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济恩不解，反问道：“信息素？”

戈雅俊美的脸庞仿佛结了一层冰霜：“裴济恩雄子，现在不是您玩扮演游戏的时机，我也没有兴趣陪您过家家。情况万分危急，请您收起自己的信息素，否则我不能保证您的生命安全。”

裴济恩认真地解释道：“我明白现在的处境，没有同您开玩笑。信息素是什么，如何收起，请您告知我，我会全力配合。”

交谈间，躺在地上的雌虫们缓过最疼的劲儿又开始蠢蠢欲动，想把正在为难雄虫的戈雅赶出去。

戈雅急火攻心，不由提高了音量：“信息素是雄虫与生俱来的外激素，控制方法写在初等学府六年级基础必修课的课本上，每只雄虫考核及格才能拿到毕业证书，你跟我说你一无所知？”

裴济恩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在穿梭舰医疗室治疗舱醒来，除了名字之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就连自己的性别也是通过克里姆的病历得知。如果您愿意拨冗询问克里姆，就知道我没有说谎。”

戈雅怔然，来见雄虫前他想过无数的可能。

也许雄虫太过冷漠，认为穿梭舰上雌虫们的性命与他无关，反正不管怎样他们都要保证他的安全；也许雄虫太过自我，认为穿梭舰发生灾难解决掉是雌虫的责任，谁都不能命令他改变自己的习惯……

可是他没想到，雄虫居然失忆了。

“戈雅少将，偏见遮住了您的眼睛。”雄虫平静地指出他的问题，却并没有多少责问的意思，仅仅是在叙述，“也许其他雄虫给您留下了极其糟糕的印象，但我无意在这万分危急的情况下拉着您过家家。所以，请您教我，如何收起我的信息素？”

戈雅看着他严肃认真的眉眼，张了张嘴，把无数疑问咽进肚子。

“分泌信息素的腺体遍布雄虫全身，大小深浅各不相同，总计约有800—1000个，分布最密集的三处是大脑、胸肺和生殖系统。用精神力将这三处完全包裹，你就能收起自身大部分的信息素。”

“等等。”裴济恩问出不合时宜的第二问题，“精神力是什么，如何控制？”

天啊，他竟然连精神力都不知道！戈雅恨不得直接晕过去，难道他要从宝宝教材从头教起吗？还不如穿着机甲把那些雌虫全部干翻来得方便利索。

“精神力，粗暴地讲，就是你的意志。它是一种无形无质的东西，只要你的意志足够强，就能控制它堵住你体内的腺体。”

“好吧。”裴济恩从对方冷淡的脸上觑见了他濒临崩溃的内心，顿了顿，道：“请将雄虫的身体内部结构展示给我，我试一下。”

戈雅木着脸打开智能终端，在星网上随意搜索了一下，找到图片，点开。

光屏在半空展开，图片中黑色线条清晰地描绘出腺体在雄虫身体内部各处的位置，旁边还有小字标注。

裴济恩一动不动地盯着图片，试着集中注意力，在自己身体内部寻找腺体。

很奇怪的感觉，仿佛他有了第三只眼睛，又仿佛是有了第六感。

总而言之，他的确在身体内部相同的位置‘看’到了许多腺体，只与图片有细微的差别。

他试着催动‘精神力’，将这些腺体一点点包裹起来。

……

看着雄虫傻不拉叽发呆的样子，戈雅不停地想，时间快来不及了，要不他还是趁早去机甲舱把机甲开出来打架吧，反正也不会输。

十几只雌虫穿着机甲打架，应该、不会、把穿梭舰打出窟窿吧？

瞎想了片刻，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浓郁得几乎窒息的花香陡然变淡。他离雄虫最近，心底压抑的那股原始冲动瞬间消失近无。

还有地上蠢蠢欲动的雌虫们，也接二连三恢复了理智，纷纷爬起来道歉，想要戴罪立功。

戈雅睁大了眼睛，不由称赞道：“裴济恩阁下，您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裴济恩也很兴奋，原来自己身上有这么多神秘美妙的地方，若还有机会抵达主星定居，他一定要研究个够。

他眼尾上扬，仅仅矜持浅淡地笑了一下，便如桃花怒开的盛景，令虫心醉神迷。

“谢谢你的指导，戈雅少将。”

戈雅的心脏蓦地漏跳一拍。

他立即甩了下头，把这可怕的错觉甩在脑后，吩咐雌虫们：“迅速归位，向驾驶舱上报观测信息。”

内部通讯线路弹出通话请求，接通后第五小队队长的脸出现在光屏中：“前方发现大量陨石和星尘碎片，穿梭舰无法绕过，请求支援。”

“机甲舱情况如何，是否受到雄虫信息素影响？”

“一切正常。”

“报告你们的状态和位置。”

“全体小队已全部装备机甲，等待长官下达最终命令。”

“原地等待，我去支援。”

戈雅挂了通讯，冷静地对裴济恩说：“建议您回到房间，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了。”裴济恩摇摇头，他不想回到那个一无所知的地方，“我就站在这里，看着你们从陨石雨中劈开一条生路。”

戈雅不勉强，欠身行礼：“您的意志是自由的。”

玻璃幕墙外，冰冷厚重的舰门缓缓打开，数十辆机甲呈战舰形态次第滑出，飞入星海。激光炮开路，亮得近乎刺眼的白光过后，灰蒙蒙的尘埃团顿时缺了一大片。

战舰在空中变换为机甲战士，列队三角展开，将穿梭舰的头部虚虚罩住，挡在陨石和穿梭舰之间。

为首的机甲通体银白，手持光剑，一剑劈开了直冲而来的巨大陨石。

陨石轰然爆炸成无数碎片，四散飞去。

裴济恩站在玻璃幕墙旁边，看着戈雅在星尘中穿梭。高大冷硬的机甲犹如钢铁巨兽，无情而狰狞地在战场上推进。

举手投足间，毁天灭地的灾难化为乌有。

护送穿梭舰远离陨石雨后，机甲陆续驶回机甲舱。银白机甲心脏处的驾驶舱门缓缓滑开，一只银白色毛球从中掉落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

紧接着，五颜六色的毛球从其他机甲心脏处纷纷掉落，滚了一地。

毛球们原地弹了两下，化为人形。

银白色毛球变出头颅、躯干、四肢，五官冷清俊美，身材修长迷人，背后的无数条银色神经索在空中张牙舞爪片刻，被慢慢收回体内，化作了后背的虫纹。

戈雅踉跄一下，跪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一根不听话的神经索从他脊骨处钻出，横扫周围，将几位离得近的雌虫干翻在地。

“少将！你没事吧？”

神经索是宇宙顶端强悍的存在，当它不受控制的时候，造成的破坏难以想象。

雌虫们一方面担心少将的安危，另一方面也担心自己的机甲受损。

他们小心翼翼躲过神经索的攻击范围，扔给戈雅一瓶镇定剂。

戈雅二话不说，咬开盖子扎进颈窝。冰冷的液体缓缓推入体内，后背的那根神经索无力耷拉下来，砸得地板砰一声响。

他站直身体，胡乱裹住衣裳，将事务暂且交于威廉全权负责，拖着长长的神经索跑向卧房。

它在蠢蠢欲动。

戈雅的血脉等级太高，又临近失控期，普通的镇定剂没用，需要联盟第一生物研究所的特制品。

赶在神经索再次活化前，戈雅关上了房间的大门。

他无视空中飞舞的神经索，跌跌撞撞扑到保密柜前，输入虹膜密码，摸出一瓶冷藏保存的特制镇定剂，再次注入。

神经索缓缓缩进体内，化作后背最后一道虫纹。

戈雅额头抵在冰冷的保险柜上，不停喘气。神经索不受控制的时候，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分离，像是要把他自个儿拆散了。身体濒临崩解给他带了极大的痛苦，理智险些消散则让他感到无比恐惧。

为了压制失控，他近乎耗费了所有的体力和精神。待一切恢复正常，他只能狼狈地蜷缩在方寸角落里休息。

雌父的话在他脑中响起。

你这个样子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以前不停地打普通镇定剂，后来不管用了，我抹开面子去生物所替你求特制品。

有一天特制品也不管用了呢？

难道你想变成一只失去理智的虫子，被你昔日的战友用机甲轰成碎片吗？

向雄虫低头怎么就不行了？千百年来，虫族都是这么过来的。

只有嫁给雄虫，他的信息素和精神力才能彻底解决你的失控！

戈雅咬紧牙关，兀自倔强。

不，我的骨头硬，头低不下来，膝盖也弯不下去。

雄鹰翱翔于天际，宁肯一头撞死在悬崖上，也决不卑微地向猎手低头，从此带上束缚的镣铐，终生不得自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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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