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和棋

玉阑虽是说着这番话,但面上却是止不住溢出森冷的笑意来。

真是有趣啊。

“比三局,我们二人在字条上写下丹朱的名字,三局,谁先赢下两局,便是谁赢,如何?”玉阑道,随后又朝守在一旁的巫侍道,“快去给我去取纸笔来!”

江意点了点头道:“好,不过我不会写字。”

“真麻烦。”玉阑抱怨一声,“你们谁会写字的,帮她写。”

“我!”玉阑的声音刚落下,随即便有人从人群里头喊出声来。江意没有抬眼,听声音便知道是谁。

——人群中走出来的,是荀云衣。

“巫督,我来帮她写。”荀云衣上前来,谄媚的朝玉阑一礼。

玉阑随意的瞥了她一眼,便道:“那便你了。”

荀云衣一礼,面上带着笑容。

江意没有说话,只是远远瞧着那块石头。

巫侍很快的拿来了纸笔,玉阑拿过,又给巫侍使了个眼色,随即,巫氏便将纸和笔呈给可荀云衣。

“我给你半刻钟时间。”玉阑撂下话来,随后便拿过纸笔,将自己的答案写在了上头。

荀云衣看向江意,故作温声道:“你若是心中有了答案,便告诉我。”

“你凑耳过来。”江意轻道。

荀云衣自是凑了过去。

“绾朱。”江意轻轻吐出二字。

荀云衣一笑,这丹朱矿中绾朱最多,这小姑娘猜绾朱也不稀奇,十个丹朱中九个是绾朱,接连猜三次,自然也是绾朱的几率最大。

荀云衣这般想着,落笔时却写下赤朱二字。江意视线略略扫过那张纸,神情平静,没有说些什么。

黄毛丫头果真不识字,荀云衣笑意更甚,将纸张叠了起来。

“巫督。”荀云衣将纸收到手里头,递至玉阑跟前。

玉阑却没有接过,只是将自己手中的字条抛到荀云衣手里头道:“待会你来念。”紧接着,又朝几个少年吩咐道,“你们几个,去把那块石头凿开。”

少年们自是不敢怠慢,三两下便凿开石块,石块中的丹朱嵌在里头,被凿开的部分碎裂开来,几颗破损的丹朱落在了地上。

是绾朱。

王恒十七紧张的朝江意这处看来。

荀云衣不急不缓的展开纸张来,对着众人扬声道:“巫督写的是,绾朱。”

她顿了顿,又道:“阿意写的是——赤朱。”

话语落下,十七和王恒的脸色皆是一沉。输了一局了。

可江意却只是勾了勾唇。

果然。这个姑娘,当真不聪明。

“小姑娘倒是胆大。”玉阑看向江意,“你是铁了心想输给我?”

赤朱,在这丹朱矿中数千颗丹朱中也难出现一颗。这小姑娘来这丹朱矿这些时日,怎么可能连这道理都不知道?

真有趣。

“这一局,是我输了。”江意颔首,“请巫督继续。”

荀云衣却有些惊讶,她倒是没有想到江意甚至不会为自己申辩一句,只是转念一想,这小丫头许是知道自己出口争辩也没有任何作用,便忍气吞声了。

忍气吞声便好,她倒要看看,这个小姑娘最后是怎么死的。

夏桐走了,王恒和十七自身难保,看谁可以护着你!先前教她这般难堪,这个仇,她可还没报呢。

“呵。”见江意这般坦然玉阑也不再说什么,抬手唤少年又搬了块石头来。

荀云衣含笑看向江意,无论江意猜了什么,即便是猜对了,可这笔在她手中,她要写什么便是写什么。

即便是江意到巫督前头揭发她,她也可以说只是因为江意自己不愿输所寻的借口罢了。

“这次你想写什么?还是赤朱?”江意言笑自若,毫不在意方才荀云衣的所作所为。

只是荀云衣见了她这幅神情,心中怒意更甚,这丫头和夏桐一样令人讨厌。

她拿过纸来,大笔一挥便在上头写下彤朱二字。

连句软话都不肯说?这么想死,她便让她死。

“写好了么?”早已经写好的玉阑催促道。

“好了。”出声的却是江意,她含笑看着荀云衣。

戏弄?嘲讽?荀云衣面上也以笑应对,心底却早已炸成一锅,夏桐尚在她面前低头服小,这区区一个小丫头怎么敢这么猖狂。

“赤朱。”玉阑摊开自己的手心的纸张朝向江意这边,虽是这赤朱的可能性少之又少,但是方才那小姑娘那‘赤朱’的答案倒是让他动了几分心思。

有趣,那么他也来一次荒唐的答案便是,权当让这个小姑娘一回。

她输定了!

“彤朱。”荀云衣展开了自己手心的纸张。

众人哗然。赤朱本就已算上稀少,彤朱几近无人瞧见过。这个小姑娘,是不要命了么?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石头那儿去了,几个少年得了玉阑的眼色,便立刻上前将石块凿开。

咚咚哐哐的敲击声不断作响,一下一下,好似敲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最后一个敲凿声落下,开凿石头的少年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什么?”玉阑出声询问,脸上带着胸有成竹的笑容。

几个少年扑通一声跪下,口中支支吾吾道,“是……是……彤朱。”

玉阑面色一变,在场的众人也是纷纷露出了错愕的神情。他推过那几个少年,走到石块前头查看。一块极小的彤朱镶嵌巨大的石面上,散发着剔透的光泽。

手中的朱笔被折断,玉阑朝江意这处看来,面色极是阴沉。荀云衣瞧见,心中一惊,一下子坐在地上。

江意缓缓走到她身侧,用只有荀云衣一人能够听见的声音道:“我倒是不介意,你把方才的事情说给巫督听。”

她方才做了什么?告诉巫督是她猜的彤朱,江意什么都没说?她在上头写彤朱是个什么用心?巫督自不是蠢人,若是知道了,自也能猜到。

她料定这个小姑娘不敢说,却不想她也用同样的办法反将她一军,教人恨得牙痒痒却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不过,也算她命硬。这次是她运气好,没有想到还真是彤朱。这小姑娘到底是上辈子攒了多少福气,竟是这般事情都被她碰上。下一次,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的。

“胆大妄为的小姑娘。”玉阑脸上阴沉的神色逐渐散去,又恢复了先前自信满满的样子,“这般事都被你误打误撞碰上了。”

“是啊,很巧。”江意不否认。

还有最后一局。

扳回一局,王恒松了一口气,十七却已经心中暗暗为江意喝彩来。自从开始和江意学习易术之后,他时常在想,这个小姑娘的过去到底都经历了什么,究竟为何会这般无所不能。

虽是不知道她的过去,也不知道她如今为何是这个模样。

但他信她,信她能做到他们所有人所做不到的事情。

因着是最后一局,气氛格外凝重起来。阿七将石块从矿堆中搬来,便立刻走人。

玉阑同江意对视一眼,拿着朱笔踌躇了许久,仍是未动笔,江意看向荀云衣又低声道:“好了,你接下来又想写什么?彤?赤?还是丹?”

江意浅淡的语气在荀云衣听来却全是嘲弄。笔杆子被她紧紧握在手里,只要多用一份力便能拦腰而断。

下贱的丫头!

荀云衣抓着笔,在纸上写下一个重重的‘茜’字来。

江意扫了一眼,面上也毫无神情变化。荀云衣看了她一眼,便将手中的纸叠了起来。

她不信她有这么好的运气!

而另一边的玉阑也将字写好,藏于袖中看向江意道:“这次,你们先开。”

先前的几个少年又上前将石块凿开,但这块石块质地极硬,他们花了好大功夫才凿开。几个少年看清石块中的丹朱之后,跪下身来朝玉阑恭敬道,“巫督,是茜朱。”

这矿中丹朱诸色,依次是丹彤茜赤檀绾,丹色最上,绾色最次。方才见了彤色丹朱,如今是茜色,众人也没有方才那般惊愕了。

玉阑脸上的笑意却更加上扬。

这一局,他赢定了。

他看向荀云衣,颇有些洋洋道:“你们的字条上,写的是什么?”

就在方才‘茜朱’二字落下时,荀云衣的身体已经僵直,如今玉阑朝她看来,她面色更是煞白。

“是……是……”好似一根刺梗在喉咙里荀云衣张了口,出了声,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怎么可能!

荀云衣这般支支吾吾,令玉阑不悦的皱起了眉头,“是什么?”他冷冷道,上前从荀云衣手中夺过纸条来。

一个茜字映入他眼中,他勃然变色,将手中的字条撕烂,砸在地上,一抬脚便将荀云衣踹在地上。

江意面上仍是平淡无波的神情,好似一片岿然不动的湖泊,她启唇轻道:“巫督,这该如何算?”

她知道,这一次,没有赢家,也没有输家。

玉阑冷笑一声,将自己写好的字条展开,也是一个茜字。

“这一局,是平局。”

“是平局。”江意微微抿唇,“可方才,巫督您说,‘你们先开。’而先前,巫督您说,‘谁先赢下两局,便是谁赢’,希望您能遵守承诺。”

玉阑却是大笑出声。

“我便是不遵守承诺,你又能拿我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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