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昀文有些不明所以，以为他是要拿什么，便把书包移到胸前敞开了。

紧接着何立夏就往他书包里倒了网兜里将近一半的苹果。

“借用免费劳动力?”纪昀文挑眉。

“几个苹果而已，小拇指就能拎起的重量，我还惦记着你那二两肉匀出的体力啊。”何立夏还一脸夸张地比了一个大拇指与食指并拢的姿势，“给你吃的。反正我买这么多也吃不完。”

何立夏说话是真咬他耳朵，一阵刺挠劲儿，纪昀文怼不过，那股憋屈劲儿促使他麻溜地拉上了书包拉链，“你给的，才没理由不收。”

何立夏勾嘴一笑，“嘿......你这家伙......”

“你说的那个卖鞋的摊子在哪，得早点买完，我下午要回去上课。”

“哟，现在这么爱学习了?”

“要你管。”

“真跟我家小狸花似的，傲娇得还有点可爱......”

“你嘟囔什么呢？”纪昀文回头撤步，示意他带路。

“咳......没什么......”何立夏胡乱掩盖了过去，“走吧，就在前面左拐的那处地摊上。”

鞋子的价格确实便宜，纪昀文望着手里军绿色的解放鞋，却是一点愉悦的情绪都没有。

明明阳光是戳在自己后脑勺上的，可他还是被这一抹深绿给闪得半眯起了眼。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何立夏弯腰，看着纪昀文的脸色竟有些新奇，“抬头纹都快折到后脑勺去了。”

“好丑。”纪昀文语气淡淡。

“农田里干活，你要什么打扮模子。”何立夏拿过一双解放鞋，在地上可劲儿搓着。

卖鞋的小老头连忙喝道:“哎哎哎！小伙子你干嘛呢!”

“叔，我在给这位买家试试咱这鞋的耐磨性。”何立夏龇牙笑笑，“现场演示更有说服力嘛。”

“真的只有这种款了么？”纪昀文的语气依旧弱着。

“可其它的鞋子去山上都不耐磨啊。”何立夏无奈摊手，“至少这鞋不会再往脚底板开窗了，穿个十天半个月的准没问题。”

“但我没见过你穿。”纪昀文眨巴着眼睛，企图看穿何立夏是否藏匿着其它小心思。

“你没见到我去爬石头坡，或是深山老林里拾柴火和野果啥的，自然望不到我穿那鞋。”何立夏还怪礼貌的，不忘拿纸巾把用来示范的鞋子擦干净再放回去，“或者，你舍得花钱的话，可以去再拐角的店里买那种小牌子鞋，至少鞋子质量没那么次。”

“那还是就它吧。”

一提到钱，纪昀文立马就老实了。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钱币递了过去，把手里的解放鞋塞进书包。

“走了。”纪昀文转头准备离开。

“去哪?”何立夏还蹲在地上，仰头提问的时候跟个傻缺一样。

纪昀文的唇缝宽了宽，“回学校了。”

“哦，去吧去吧，我再逛逛。”

何立夏低头拎苹果，直起身子抬头一看，纪昀文还搁原地杵着。

“怎么又回来了，需要我补上一嘴慢走不送?”

“待会儿再补。”纪昀文说道，“再问你件事儿。”

“说呗。”

“你知道这儿哪有洗澡比较便宜的地方么？”

“现在洗?”

“不是。我叔叔家没建洗澡的地方，平时从地里回来，就想好好洗个热水澡。”纪昀文解释道。

“这样么......这片地小旅馆的钟点房的价位基本上都大差不差，偶尔洗一两次倒是无所谓，要是经常洗的话，确实有些不值当。”

“那村里有公共澡堂什么的吗？”

何立夏摊手，“没有那玩意儿。村子对面倒是有一个大水池子，下边淌着一条河，天热了，去河里玩水洗澡也成，只是最近开始入秋了，洗冷水澡怕是会着凉。”

“行，我知道了。”纪昀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了。”

“唉，等等！”何立夏拽住纪昀文的书包带子，“我话还没说完呢。”

“慢走不送，我替你说了。”

“不是这句......”何立夏被纪昀文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又给逗乐了，“我是想说，我家装了个热水箱，反正我和你叔家离得也近，你要图方便的话，就来我家洗呗。”

纪昀文不说话了，重新戴在自个儿头上的草帽压住了他脸上的神情，一双眼睛的视线慢慢从帽沿往下移，直到能撇见何立夏笑着的脸。

见纪昀文半天没说话，何立夏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怎么不说话了，嫌弃啊。”

纪昀文摇了摇头，把草帽摘了下来，何立夏整个人的身影全落入了他的眼中。

“没说嫌弃。”纪昀文说道，“只是疑惑......疑惑，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想做就做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何立夏说得漫不经心，显然他自己也没有去细想为什么要用一种自然而然的态度去帮助纪昀文。

但纪昀文的表情又严肃起来了，这让何立夏又联想起了先前在医院的那副场景。

何立夏也就仔细琢磨了一下，才说道:“我真没想太多，只是觉着你遇到了某些困难，而我恰好能帮上，这对我自己也没什么坏处，不过顺手顺嘴的事情，所以自然而然的就做了。”

是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实在要探其缘由的话，大抵是他心底那份纯粹的善良吧。

“这样么？”纪昀文脸上的严肃褪去，虽然还是一副板着脸的姿态，话语已然不由得轻快了起来，“觉得我挺矫情吧。”

“确实有那么点......”何立夏摩挲着下巴，斜眼瞄着他的表情，不过很快又改口道:“老幺车里的麻花放久了，麻麻圈都能拧成直的，你心里的这点小弯小绕压根没所谓的......你看——”

纪昀文一直都在看着何立夏。

他乐呵得龇牙把衣服袖子卷了起来，暗暗施力，显出健硕的肱二头肌，“我这么强壮，扭成一朵花的钢筋都能掰直，更别说你那点没所谓的矫情劲儿了。”

看着他在大街上可劲儿地抡着手臂，大猩猩一样，他便有些忍俊不禁，一脚小幅度踢向何立夏的小腿围窝处，“自恋。”

待在学校里的时间其实过得挺快的，在纪昀文眼里，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也似乎有一个夏天那么漫长，时间便迈着有条不紊的步子走到了九月的尽头。

下课铃还未响，教室里已然乱哄哄一片，嬉笑怒骂之间掺和着桌椅吱呀的推拉声。

学校一个月进行一次大扫除，初来乍到时踩在脚底板的天然厚泥土，前几日刚被铲除。用个铁皮小推车，一块给拉到学校后墙填花坛去了。因此刺喇着的木头桌椅在光洁的水泥地面上摩擦的声响比以往日要尖锐得多。

临近国庆放假，学校要求放学前把教室布置好，收假回来立马就进行月考。

纪昀文的桌子靠角落，他不需要什么大动作，坐着的两腿往前一伸，屁股拖着板凳往后抵着，手扒拉桌子跟着身子一块往后挪，在桌椅之间还剩条缝儿的时候，他再从里面拐出来。

“你这......搬个桌子整这么磕碜。”刘晨可能是个菠菜迷，大力水手的侄儿子，才会两手提着木桌，面上气都不带喘一下的。

“昀文，你怎么收拾得这么快?”李枫手里抱着一沓书，也不忘抽空扶正他鼻子上的黑框眼镜，“你书放哪去了?教导主任特别说明了，不管小考还是大考，桌兜里是一律不准留书的。”

椅子被塞进了桌底，纪昀文索性就坐在了桌面上，两脚时不时晃荡一下，在灰头土脸搬书的同学之中倒是有一番别样的休闲。

“反正我这桌是多余的，人考试也做不到我这儿，书都塞桌兜里，换个方向就成。”

“嗯......这样也行。”李枫思忖了一阵，刘晨接过他手上的书，准备搬回他自己的宿舍里放着。

“那你国庆有什么安排吗？”李枫这会儿也没啥要紧事，坐在了纪昀文旁边的桌面上。

“还没想好。”纪昀文回道。

之前打电话，王淇菲本来是要借国庆旅游的由头，拽着沈泽远一块来白虎村找自己的。她在重点班，那边管得紧，国庆压根放不了七天的假期，她顶多休息三天，剩下的时间全拿来补课了，这个计划也就泡汤了。

他自己目前处于一个放养的状态，如果没有人特意做安排啥的，他估计也就是找个舒服的地待着，然后随便找点事儿做来消磨时间。

“我还想说和刘晨一块来找你玩儿呢。”李枫惋惜道。

“这也是老班给你安排的任务?”纪昀文问道。

“哦，这倒不是。”李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我自己的想法。刘晨这个国庆不回家，我一个人回去待着也怪没意思的，正巧你就住学校附近的村子，所以就想着约出来一起聚一下什么的。”

“我看也有其他同学也住这附近的，你也可以去问一下他们。”纪昀文自认为这不是在为自己推脱，而是在为李枫提供多样性的选择。他的生活一向过得十分地索然无味，和自己一块出去玩儿的话，估摸着最后会变成蹲路边数蚂蚁的场景。

“其实我和其他同学没那么熟，要不是班主任特意给我下了任务，我估计也不敢跟你搭话。”

“啊?是这样么？”纪昀文有些错愕地眨了眨眼，在他目前的印象中，李枫表现出来的永远都是热情主动的一面。

李枫笑道，眼睛往上瞟着，陷入某一小截回忆之中，“见你的第一眼，脸上跟结冰一样，硬邦邦的，看着就不好接近。跟你搭话的时候，感觉也冷言少语，我那时真怕你会就这么板着脸忽然站起来给我一拳。”

“我真有这么吓人么？”纪昀文新奇地挑了挑眉。

“是啊，一点都不夸张。”李枫依旧笑着，“不过啊，相处了一段时间，才发现你人其实挺好的，也算是歪打误撞地和你交上了朋友。”

“那这样吧，”纪昀文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咱俩加个联系方式，要是我有什么想法了，到时候联系你们。”

“好。那到时候联系。”

闻言，李枫离开桌面，拿手机加了纪昀文的联系方式，收拾书包准备去找刘晨。

纪昀文也不耽搁，随便选了几本书装包里就从后面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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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