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桑年沿着梯子往下走,这里的壁檐很低,他只能弯着腰才行。
没过一会儿,脚步声停下,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空间不大的“地下室”,四周摆放着蜡烛,暖黄色的明亮光线照亮了这一方天地,也映照着时桑年苍白却又平静的侧脸。
他径直走向正中央的三个大箱子。
一眼看去,箱子上还残留着斑驳血迹,离得近了更是能闻到从里面传出的淡淡血腥气味。
时桑年面无表情地打开了第一个箱子。
只见里面堆放着数十块白花花的尸块,许是被冲洗过了,此时的尸块看上去只有明晃晃的白,不见丝毫本该有的的鲜红,且切口平整,看上去十分的干脆利落,像是什么大刀或斧头造成的痕迹。
若是有其他人在,只怕此刻已经吐了个昏天暗地了。
但时桑年依旧毫无反应,随后又很快打开了另外两个箱子,一个同样也装着相同的尸块,另一个则是空的。
时桑年的视线在那个空的箱子上停留了几秒,就又很快挪开。
他的目光落到了箱子旁边的墙壁上挂着的东西。
那也是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让时桑年格外眼熟的人——上次在画室里见到的女子,也是他房间那幅画上一样的人。
这次的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礼服,坐在沙发上,身后的背景就是城堡的大厅,她双手交握在身前,嘴角扬起一抹温婉的微笑,看上去格外的优雅端庄,和那天在画室见到那个叫骂疯狂的女子完全不同。
而在画的右下角,还落了个署名:
萨兰夫人。
时桑年静静地看了几秒,突然侧身往旁边一躲,自后面飞过来的细箭直直地与他擦身而过射入墙壁中,无声无息。
时桑年往后看了下,有些意外。
放眼看去,在距离他不远处对面的墙上,不知何时的出现了一个小型的孔,像是某个机关一样。
下一秒,小孔中又连续射出好几支又细又短的箭矢,直冲时桑年而去。
时桑年边躲边想着,这管家还会弄这些东西?还挺“高级”。
但接下来再没有给他多思考的时间,箭矢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且留给时桑年躲避的地方也越来越少,他身后的墙上已满是钉在上面的箭。
就在这时,一支利箭已近在眼前……
时桑年目光一冷,从旁边捡起箭矢,反手发力掷向那个小孔。
瞬间,小孔中传出一阵奇怪的声响,射出来的箭矢也停下来,时桑年终于得以喘息一会儿。
他将地上散落的箭矢收起,以备不时之需。
但紧接着,放着尸块的其中一个箱子突然间抖动起来,然后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那些尸块渐渐重组成人的模样。
这个“人”通体白色,没有头颅,却仿佛能精准看到时桑年所在的位置,身体转了过来,直直地对着他。
“……”
这个时候,时桑年反而笑了,眼睛弯成月牙看着对方。
没等对方靠近,他一步步走过去。
黑色的铅笔划落在他的掌心,被他毫不留情地刺入“无头人”的胸腔。
没有任何反应,也在时桑年的意料之中,“无头人”毕竟已经死了,现在看来更像是一种怪物。
只会攻击人的怪物。
如此一来,就必须想办法找到它的弱点,方能一击必杀。
与此同时,“无头人”也一掌朝他拍了过来。
时桑年往旁边一退,抓紧机会把手中的黑色箭矢掷出,一支连着一支地射在它没有血色的躯体上。
只是“地下室”里到底太过狭窄,“无头人”又不会受伤流血——它身上已经没有血了,倒是时桑年身上多了好几处伤痕,喘气时也稍稍凌乱。
他手背上的伤口凝结成红色的血珠,然后滴落到漆黑,没有光泽的铅笔上。
那一瞬间,铅笔的表面悠悠的出现一层红光,一闪而逝,快得像是错觉。
时桑年却察觉到什么似的,挥动铅笔向“无头人”的手臂用力一划——
轻微的声响,那条手臂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
“无头人”在被再次肢解后再也没能重新拼接起来,只剩下几块残坏躯干散在地上,看上去莫名的有些可怜。
同一时间,整个“地下室”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墙上的画也是随之“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他也跟着晃了几下。
时桑年眼前一片模糊与混乱,脑子也开始变得昏昏沉沉的。
不对劲。
正恍惚间,暗中射过来的利箭从他的肩膀处穿透而过,剧痛之下让他一下子回过神,刚想往外跑,困意又莫名其妙的席卷全身……
“地下室”的震动越来越强烈,头顶上也开始掉落灰尘和老化的墙漆,正中央的箱子被晃翻,尸块也散落在地。
就在时桑年快要倒下时,一个身影突然从外面冲进来扶住了他。
时桑年满身都在抗拒,那人却很快带着他走上梯子,迅速离开了那里。
在他们走后的一瞬间,只见“地下室“里,几柄锋利的大刀从头顶往下落,速度之快且极重地插入地面。
毫无疑问,如果刚才时桑年没走的话,此刻已然没命。
-
地面上,管家房间内。
两人刚出来门板就立即重重地合上,不留一丝缝隙。
而那人大力的拉扯让时桑年的肩膀处一阵疼痛,也顿时令他清醒了几分,时桑年猛地甩开身后那个人拽着他的手,随即抬脚就要往外走,但对方一手砍在了他的脖颈上,气氛静默了几秒。
身后的裴沐九接住了倒下来的人,然后将他一把抱起。
因为她的强行闯入,这里已经快撑不住塌了,不能久待。
临出门前,她轻轻又深情地注视着怀中人苍白的脸,低喃道:“年年……”
*
翌日。
周怡很早就醒了,主要是她晚上一睡着,梦里就全是那些光怪陆离和碎尸、碎肉的画面,吓得她中途醒了好几次,到了早上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导致于现在黑眼圈很重。
昨晚发生的事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还有那个裴沐九……
她杀了管家达尔!!
出去的路貌似只有管家才知道,现在他已经死了,他们该怎么办?
周怡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忍不住小声的哭了出来,她真的好害怕。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
“啊——!”
周怡本来就害怕,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声,吓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她紧张地看向四周,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缓了一会儿后,似乎意识到什么,她又连忙起身,急急地奔向门口。
一打开门,正好和过来找她的萧楠撞上,忙问道:“萧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叫声啊?”
看见她红红的明显是哭过的眼睛,萧楠投以安抚的眼神。
随后他才摇了摇头:“还不知道,不过声音是从三楼传过来的,我们先上去看看。”
周怡忙不迭地点了头,跟在他的身后,和他一起走向了楼梯。
而此时另一个房间里,和周怡一样被吵到的还有时桑年,他刚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黑暗,身后的人更是紧紧地抱着他。
时桑年尝试着动了下,对方立即将他抱得更加的紧,他有些喘不过气,只觉得闷得慌。
过了一会儿,他才终于开口道:“裴沐九……”
但话还未说完,裴沐九却突然一手按在了他受伤的肩膀上,顿时,昨晚才包扎过的地方又被鲜血染红,黑暗中有着淡淡的血腥味袭来,时桑年疼得忍不住闷哼一声,皱了皱眉。
裴沐九依旧闭着眼,也不管他什么反应,只是轻声道:“年年,别动。”
时桑年却是冷笑,“我偏偏,不遂你的愿。”
说着,他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伸手从腰间上拔出一个箭矢,飞快地插入对方抱着自己的手上。
尖利的箭矢刺进血肉里。
血,顿时涌了出来。
“裴沐九!你在吗?”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周怡的喊叫声和敲门声。
这个是裴沐九的房间,周怡过来本来是想喊她一起去三楼看看,还是萧楠说的人齐会比较好。
但是周怡又想到裴沐九和管家的“勾结”和她杀了管家的事,又有点犹豫。
她还没有想明白裴沐九到底是哪边的人,这样去叫她过来真的好吗?
随后,周怡想了想,还是把昨晚上先后遇见的事情和萧楠说了,她想听听他的看法,或许他知道怎么做才好。
毕竟在她眼里,萧楠已经算得上是半个“领导者”了。
而萧楠听后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改变最初的决定,他觉得既然这样,那更要叫沐九过去了。
于是周怡这才同意了。
而此时屋里却是剑拔弩张。
因为时桑年的动作,裴沐九顿了一下,禁锢着他的双手有一瞬间的放松,而时桑年则趁着这机会握着箭矢的手再一用力——
他推开对方,没用多大力,这一次裴沐九没有再拦。
但在时桑年即将要起身时,裴沐九还是抓住了他的手,力气极大,跟着他坐起,她淡声道:“年年,你的伤得处理。”
时桑年突然弯了弯唇,“好啊,那你帮我。”
闻言,裴沐九面无表情地把插在手臂上的箭矢拔开,不顾正在流血的伤口,随手把箭矢丢在了一旁,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
她掀开时桑年肩上的布料,露出整个伤口,只见肩胛骨上有着一个圆圆的穿透的伤痕,血迹往下蔓延着,染红了他的白衣,看上去格外的触目惊心。
裴沐九拿出了随身携带的伤药,十分熟练的给他上药。
“管家死了,我杀的。”
突然间,她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时桑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所以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裴沐九给他的伤口包扎好,在上面亲了一下,目光中尽是温柔之色,“我给你报仇了。”
是管家使计让他进了城堡的“异空间”,他也是在管家的房间受的伤,所以她才会说给他报了仇。
而她杀了管家达尔……
“可是,刚才不是你按我的伤口出血的吗?”时桑年眼中似有嘲讽一闪而过。
“年年,我……”
见裴沐九还想说些什么,时桑年眼神示意她看向门口:“还有人在等着你呢,别让人等急了。”
同时,外面又响起了周怡的声音:“裴沐九!你在不在房间啊?!”
裴沐九冷淡地朝门口瞥了一眼,才点了点头:“年年,你先等一下。”
她从床上下来,边往外走边从衣服上撕下来一角,十分潦草的绑在自己手上的伤口,以防它再流血。
她走上前过去开门。
门刚一打开,外面的光线便泄了进来,裴沐九顺手按了下旁边的灯,刺眼的光顿时照亮了整个房间。
而在面对周怡时,她就又换上了一副冷漠的样子:“什么事?”
对面的周怡刚想说什么,就瞥见她满是血液的手,还有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她立即急道:“裴沐九,你的手……”
裴沐九打断她,再次重复道:“什么事?”这一次的声音明显冷了几分。
周怡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想到昨晚她那幅凶残且不近人情的样子,更是有些害怕,只能小声说道:“刚才的那个惨叫声你听到了吗,萧楠说让我来找你一起去看看。”
裴沐九神色不耐:“不去。”
似是没想到她会拒绝,周怡感觉有点尴尬,“那好吧,我去找一下时桑年。”
“他也不去。”
周怡愣愣的点头,等反应过来后却是疑惑,她怎么知道时桑年不去的,可这时裴沐九很快关上了房间的门,没留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只能离开,决定去和萧楠说明情况好了。
但等她转身的一刹那,从窗户的缝隙里,周怡仿佛在裴沐九房间的床上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时桑年?
不可能吧,时桑年怎么可能会在裴沐九的房间,一定是她看错了,周怡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离开了这里。
等人走后,走廊里再一次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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