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住院以来,何盼没见过楚宁歌面部出现太过明显的表情。
诸多情绪都以沉默表达,无论是质疑的,还是不满的,还是颓废的,沮丧的。
毕竟看过楚宁歌不少采访,何盼知道喜怒不形于色,是她性格使然,抑或是常年打比赛养成的习惯。
未曾想,被一颗酸奶冻干破了功。
稀奇事怎能不好好记下?
于是,何盼两指随意夹着包装纸,托着腮面向楚宁歌,嘴上不忘推脱。
“我可是提醒过你的。”
楚宁歌觑她一眼,别开脸。
好不容易咽下那一口最是倒牙的酸,何盼的脸又凑到不远处。
“要不要再吃一块?”
楚宁歌:“……”
何盼竟还有理由:“多吃几块,习惯了这阵酸,兴许能喜欢呢?”
楚宁歌:“……何医生就是这么喜欢上的?”
她这一句纯属调侃,哪知何盼竟认真点头:“一开始我也接受不了它的酸,后来心里面酸的时候就吃一块儿,时间长了,也就不觉得它酸了。”
她自己也剥开一块儿,放入口中,味觉被刺激,口水止不住地往外冒。
缓了片刻,扛住那阵酸,何盼才继续:“口腔里酸到极致,也就不惦记心里那点儿酸了。”
铺垫这许多,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句,楚宁歌望了她半晌,朝她伸手:“那我再试试。”
也不知道是尝试习惯,还是尝试压住心里的那抹酸。
何盼没多问,又给她剥了一块儿。
酸奶冻干在口中渐渐化开,即便心里有预期,楚宁歌依旧被酸得五官皱起,看来习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真如何盼所言,楚宁宸的身影被这阵酸一点点抹除,最后干干净净。
她本是带着完成任务的心思来看望楚宁歌,完成任务之后,走得干脆利落,丝毫不关心楚宁歌真正需要什么。
而楚宁歌却将她的去留看得重要,甚至为此伤神,属实没有必要。
或许亲人最近的距离就是这样,礼貌问候一句,保持得体的距离,不参与彼此的人生。
这么多年,楚宁歌早该习惯,却在手术前夕生出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术前,她将自己在医院的事告诉母亲,母亲在电话那头沉默许久,说让她先安心养病,她忙完了会来医院看她。
楚宁歌抱着希望从手术前等到手术后,直到今日,楚宁宸代表母亲来。
“妈派我来看看你。”楚宁宸没有任何避讳,“她抽不开身,我过几天也要去出差,你照顾好自己。”
这是暗示楚宁歌,她只会来这一回,还是受母亲所托。
不知不觉,妹妹已长成楚宁歌不认识的模样。
没过多久,楚宁宸便告辞离开,这期间,看了不下三次手表。
楚宁歌思忖,她这是在掐算时间,好给母亲交代。
所以楚宁宸走时,楚宁歌没有挽留。
她没有问楚宁宸晚上有没有工作,也没提过她为了等楚宁宸来,提前让护工准备了饭食的细节。
因着没有必要。
不过那些没能对楚宁宸说出口的话,到了何盼这里,反而顺畅。
“何医生不急着下班么?”
何盼:“我今晚值班。”
楚宁歌:“何医生吃饭了吗?”
“没呢。”何盼回她,考虑到楚宁宸,隐去了姐姐的部分,“正准备吃。”
“那一起?”楚宁歌主动邀约,“护工说这是一家评分不错的店的外送,我就……多点了一些。”
评分不错的店是真,却不是护工找的,而是楚宁歌提前为了楚宁宸挑选。
“也不知道适不适合你的口味。”
昨日何盼没能好好吃饭,这一顿理应算在她身上,今晚的晚饭不算,只是恰好而已。
“就在桌上,你可以先看看,不喜欢不要勉强。”
何盼闻言失笑,哪有吃人家的饭之前,还要先挑拣一番的?
但楚宁歌这样实在,她总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只好先将姐姐带来的吃食冷落。
“我去拿碗筷!”何盼话音未落,人已小步跑远,白大褂带起的风自左而右,将楚宁歌的神思一并卷走。
有的人脚步匆匆是为了很快回来,有的人却是为了离开。
印象里,她妹妹还是那个期待她集训后回家,同她倾诉学业的小姑娘,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关系变成这样的?
未想通时,何盼已折返,手里还捧了盒蛋挞,她没避讳,直接捏了一个递给楚宁歌,“趁热吃。”
是因为方才太酸了,所以拿个甜的补偿她?
“谢谢。”楚宁歌接过,咬了一口,“很好吃。”
她常年打比赛,甜品之类的接触很少,今天一次性吃了两样,未尝不是一种放纵。
“冻干虽然酸,也很好吃。”
“真的?”何盼挑眉,“刚才不知是谁,酸得眉头都拧成麻花了。”
“你不是也说,习惯了兴许能会喜欢?”
知道用何盼的话堵何盼的嘴,看来心里的酸彻底翻篇。
此时气氛好,何盼不去提及有关楚宁宸的任何,转而道:“趁着你没归队,再给你多尝几样。”
好像楚宁歌不久后就能归队似的。
总归是不错的期许,楚宁歌心里领受何盼的好意,微微颔首。
“好啊。”
她这个动作让何盼一愣,分明是相同的冷硬的动作,楚宁歌却给人一种清幽深邃之感,不像楚宁宸,只剩下冷漠与傲然。
不同于昨日,今天这顿饭吃得舒心又安稳,两个人吃饭都快,期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一句。
“你别吃那么快。”出于医生的职责,何盼提醒。
楚宁歌:“己所不欲。”
何盼为自己辩解:“我吃饭快是职业病。”
医生时常遇到紧急情况,工作量又大,吃饭时间不固定,饿极了随便扒拉两口很正常,久而久之,吃饭速度就提上来。
楚宁歌点点头:“一样。”
队里训练强度大,任务重,楚宁歌还有加练的习惯,不止吃饭的时间,就连睡觉的时间也会被她狠心压缩。
“我是拿自己的惯用手,才会快。”何盼继续给自己找借口。
楚宁歌不甘示弱:“我用勺子。”
筷子要一筷子一筷子夹,勺子可不一样。
说罢,她还指了指自己碗边的餐具,“大到一口装不下。”
何盼:“……”
未曾想,两人建立默契的第一步,竟是从吃饭上,何盼无奈一笑,“那我们都改改。”
低头见自己的空碗,又改口:“那我们下,次,都改改。”
楚宁歌没置可否,改掉一时没有意义,习惯都是长期养成的,她们早晚都会回到原本的状态。
可想到这儿,她神情蓦地一定,旋即朝何盼投去意味不明的一眼。
不知不觉被何医生带动,她竟也开始相信,她会回到从前。
“怎么了?”何盼注意到她的异常,问道。
楚宁歌不知从何开口,索性摇摇头掩饰,“没……”
话未尽,被一串急促的铃声打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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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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