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你最近有点欠收拾。”宋容说这话的时候刚吃饱，说着就给正收拾桌子的林辛翻了个白眼。
最近林辛几乎天天都过来，带着一种势必要把他喂胖的决心，每次来都专门做一堆他爱吃——有些也不那么爱吃，但所谓的很有营养的东西。
这也没什么不好，问题是林辛就跟哪个地方有毛病似的，时不时就要喊他一声，十次有九次是没什么事，就跟逗鹦鹉似的，图他应一声。
实在是欠收拾。
林辛也不反驳，笑着继续收拾，记着今天的汤有些油了宋容不爱喝，下次换一个。
总之一定要让这人长出点肉来。
其实初三之后宋容就要上班了，林辛也跟上班似的，踩着宋容下班的时间过来做饭吃饭。
吃了饭他也不急着走，就赖在这，宋容学习他也跟着学习，大有开学要逆袭的势头。
但无论多晚，外边是不是在刮风下雨，他都没再留宿过。
原因说出来也是有些丢脸。
由于这些年来缺少和人同睡一床的经验，林辛也是实在没想到自己的睡相那么差。
那天林辛睡得舒服极了，意识到自己要醒的时候还想说再睡一会，手臂收紧，把抱着的东西又往怀里搂了搂，过了一秒忽然意识到不对，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猛地睁开眼，瞬间清醒了。
晚上睡着之前他们还是一人枕一个枕头，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的，现在都挤在一边。
这怪不了宋容，他趴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安分分睡着，林辛就过分了，半个人都快睡到宋容身上，手搂着他的腰，腿也曲起来搭在他身上，此时此刻，脸还埋在他颈窝，总而言之，就是一整个把人圈了起来，也不知道这么睡了多久。
宋容还在睡，感受到身下那单薄温热的身体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林辛浑身僵住了，一动都不敢动，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睡相那么差，可千万别把宋容压出什么毛病来。
于是他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把自己胳膊腿什么的从宋容身上移开。
尽管他已经很小心，还是把被子掀起来了一点，散了点被窝里的热乎气出去，宋容动了动，下意识寻找热源，一个翻身，手臂‘啪’的一声打在林辛胸口，动了几下，脑袋埋到林辛脖子那，又睡了过去。
这次轮到他压在林辛是身上，林辛反而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想，他怎么那么瘦呢，手臂搭在身上也轻飘飘的，感受不到什么重量。
宋容的头发有些长了，有几根蹭到林辛鼻子，弄得他有些痒，原本只想伸手弄一下，结果手一碰到那头发就有些忍不住玩起来。
宋容的发质很好，细软顺滑，用手撩起来一缕，一下又从指缝滑落，林辛小心翼翼地玩了几下，忽然想到以前看到女孩子玩芭比娃娃的样子，也是这样，一下一下、轻轻的，怕弄坏了，又忍不住不碰。
他偏头看过去，能看到宋容一小半侧脸，他闭着眼，乌黑浓密的睫毛合在一起，往下是高挺的鼻梁，再往下——再往下就让被子挡着，看不到了。
清新的柠檬味弥漫在身边，林辛这么躺了一会，又睡了过去。
他再醒来的时候是被宋容叫醒的。
“起来吃早饭。”宋容晃着他肩膀喊他。
林辛睁开看见他，没清醒过来以为在梦里，对他笑了一下，又要睡回去，宋容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起来!”
这下是真的醒了。
*
假期对于大部分学生来说，就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还没品出什么味呢，一下就没了。
这次开学之后，宋容倒是没有那么忙了，以前他的课余时间需要分割给各种兼职，现在在某人的软磨硬泡下，这些时间全被他占了。
林某人一本正经：“我天生愚钝，劳烦宋老师您多费心了哈。”
宋容没有辜负他的好学之心，开学不到半个月，就让他学得跟丢了魂一样，睡觉都梦到在做题。
“你做题再专心点。”宋容手指在试卷上敲了敲，“这里你应该能全对的。”
林辛小鸡啄米式点头。
“你刚才想什么去了？”
“没想什么。”
林辛有些心虚，谁让他刚才确实有些心不在焉，分神想到别的事上去了。
宋容哼了一声，懒得拆穿他。
林辛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所以脸上还带着笑，伸手过去讨好地捏捏他的肩，刚要说话，就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
刚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林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自己，他还真的没见过有其他人来宋容家。
直到宋容和他对视一眼，站起来要去开门的时候，他才确当真的是有人在敲门。
他和宋容一起走出去，心里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门外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头发稀疏，面色红润，脸上的肉堆得五官都稍显拥挤，身上穿件深棕色短大衣，个子不算矮，就是那个快把外套扣子崩开的啤酒肚有些滑稽。
那男人显然也没想到这里除了宋容还有别人，有些惊讶，然后笑了笑：“宋容，你同学来家里玩啊？”
宋容点了点头，也说话也没让他进来的意思。
男人笑得眼睛眯成两条缝：“舅舅路过这边，就想着来看看你。”
原来是宋容的舅舅。
都说外甥像舅，林辛左看右看，还是认为他们除了性别都为男外，没有任何一个相似点。
再说了，来看宋容？
林辛在心里冷笑一声，过年的时候连条信息都没来过的人，现在平白无故地来了，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见宋容还是没有打算让他进屋的意思，他摸了摸鼻子，笑得有些讪讪的：“顺便也有点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我们进屋里说吧。”
宋容侧身让他进来，又对林辛使了个眼色让他进房间里等着，林辛不想进去，但宋容伸手推了他一把，意思是没得谈。
林辛只好进了房间，然后整个人贴在门上听外边的谈话。
“宋容，最近还好吧？你也别怪舅舅来得少，这不是工作太忙嘛，昨晚还加班到半夜……舅舅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是你不一样啊，你有出息，这个年纪就能养活自己，你表弟跟你差不多大，现在还被他妈惯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林辛在门后听得牙痒痒，死死拧着门把手，这死胖子，看似在夸人，实则说得全都是在别人伤口上撒盐的话。
宋容没接他的话，他自顾自往下说：“舅舅我呢，最近和朋友想做点小生意，什么都谈好了，就是差点本金……”
宋容语气很冷：“我没钱。”
“你就不用瞒着舅舅了，前几年你外婆走之前，不是给了你一笔钱吗？”
“那是我妈的治疗费。”
“当然当然，你妈也是我亲妹子，这笔钱我是不会要的……那你这些年做那么多活，肯定也攒了点吧？”
“我要交学费。”
“哎呀，你也别怪舅舅说话难听，你年纪小看不明白，脑子别太一根筋，你家这个情况，你实在是没有必要再读下去了，就像我刚才说的，你是有本事的……”
“我可去你的吧！”
“要不要脸啊你！平常对宋容不闻不问就算了，现在连这些钱都敢惦记你还算是个人吗！”林辛忍无可忍，推开房门冲出来，拎起那死胖子的衣领就狠狠一甩，“满嘴喷粪的东西，滚吧你！”
那死胖子被他甩在地上，哎呦了几声，像个翻面的王八一样起不来，只能脸红脖子粗地指着林辛说不出话来了：“你！你！你！”
“现在半天憋不出屁来了？！”林辛觉得一把火在心里烧，眼都气红了，扑上去压住他，一手卡住他的脖子，往他脸上揍了一拳，“宋容已经这么不容易了，你们居然还要这样欺负他！”
操！一个两个的，为什么都要欺负他！凭什么！怎么能！怎么敢！
林辛红着眼，拳头还要继续砸下去，却被人从身后拉住了。
“起来，别打了。”宋容紧紧拉住他的手臂。
林辛和他僵持了几秒，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后，沉默着站起来。
宋容舅舅被林辛吓得脸色发白腿发抖，不用宋容说什么，连滚带爬地跑了。
宋容也没管他，转身看着一脸怒气的林辛，脸上的表情也很不好看：“伸手出来我看看。”
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林辛还是照做了。
宋容握住他的手看了看，确定除了有些泛红没有受伤才说：“下次别这样了。”
林辛抿着唇不说话，眼睛还红着，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宋容。
这是他第一次在宋容面前露出这种表情。
宋容也盯着他看，眼中情绪晦暗不明：“你在委屈什么？”
“我不委屈，我有什么好委屈的。”林辛吸了吸鼻子，“我就是心里难受。”
宋容很轻地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抱住他，在他背上拍了拍：“行了啊，我没事。”
搂住宋容又薄又窄的腰，林辛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手攥住了，一抽一抽的疼，还止不住的泛酸。
宋容要学习，还要没日没夜地连轴转做兼职养活自己，那么辛苦，还要被那些不做人的家人连累，被威胁被算计，他们恨不得吸干他的血，要把他往死里逼。
死。
想到这个词，林辛抖了一下，宋容以为他怎么了，想松开他看看，结果被他一把抱紧了。
林辛抱得太用力，两人上身紧紧贴在一起，没留一点缝隙，甚至有些喘不上气，但是他就是不松手。
“宋容，你别怕，以后都会好的，真的，我发誓，你千万不能想不开，发生什么都好，有我在呢，我陪着你啊，知道了吗？”
林辛语无伦次地说着。
宋容被他勒得有些痛，刚挣扎了一下，听到他的话就不动了。
“知道了。”宋容把下巴搭在他肩上，脸贴着他脖颈，这么近的距离，能感受到对方胸膛传来的心跳，“有你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