惑。
“哦,你还不知道吧?”羂索对着它笑了笑,“祓除真人的可不是那个叫七海建人的一级术师,而是这个女孩。她简直有不下五条悟的潜质,我对她的血非常感兴趣,到时候和她对上的话可不要一把火烧光了哦?我要拿来做实验的。”
每一次试验都是在损耗羂索咒灵库里的库存,但他不在乎,登神的道路上,君王们从不在乎跑死多少匹骏马。
黑暗笼罩的密林里正在上演一场群体的幻梦,死亡在这场梦里开辟出了一条唯一的道路,每个诅咒师和咒灵都在这场梦里扮演角色,他们举起武器,挥洒血液,尽情地展示着身为新神的权力。
而他则是这场幻梦的主人。羂索笑眯眯地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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