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外面的天色已暗得彻底，就连半空的明月都没有升起，没有一丝光亮，而此时，柏城之中的“夜吧”内仍旧灯火通明。

璀璨的灯光闪个不停，人们脸上的热情，激昂与疯狂也尚未平息。

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夜晚才刚刚开始。

彼时的时桑年坐在一个吧台前，他穿着一身酒红色的衬衣，侧边的衣摆掀起打了个结，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的细瘦腰身，下身是黑色的紧身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再配上那张清纯无害的脸，整个人看上去又纯又欲。

一颦一笑，皆是令人心动不已。

最初在他出现时，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纷纷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只是碍于对方身边还有着个样貌不俗的女人，这才歇了上去搭讪的心思。

但心思是歇下了，眼神却是没歇过。

连坐在时桑年旁边的黎舒也没放过。

黎舒将他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不禁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果然桑年还是一如既往的受欢迎啊。”

时桑年只笑了笑，没说什么。

昨天下午，他刚从副本里出来，同样也是刚从“昏迷”中出来时，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有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人。

黎舒，时桑年小时候的玩伴，时桑年那时刚搬进养父母家，加上他幼时长得可爱，很多小朋友都愿意跟他玩，黎舒也是其中之一。

只是后来黎舒家因为某些原因搬家，他们也很久没有见过了，只偶尔有过联系。

这次是因为黎舒刚好回来，和朋友来“夜吧”聚的时候发现了昏迷的池简，便把人给带了回去。

池简本身没有大碍，两人又是久别重逢，于是决定过来一起喝杯酒，聊聊天。

恰好在“夜吧”这个有缘的地方。

黎舒问他：“桑年你身体真的没事吗，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晕倒?”她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她之前一直把时桑年当弟弟看待，也曾照料过，哪怕这么久不见关系也没疏远。

池简喝了口酒，撑着下巴懒洋洋道：“低血糖犯了，你知道的，我总是忘记带糖，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黎舒放下心。

池简又看了眼她，见她脸上的神情不似作假，也没问她关于副本和里世界的事。

他突然意识到一点，其实这里的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件事的存在，就像这里才是现实。只有少数的人会被选中进入副本，得到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一些信息。

其他的，依旧是一无所知的正常人。

他猜即使有过副本里的人尝试去透露过里世界的事，但估计没人会相信，说出来的恐怕只会被当成疯子。

就像萧楠说的那样，他们宁愿相信这里才是真的“现实”……

……

“听说这酒不错，来，桑年你尝尝。”黎舒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示意他道。

时桑年点点头，接过来尝了一口，“确实不错。”

“是吧。”黎舒笑了笑，刚要说什么，电话就在这时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人后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朝时桑年打了个手势后到一旁接电话去了。

人刚一走开，其他人“虎视眈眈”的视线就落在了落单的时桑年上。

时桑年看似不在意般地抿了口酒，目光有些放空，与此同时身后一只温度较低的手摸上他的肩膀，再滑向那暴露在空气中，脆弱白皙的后颈。

紧接着淡漠又异常温柔的嗓音响起：“可以加个微信吗?”

几乎是从后面将他半搂在怀里。

“……”

时桑年还没来得及开口，另一个声音就打断了对方，是恰巧回来的黎舒，“不好意思，他有女朋友了，请放开他。”

“是吗。”身后的裴沐九微微抬眸，露出一双狭长又漆黑淡漠的眼眸。

她的目光如有实质，在头顶明亮刺眼的灯光下显得几乎有些灼人。

“不巧，我就是。”

你是什么，黎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刚要反驳又看了看时桑年，见他没有反抗瞬间意识到什么。

时桑年当着她的面侧头亲了裴沐九一下，抱歉地朝她笑笑：“抱歉黎舒，忘记告诉你了，我谈恋爱了。”

“……”我是你们情侣之间的play吗？！

不过他都这么说了，黎舒自然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两人都这么久没见了，这一点不知道也很正常。

她为刚才的话解释了下：“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又是看桑年好看过来搭讪的，才那么说的。”

“没事。”裴沐九还在为时桑年亲她的举动高兴，闻言只是淡淡道：“我叫裴沐九。”

“裴小姐好，我是黎舒。”黎舒脸上带着笑意，朝她伸出手。

时桑年就在旁边看着，裴沐九跟她互相简单握了下手。

黎舒很快又提议道：“既然都在这儿碰见了，也是凑巧，不如一起去吃个饭吧，也算是认识一下。”

时桑年欣然点头，裴沐九自然也不会拒绝。

于是，半个小时后，某家知名餐厅的包间里。

在询问过时桑年和裴沐九两人的忌口后，黎舒在菜单上打了几个勾，又上了三份汤，这才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好了，就这些。”

她又抬头看向那个时桑年的女朋友，眼底多了几分打量之色。

长相确实不错，五官偏凌厉立体，轮廓清晰却又不失女性的精致，加上身形高挑，可能比时桑年还要高些说不定，性格虽然看上去有些高冷，但在对待时桑年时又很是温和耐心。

黎舒暗自在心里点了点头，嘴上却是问道：“不知道裴小姐今年多大了？”

“22。”

比时桑年大一岁，不过也没事。

“家中有无长辈?”

“没有。”

……

黎舒又继续道：“我今天的话有点多了，希望裴小姐不要介意，桑年也算是我朋友，只是单纯问一下。”

对方摇了下头，但在黎舒看来，那是一个眼神也没留给她，注意力全放在时桑年身上。

见状黎舒也不再自讨没趣，刚好菜也上得差不多了，也就各自动筷吃饭。

除了中途黎舒会和时桑年聊几句，其余一直相安无事，却也略显沉默。

幸好一顿饭的时间很快过去，虽然有时桑年在，但黎舒难免感到些许尴尬，本来想借口去上厕所把钱给付了，却被告知裴沐九已经结过账了。

黎舒只好承诺下次由她来请客。

等人走后，裴沐九随即很快把时桑年拉上了车，离开了那里。

一回到居住的公寓，裴沐九就迫不及待地把人按在墙上，“年年，你是原谅我了吗？”

在黎舒面前时桑年承认了他们的关系。

其实她是知道黎舒这么个人的，虽然没见过，但她对时桑年的掌控欲一向很强，他的人际交往，以及手机里的聊天记录通通都知道。

之前甚至还为黎舒的事跟他吃过醋。

但后来时桑年也因此生了她好几天的气，她这才知道两人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顶多也只是黎舒把他当弟弟看。

又哄人哄了许久才和好。

虽然在副本里和外面的时间不同，几天折算下来也只有几个小时而已，但裴沐九就是觉得两人已经很久没见了。

时桑年没感觉，她却实在想念得紧。

此时好不容易抱住了人，她将下巴磕在对方肩上，倾身抱着他的腰，紧紧地贴在一起：“年年，我好想你。”

时桑年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想到刚才的话，裴沐九又忍不住问道：“只要你能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行，好不好年年?”

时桑年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声音如常，“你错哪儿了？”

“哪儿都错了，”裴沐九立即道，“不该让年年受伤，一个人进副本，下次不会这样了，我保证。”

时桑年却道：“没有你，我一个人也能好好的。”

“不一样。”裴沐九反驳，“年年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你。”

时桑年指尖抬了抬她的脸和自己对上视线，那双黑得纯粹的双眼里只映照出他一个人，也只有过他。

他突然间开口：“其实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好奇，你怎么就突然非我不可了。”

他们的过去确实说的上是一句美好，用来回忆也未尝不可，但偏偏却是现在这样。

时桑年这样的人本不该被她束缚，他们都不缺喜欢的人，他是，裴沐九亦是。哪怕最开始享受着裴沐九对自己的偏爱与纵容，也因此利用过她，但裴沐九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报复回来，他们理所当然就该扯平才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直纠缠，裴沐九更是不愿放他离开。

说起来，时桑年早就疲于面对她那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兜兜转转、破镜重圆的戏码也玩过不少，非要说的话“相爱相杀”也有，完全可以写一本小说的程度，这还不够吗……

“不够的。”

裴沐九搂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你厌倦我了吗，年年?”

时桑年干脆地承认了：“对啊，难道你很想这样继续下去……”

“我想。”裴沐九打断他的话，“为什么要说这个，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行，我永远不会厌你的。”

“我就是非年年不可。”

时桑年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年少时遇见太过惊艳的人，是很难忘却和割舍的。

曾经的时桑年是裴沐九心中的白月光，现在她终于可以把这份月光捧在手心，就绝对不会松手。

哪怕现在的时桑年并不是以前的他，但裴沐九也变了不是吗。

裴沐九捧着他的脸，动作轻柔珍视，掩住眸中的痴迷，“从今以后，年年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要和我分开好不好……”

“不然，我真的会疯的。”

是他让她变成这样，没道理不负责。

都是因为时桑年，才有了曾经的她，现在的她，她的一切都是源自时桑年，属于时桑年的，没有任何犹豫的话被她说出口，轻而易举就许下承诺。

不值一提地展现着自己的真心。

但这世上，自古以来人心易变，不止他们，所有人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