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

清场。

临时雇佣来的佣人们被遣散,邀请前来的那些会社的人被送离,尽管有些人不甘心就此离开,但在军警和警方无声的阻拦下,最后只能忍耐被驱逐。

南丽明隐晦的视线扫过新出现的人们,古怪的,没有怎么抗议就离开了。

紧急调来的军警与警方的人正在屋外守着所有的出入口和门窗,甚至连鬼杀队都派了一个四人小队过来。

“贵社社长的意思是,做一个实验。”

一群人正站在一面砸开的墙面前。

不死川实弥将那个被布包裹的人形包一脚踹进了墙的另一侧,紧接着,自己也跟着跨了进去。

“这里就是那个隐藏的空间……”松田阵平举着手电筒四下查看,“接下来往哪里走?”

“不知道,没有平面图,没有数据。”千寻硬邦邦的说道。

他们是根据涉谷事务所提供的外部数据找到的这个大概的破墙位置,但里面……

“大桥先生?”条野采菊开口。

委托代理人大桥是唯一一个被留下来的主人家的成员。

“抱歉,关于以前的老宅的一切记录,已经被前任家主全部烧毁了。”

“他在弥留之际说——让那间房子就那样腐烂在那里,不要去碰它,任何人都不要去碰它。”

“什么鬼故事的经典开场白……”千寻吐槽一句。

“如果是鬼故事,那我们是什么,故事中不听劝告的作死团队?”

光线足够昏暗,不死川实弥干脆解开了人形布包上的遮光窗帘,把里面的人抖了出来。

正是之前被绑在树上电完又被砍了一刀的青年。

他现在看上去还挺完整的,只是额头上滑稽的贴了一张符,整个鬼木桩一样,动也不能动。

不死川实弥将鬼青年额头上的符拽掉,在鬼青年恢复动作的瞬间,一把抽/出腰间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鬼青年:……

不死川实弥言简意赅,“带路。”

鬼青年不说话,往后蹭蹭,下一秒,脖子上传来一阵疼痛。

咚的一声,是大桥先生倒地的声音。

条野采菊收回刚刚砍晕人的手刀,“真是的,不要一言不合就动刀啊。”

之后封口可是很麻烦的。

不死川实弥啧了一声。

“要么带路,要么死,”他恶狠狠的说,“选吧。”

鬼青年欲哭无泪,他捂着被划开一道大口子的脖颈,“这里也没有路啊!”

“给我们一个方向,”松田阵平说道,“你不是说能感受到这里有可怕的气息吗?”

鬼青年沉默一会儿。

“……你们之前说过,只要我帮忙,就算我将功赎罪,是真的吗?”

松田阵平与队友对视一眼,“是。”

鬼青年看了一眼松田阵平,在不死川实弥恶狠狠的瞪视下,指了一个方向,“……那边。”

又是一面墙。

织田作之助直接上前,开始了之前已经做过一次的砸墙工序。

渡边女士将晕倒的大桥先生拖了出去,剩下的一行人,在鬼青年的指引下,一路砸墙破门,最后,终于来到了——

“这里就是……”

早已干枯多年的花草,混浊的空气,嗅觉较为灵敏的条野采菊抬手捂住了鼻子。

他们的眼前有一栋二层小楼,房子的顶部与上方为了掩盖它而修建的楼板还很有一段距离。

泥土道路上有新鲜的脚印与拖拽的痕迹,众人顺着痕迹,一路走进了小楼内部。

“血。”

织田作之助在进入的瞬间就朝着血腥气最浓厚的二楼跑去。

有光。

他毫不犹豫的来到唯一有灯光的房间门口,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血泊里的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两步跨到太宰治身边……

——不是太宰的血。

他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只手无声无息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是谁?!

就在织田作之助条件反射的想要回击的时候,夏楠的声音响起。

“小织,知道睡美人是怎么醒来的吗?”

织田作之助:……

夏楠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虽然性别有些不对,但是……”

“是时候给我们的睡美人一个早安吻了,王子殿下。”

织田作之助:……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无所觉躺在那里的太宰治,又看了眼笑眯眯的夏楠。

……

“……是必须的程序么?”

听得出很纠结了。

夏楠笑出了声。

“二位,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们,”条野彩菊出现在门口,“我只是来提醒一下……”

“夏目社长,时间快到了。”

夏楠收敛了一点笑,“人呢?”

“……这个嘛……”条野彩菊耸了下肩,“应该很快就会被送过来。”

夏楠点点头,将脑袋朝向织田作之助,“看来现在不是吻睡美人的好时机。”

织田作之助:……

这熟悉的小表情——看出来了,夏目只是想看热闹。

他悄悄松了口气。

夏楠:“助理君,先把太宰抱下来吧。”

“好。”

——————

先做一个小小的假设。

在没有无惨的现代,新出现的鬼,是如何诞生的呢?

不死川实弥面对很大概率从未杀/过人、又明显刚被转变的鬼的时候并没有选择救助,难道是因为他生性嗜杀么?

当然不是。

一个很容易得出的结论——将鬼转化成人的药剂,失效了。

还有,新出现的鬼能够察觉这栋房子里的异常源头。

关于这一点,其原因,又是什么呢?

……

织田作之助在条野采菊的帮助下,将睡的可沉的太宰治背在了背上。

松田阵平从楼下扶上来一名看起来十分虚弱的女性。

条野采菊听到不寻常的脚步声,偏过头,“你把她带上来干什么?”

“下面的场面有点……”松田阵平扶着铃木小姐靠坐在墙边,“那位鬼杀队的风柱……”

他并没有说完,但条野采菊理解了他的意思。

鬼青年表现出了强烈的对进入这栋被掩盖起来的屋子的抗拒,甚至想要逃离。

负责看运的不死川实弥可不是有什么耐心的样子,特别是,面对一个吃了自己家人的家伙。

接下来发生的事可想而知。

听到声音的夏楠探出个脑袋。

他依旧闭着眼睛,只是微微侧脸对着来人的方向。

铃木小姐刚好抬头,在看到夏楠的瞬间,努力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夏目先生……”

“好好休息吧,”夏楠知道上来的人里有她,但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在她身上多做停留,而是对着松田阵平,又问了一遍,“人呢?”

“在楼下,”松田阵平说着,仔细打量夏目,“……你看起来还不错?”

夏楠刚想点头,对方忽然眉头一皱,上前两步,“这是什么?又受伤了?”

那个拍摄照明两用的摄像如今又回到了夏楠手里,光线微微倾斜的对着墙面,虽然迎着光看的不是很真切,但松田阵平还是眼尖的发现了夏楠手肘处的血迹。

伤口?

他上前查看,拉开了夏楠那明显是被划开一道口子的袖口。

确实有伤,大概是之前太宰治那一枪的原因。只有一道浅浅的擦伤,早就不流血了。

“那……那个……”

被忽视的铃木小姐开口,“我这里有干净的手帕,如果夏目先生不介意的话……”

她是被夏楠在楼下的房间里发现的,整个人像是储备粮一样被丢在那里,旁边全都是烘干后整齐堆放的人类的骨骼,一排排的木架上,全都是。夏楠找到她时,铃木的情况十分糟糕,由于她极其容易受到影响的体质,被困在一间堆满了受害者尸骨的房间内对她来说简直是酷刑,再加上温度也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被直接割喉,精神衰弱加上失温,整个人也几乎奄奄一息了。

是夏楠将她带出那间令人窒息的‘藏品’室,塞给她一枚铜钱,让她原地等救援。

一枚几乎在瞬间就驱散了身上层层缠绕的寒气的铜钱。

铃木小姐摸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了过来。

松田阵平毫不犹豫的接过,给夏楠做简单包扎。

“怎么?”松田阵平动作很快,他弄好以后看了一眼夏楠,“你不是很怕疼吗?”

“二位感情很好啊。”条野彩菊说道。

松田阵平:……

几人寒暄的功夫,千寻和松田阵平的队友也上来了,后面跟着一脸凶恶的不死川实弥。

……

——这些人,在这样阴森恐怖的环境里,轻松的仿佛周围的危机并不存在一般。

铃木小姐靠坐在墙边,借着闪来闪去的手电的光,看着不知道为什么闭着眼睛的夏目先生和其他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这里有很可怕的灵,它已经猎杀了许多人。

——这里很危险。

提示的话在嘴边犹豫半晌,正要出口。

“时间到了。”

是夏目先生的声音,那位探灵社的年轻社长,五十岚教授十分欣赏、曾数次和她提起过的杰出灵能力者。

——……什么时间?

铃木小姐的脑海里刚刚浮现出这个疑问,那个穿着一身好像是戏服一样的军服的男人突然凑近,对方的笑脸放大在眼前

“是睡眠时间。”

什——

她感到后颈一痛,接下来,意识已经沉沦。

——————

鬼青年的胳膊没了,下巴也被卸掉一半,挂在那里张着嘴,被不死川实弥粗暴的拖着头发一路拽到二楼,再加上衣衫不整,看起来十分滑稽的样子。

“就是这里?”不死川实弥环视一圈,走进了众人围绕在门口的房间。

“嗯,”夏楠说道,“送他进去吧。”

不死川实弥毫不迟疑的把鬼青年丢了进去,咚的一声。

千寻走到夏楠身边,先是重重的哼了一声,在看到织田作之助背上的人以后,又长长的嘁了一声。情绪表达十分饱满。

一行人都站在了门外。

“没有提前架设设备,多少还是有些不方便。”

夏楠说道,不过也没太大差别。

“出来吧,不死川先生。”

不死川实弥退出房外,顺手拉住了门把手。

一晚上,经历过雷劈,刀砍,又被卸掉下巴的鬼青年表情不安,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这里是哪里?你们要干什么?!”含糊的喊叫声响起,带着浓浓的惊恐。

他被砍掉了双手,但双腿还在,只是碍于不死川实弥的武力威慑而不敢再有什么放肆的举动,然而现在,这个家伙已经有些慌不择路了。

他跑到门边,被正在关门的不死川实弥一脚又踹了回去,“你们要干什么,放我出去!”

“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我配合,你们会放了我!”

“将功赎罪,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那边的警官,喂!说好的带你们来这里就放了我呢!”

“你们这是欺诈!是欺诈!”

“你们不能知法犯法!”

夏楠抬手拦住了不死川实弥关门的动作,“开着也没关系,现场观摩一下。”

鬼青年的吼叫声并没有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影响,他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不死川实弥瞥了眼夏楠,松开了握着门把手的手。

这是一间贴满了瓷砖的房间,很有上世纪浴室的装修风格,但这个房间的用途,显然不是浴室,或者,并不仅仅只是浴室。

房间的最里侧有一个浴缸,半拉着的浴帘上除了灰尘以外,并没有其它的污迹。

房间的中央是一张解刨床,上面有黑色的束缚带。解剖床上也很干净,除了灰尘以外,只有一些淡淡的黄色印记。

墙面上钉着一排工具挂钩,上面最醒目的,是一把程亮的柴刀,刀刃锋利,在光线下泛着冷光。

地面上有一层浅浅的灰尘,几道脚印分外明显,其中两道是夏楠与太宰治留下的。

“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不能这样……我们说好的……”

鬼青年自知逃不出去,便在门口祈求。

“我也是受害者啊,我们说好的!”

“说好的!”

织田作之助的视线停在那张解剖床上。

“那里……”之前不是……?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鬼青年吼叫的声音实在太大,完全盖过了他的说话声。

但夏楠还是听见了。

他顺着织田作之助的视线扫了一眼。

哦。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么?”

——曾经再这里发生过的场景,更准确来说,死者们深刻的片段记忆,成为了影响人大脑认知的幻觉的一部分。

织田作之助捻了捻手指。

黏稠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将太宰治从解剖床上抱起来的时候,他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了那些血。

这就是,‘幻觉’。

夏楠的注意力已经回到了房间内。

虽然看不到,但依旧能够感觉到,里面正在发生的事。

“只是一次实验,不用害怕。”

夏楠的声音很轻柔,尾音微微上卷,使整句话莫名带了些俏皮的意味。他往前迈了一小步,让自己站在所有人前面,抬起手确认了一下门框的位置。

鬼青年想要暴力突破,再次被不死川实弥飞起一脚踹了回去。

夏楠也伸出了脚,只是,他伸的幅度很小,脚尖刚刚好抵在门框的边缘,从一侧,到另一侧。

一条线。

啪。

夏楠打了个响指,像是一个信号。

他睁开了眼睛。

……

有什么,不一样了。

明明没有关门,手电的光线却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跨越的阻碍一样,停在了门框边。房间内彻底黑了下来,里面是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鬼青年的声音也消失了,仿佛已经被黑暗完全吞噬。

一门之隔,隔出了两个世界。

“……你做了什么?”

守在门边的不死川实弥回过头看向夏楠。

夏楠已经重新拿回了那个手持摄像,他将摄像的镜头怼进了黑暗里。

“是界线。”

夏楠示意了一下刚刚他的脚尖划过的地方,“区分开现实与幻境的界线,通俗来讲,结界?”

“结界……不知道这个结界,又有什么样的原理?”

并看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大致猜到了的条野采菊问道。

夏楠笑了笑,轻飘飘的说道,“原理……”他看着摄像机的实时屏幕,“……原理,逻辑,每个人所接收到的信号都存在不同程度的个体差异,特别是面对这一类事件的时候。”

“如果一定要我来说的话……结界,代表着拒绝。”

拒绝未知,拒绝恐惧,拒绝那个世界。

“有的人会觉得躲在被窝里很有安全感,这也是一种拒绝,很多人将这样的认知称为被子结界,本质上来讲,其实是一个东西。”

“在类似结界另一边的世界里,想象、认知、集体倾向、信仰、更多的时候——潜意识、情感,这些主观的东西才是主导。”

夏楠点了点自己的眉心,“主观、思维、逻辑,”他微微偏头看向其他人,“你们有做过梦么?”

梦境总是无序的,不论是时间,还是逻辑。断断续续的时间,前脚早饭后脚攀岩;与现实相通又相悖的逻辑,比如变成鸟翱翔天空,想通的是人类无法不借助工具仅凭自己飞翔,所以需要变成鸟,相悖的是,人类无法变成鸟。

“想象。”

“想象,并坚信,这是第一步。”

想要真正走进、了解这个世界,那么,这是必须要学会的一步。

想象,并坚信。

织田作之助想到了夏楠在提醒他们的时候,总是会提到的,“不要恐惧,不要退缩……”

“哦,那个,”夏楠说道,“那是为了能让你们听懂特意精简的活命守则,”顿了顿,他补充道,“只针对有反抗精神并具备一定反抗条件的人,其它人的话……还是跑吧,虽然大概率跑不掉。”

探灵社的员工各有各的的神奇之处,这两句在多数情况下都足够用了。

坂口安吾扶了下眼镜,并没有做什么评价。条野彩菊若有所思,不死川实弥对跑这个建议不置可否。

松田阵平和队友对视一眼,两人都在想夏楠的那句——想象,并坚信。

几人聊天的功夫,实时屏幕内,房间里的景象正在迅速发生变化。拍摄模式因为环境光线不足而自动切换到了夜视模式,夏楠又打开了红外热感功能,让所有人都能清晰的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鬼青年的声音通过摄像机的收录转播,再次响了起来。

“……谁?!”

房间内明明只有他一个人,鬼青年却开始惊恐的左右张望。他呲出了尖利的犬齿,胳膊上暴起了青筋,在巨大的压力下,不死川实弥为了限制他的活动而制造的伤口已经基本复原了。

热成像的视界里,有东西正在接近他,并不明显的一坨,如果不仔细看,甚至无法分辨出来——房间内整体的温度都很低,模糊了温感成像的边界。

鬼青年被抓住了。

他开始剧烈的挣扎,有几次,也确实被他挣脱开来。

“那是什么?”

夏楠:“想象,坂口先生,想象。”

坂口安吾:……

这座宅院曾经的主人总不能全程自己动手,大量的工作,包括后期的对受害人遗骨的烘干和摆放,总有人为他服务。

除了帮凶,还能是什么呢?

鬼青年僵住了,他似乎突然忘记了自己拥有常人无法比拟的力量与速度。他开始哭泣,惊恐与畏缩表现的淋漓尽致。他被绑在了解剖床上,脖颈以上的地方露出床沿。

“不……不要……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

明明那里什么都没有,他却仿佛看到了什么人一样,热成像的视界里,一捧漆黑的色块划过他的脖颈。

血。

被切断颈动脉的鬼青年的喉咙中开始发出咕噜噜的声音,那是血液呛进气管的声音。他再次开始挣扎,可是力气很小,幅度也越来越小。

终于,咕噜噜的声音消失,挣扎的动作僵硬下来。

他不动了。

“……血去哪里了?”

根本不用夏楠做出回应,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

——这里是一间干净且贫瘠的房间。

太宰治发觉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清晨的阳光穿过云层,穿过窗棱,射/入室内。

——一间干净,贫瘠,且狭小的房间。

是阳光唤醒了他,他坐起身,在床边磨蹭了一会儿,站了起来。

洗漱,换衣。

是佣人的服装。

无聊的工作。

擦洗地板与门窗,接收每日的物资与处理垃圾。

一切都是上世纪的风格,老旧的收音机,老旧的车型。

六月二的小花花没了

没了

没了

没了

阴暗爬行,疯狂蠕动,无声嘶吼,撞墙蹬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满花花,我的花花

土拨鼠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补完,亲亲们下章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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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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