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球擦过柳莲二的侧脸，他感到了灼烧一般的疼痛。

擦破皮了吗，这是最直接的想法。柳莲二随即咬了咬牙，握紧了球拍，强迫自己注意力集中。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球的旋转和速度拔高了近乎一个维度，他必须要更加专注才行。

“0-15。”

这个球……推算中，会有74.3%的可能再次改变自己的重心。

柳将自己的右脚微微后移，将这个位置打造成一个支点。

有了支点，他的移动速度会更快一些，身体也会更加平稳。即使重心失衡，也能拥有小范围的取舍余地。

要是这一球过于刁钻，就适当地进行放弃。柳莲二思索片刻，在内心做下决定。摔倒会带来生理上的疼痛感。即使柳有意识地避开关键位置，但这也依然会影响他的比赛状态。

这次中的是小概率，很普通的一个回球，柳原来的姿势也能接到，只是可能不如现在的动作那么流畅。

柳莲二下意识松了口气，认为这是一个失误，但又立刻警觉起来。

就像柳莲二不会真的“不小心”摔倒一样，赤司征十郎也不会慷慨地给予对手机会。

“0-30。”

柳莲二再次跪坐在了地上。因为对这个球的旋转有了错误的估计，柳莲二一时没收住自己的力量，他的拍子脱手飞了出去。

比计算中的高度低，柳的大脑一刻不停地运转。他一瞬间有些迟疑，怎么会……？这是自己最开始判断的回球类型，但在发球那那一瞬间，柳刻意改变成了相反的姿势。

他以为赤司看到自己的准备后，会选择相反的回球。难道赤司连自己准备好了回击相反回球的想法，都完全看透了吗。

柳莲二下意识地看向赤司，往日言笑晏晏的印象已经完全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对面俯视着他的红发少年。

赤司垂首看向他，眼里的白光如此突兀，一刹那间甚至给了柳非人的错觉。

赤司的神情透着不明显的愉悦，赤红色的河流已经将整个网球场覆盖。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就在此时，他已达成全知。

莲二的数据再也发挥不出作用了。无论是多么明显的空当，多么简单的技术，柳莲二也会犹豫，这是否是一个真正的机会，还是自己留给他的饵食？

当然，天帝之眼的绝对也体现在这种地方。

无论柳在二选一中倾向哪一个，无论他采用什么样的方式试图破局，对局的结果都不会有所改变。

“100%，”赤司轻声道：“莲二，这就是你的结局。”

“0-40。交换场地。”

真田无比熟悉自己的幼驯染，幸村跟他相处过不知多少时日，打过的比赛更是难以数清。

但他第一次在场外感受到了幸村滔天一般的精神力，广阔的，完全的。

幸村精市的背后出现了几乎已经凝成实质的花枝，真田不用精神力，都能感受到它微微的晃动。香水百合凭空摇曳，一阵骇然和寒意爬上真田的后背。

“幸村，你……”真田刚刚开口，就看见幸村转过脸来。他剔透的蓝色眸子越发深邃，表情出乎真田意料，甚至称得上柔软：“弦一郎，好好看看这场对局吧。”

几乎是完全一边倒的比赛。

柳莲二聪明、理智、客观、冷静，拥有神赐的对数字的敏锐性。从小打网球，拥有大量的对局经验。

但这一切以往能帮他建立优势的种种因素，在这场对局中都失去了意义。

一个再出色的人，未经训练的情况下，都不可能在短短一场一小时不到的比赛中提高自己的反应速度或肌肉收缩。柳莲二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让他最后输得没有那么狼狈而已。

柳莲二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体。赤司看到这一幕，叹息到自己接触网球的时间到底太少，没能充分把已经掌握的融会贯通。

但柳莲二依旧接不到那个球。他全身大半的力量都用在维持身体的稳定上。这个被赤司特意赋予了高速和旋转的球，不是用余力就能轻轻松松打回去的那种类型。

“15-40。”

幸村的声音柔和而清晰。

“6比0。”

不偏不倚地说，即使是第一次面见Ankle Breaker的冲击，柳也没有落到任人宰割的田地。他在比赛不断地革新自己的数据，试图完成逆转。

可惜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天帝之眼对数据的克制是碾压性的。而最开始让出了两局的柳更加缺少时间，即使后面四局拼尽全力，他也无法获得任何意义上的优势。

排除掉阿征的因素，自己目前的数据网球还是有一些死板了。柳喘了口气。宣布完结果后，柳只觉得浑身乏力，后退半步坐在了地上。

赤司在对面的场地注视着他，指腹摩擦了一下球拍的手柄。对，就是这样。

没有一个人的数据会一成不变，与其摸透对方的一切，不如主动让对手踩进自己预设的行为里。

就像下将棋一样。无处不在的算计和诱导，每时每刻的施压和鼓动，这就是赤司所擅长的东西。他即赛场上的棋子，又是唯一的下棋人。

哪怕是在5V5的篮球中，赤司的布局依然是有效的。哪怕这个代价是抹杀其他人的自身意志，要求他们事事以自己为先，无条件地服从自己的命令，赤司也会这么做。

只有这样能保障赤司的胜利。

因此，即使优秀如“奇迹的世代”，一旦违反了赤司的意志，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不再试图粘合破碎的痕迹，转而继续追逐自己的道路。

这就是赤司所习惯的方式，无处不在地充斥着赤司的生活和成长。

所以……说不定，网球比篮球更适合他。

赤司走向身后的座位，毛巾和网球袋都放在雪白的长椅上。

他回头看了柳一眼。与其让柳在与其他人的比赛中失败，再去思考这一点，不如直接由自己告诉他。

球场上的红色海洋已然了无踪迹，幸村背后的香水百合却仍然清晰。

他没有戴吸汗带，幸村握了握手掌。这可真是可惜。

现在再从包里取出来，也实在突兀。他眼里的遗憾满溢，好像下一秒就能泄出来一般。

多么、多么的新鲜，真是强大的精神力啊。

幸村笑了起来：“弦一郎，网球社又会有新的正选了，真让人开心啊。”

“我们、立海大是没有死角的，对吧。”

他的笑容灿烂，几乎让人无法拒绝。真田看向场内的二人：“对。”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