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财又不是江河流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既是要在江都待上一段时日身上没有钱财傍身可不行,既然如此那得想方设法赚些钱来。
先前在程家时,她和世子去过赌坊,赌朱的规则也算是了解了许多。而她也对自己的识别丹朱的能力有自信。崔衡也想通了江意的意思,也没再多问,领着江意去了城中的赌坊。
江意不为敛财,赢了小一袋金叶子便离开赌坊。但她同崔衡刚出了门,便被几个小混混盯上。二人一路被尾随,到了一处小巷里。
崔衡将江意护在身后,眉头蹙了起来,看着那几个渐渐逼近的小混混。
江意倒比他平静得多,她看了看四周,见右手边有棵树,便伸手折下两棵树枝来,给了崔衡一个。
崔衡见她这般淡然自若的样子,不由得捏了把冷汗,压低声音和她道:“你怎么还能这样冷静?”
江意笑了笑:“你不是我的侍从么?那这些人就交给你了,保护我的安全,是你的职责吧。”
崔衡面色一沉,有些不确定:“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打过这么多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却忽然有个力推了他一把,他踉跄往前几步,尔后江意的声音飘了来:“他们都是普通的混混,你既是练过剑术,那应该可以解决他们吧。”
“你如何得知……”崔衡的神情惊讶了一会,但没有什么可以给他惊讶的时间,几个混混走上前来,似是要动手了。
江意就站在一旁看着,似乎是不打算出手帮他。
崔衡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像拿剑般拿着树枝上前来。
他虽是习过剑术,眼前的几个男人身形却都高于他,他其实并没有能打过他们的自信,但江意就在他身后,他也无法和回头,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江意却并未看错他,他同那几个混混陷入混战,不过一刻钟,那几个混混都倒在了地上。不过他自己也没好上多少,身上也青红一片,唇角还被打破了伸出血来。
他看向江意,江意却已经走到他跟前,笑盈盈的盯着他。
“疼么?”她动了动唇,像是关切,又好像不是。
崔衡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耷拉下脑袋有些委屈道:“当然疼啊。”
“既是知道疼,你便要想清楚。往后你若是要跟在我身边,就会经常遇到这样的事情,我无法保护你,你只能自己保护好自己,甚至有时候还要来保护我,你可能会受伤,可能会遭遇不幸……既是这样,你还是要跟在我身边么?”
一字一句,撇清利害。
少年人的眉宇间却皆是笃定,他用衣袖拭去唇角的血渍,露出了有些不羁的笑容。
“自然。”
毫无动摇的,那般果断的,令江意都愣神了片刻。
他话已至此,江意自也无话可说,她在崔衡面前蹲下身子,闭上眼,然后伸出手悬于他面前。寒江雪中装着的丹朱化作点点荧光,汇聚在江意的掌心。
温暖的光落在崔衡的身上,他感觉自己身上的疼痛消失了许多。
江意睁开眼睛,慢悠悠的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沾了些许灰尘的裙摆。
“好了,这个时辰了商铺快要关门了,我们得抓紧时间。”江意说着,就站起身来,也不回头的往大路走去。
崔衡也立刻站起身来,跟在江意身后,二人一前一后走着,外人眼里看起来倒是真像一对主仆。
“去商铺做什么,这个时辰了,应当先去客栈投宿才是。”崔衡疑惑道。
江意倒是耐心解释道:“既是要做我的侍从,也应该先打扮成侍从的样子吧,先去替你买身衣裳吧。”江意说着,就拐角进了一家商铺。
崔衡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半新不旧的衣裳,也跟在江意的后头进了商铺。
随便挑了几件单色的长衫,二人有去铁匠那里买了两把剑。衣裳并不贵,只是武器挑了好用顺手的,价钱自然高了点。待东西都买齐二人还余了半袋金叶子。
换了身行头,长衫黑靴束发,腰间佩剑,崔衡看起来倒真是像个侍卫。
“为什么要买两把剑?”崔衡出声问他,一把剑他用着倒是趁手,另一把却小了许多。
“一把是你的,另外一把当然是我的。”江意似是想起过往,拿过了那把较小的剑,在手里比划了一下,“剑术我只从师父那里习了皮毛,虽不是精通到底还是会一点,虽然我姑且算是个巫女,但有把剑防身又没有什么坏处。”
“不过……”江意转而看向崔衡,笑了笑,将剑收进剑鞘里,“但若是可以,你最好不要让我有用上这把剑的时候。”
崔衡觉得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一些,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阿妪跟在巫女身后,那便不能因为这点困难就食言。
他点了点头。
“对了,你方才是如何知道我学过剑术的。”崔衡先前没能问,所以现在问江意。
“你手上有茧,用剑的茧和因为劳作而生的茧,位置是不大一样的。”江意回道。
崔衡愣了愣,有些意外她观察这般细致。
当天色完全暗下来时,江意和崔衡便就近在江都城的客栈内投宿。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客栈,只是崔衡却没有想到,尴尬的情况又再次发生了。
“客房真的只有一间了?”崔衡在客栈里失了声。
“是啊。”那客店掌柜有些不耐烦的回道,“你都问了三遍了。”
崔衡叹了一口气,对江意道:“巫女大人,我们换家客栈吧。”
见二人要走,那掌柜也没有打算挽留,只漫不经心道:“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附近可就我们一家客栈,更何况,你若是要去远些的也行,先不说要花多少时间,如今巫选在即,江都城里头的客栈可都是这样,还余了间空房已是难得了。”
他的余光瞥了瞥江意,又是恭恭敬敬道:“我们自也想给巫女行个方便,可,眼下这个时间,城里头都是些参加巫选的巫觋,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也没有办法……”
崔衡仍是不死心打算离开去碰碰运气,江意却拉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好了阿衡,就这样吧。”江意吩咐。
“可是……”崔衡仍是有所芥蒂,但他看江意那不由分说的神情,只能无奈应下。
二人交了店钱,便上楼进了客房。
小二关上门,二人共处一室,江意却仍是大大方方的,倒了杯茶给自己喝,全然没有孤男寡女的不自然。
崔衡自然不能像她这样,有些悻悻开口道:“巫女您,真的觉得这样可以吗?”
“什么可以,什么又是不可以?”江意平静的看向她,面上没有什么起伏的情绪。
“像这样的,我到底是个男子,和您在一个房间里……”他说得委婉,只是话还没说完,江意却嗤笑了一声,将他的话打断了。
“你是要对我做什么么?”她问。
“那自然不敢。”崔衡立马解释。
“那你觉得你能打赢我么?”她又问。
虽是还没有亲眼见过,但能让阿妪如此首肯的巫女,应当会些很厉害的丹朱之术吧,这样一想,崔衡立刻摇了摇头道,“自然不能。”
“那这不就没事了吗。”江意说着,为崔衡倒了杯茶,“今天走了这么多路,你也累了吧。”
崔衡无奈,也走上前来,坐到江意对面的位置上。
巫女似乎对男女之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事实是,无论对方会不会做什么,两人待在一处,总会有一些绮念不是么……巫女却好像什么都不会想一样。
巫女生在什么样的家族里?她的师父又是怎么教导她的?怎么会教成这个样子……崔衡扶额,不由得出声问道:“巫女您方才说过,您有个师父吧?”
江意手里拿着杯子,点了点头。
“那您是和师父一起长大的,还是同父母?”
“硬要说的话,应该是师父吧。”江意说着,又喝了一口茶,“父亲要处理族中事务,很少来祭坛看我,只有师父因为要方便教导我,也跟着住在祭坛了。”她虽不知崔衡为何询问这些事,却还是如实回答她。
“祭坛?”崔衡有些惊讶,“你住在祭坛?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崔衡的认知里,巫女都是在家族中养尊处优的生活着,祭坛这样祭祀的场所,除却一些重大的仪式,平日里是不会有些住在那里的,江意却好像是一直?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吧。”江意说着,却没有半点哀伤,“自我有意识起,我就一直在祭坛了。”
“那你的母亲呢?”孩子住在那样冷清的地方,母亲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母亲好像是在生下我后便去世了。”江意说着,脑海中浮现出师父的样子来,“所以于我而言,师父大概是更甚于父母的,特殊的存在吧。”
只是……死前都未曾再见上一眼。
师父您如今在大周,是否还安好呢?
“就像阿妪对我们来说一样。”崔衡也缓缓出声道。
巫女真的与旁人不同。
就这样说了几句话,崔衡总觉得,他同巫女的距离又进了一些。江意平日里也并非多话之人,只是面对崔衡时,她又不知缘何,总是会多说一些。
此时,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声音,原来是店小二前来知会,说是热水烧好了。
“我要沐浴了,你要待在这么?”江意说着,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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