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蹙着眉手捂着胸口,眼泪蓄满了泪水,她费力的缓了一口气说:“没事,舟车劳顿喝些药便好了。”
“卿卿...”张本海闻言闭着眼与人额头抵着额头,他的眼泪比怀里的人还多,“我去给你熬药,让小七来陪你。”
小七是陪嫁的小孩。
“姐姐。”
小七兴致昂昂的从屋外走进来,手上还抓着些喜糖,想分给姐姐,可入目看到的确是姐姐惨白的脸色,痛苦的眼神,她手一松,喜糖全部落在了地上。
“姐姐!!”她飞扑到床前,眼泪夺眶而出,手握住新娘的手不停的揉搓,“姐姐...”
“没事...没事。”新娘笑笑,用手摸摸小七的头,很温柔的说:“昨天开心吗?是不是很盛大呀?”
开心吗?
小七说不出开心两个字,可她也知道姐姐不想让她哭,于是她说:“很盛大,有特别特别特别多的人来看姐姐成亲,还有满天的烟花很漂亮,要快点好起来我们去看。”
新娘点点头允诺了。
时间却在这时停止,周遭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云听舟站在新房的窗边,看见了拿着蒲扇的张本海,缭绕的雾气腾空而起,苦涩的药味顷刻而出填充了每一间房。
他似有所感,缓缓转身和宋泊礼四目相对,随后,他们周身的环境情境全都有了改变。
从春至冬,又从冬至春,树叶变黄落地,不变的是在屋外熬药的张本海和在屋内苦苦挣扎的新娘,终于经过了两个四季,迎来了第三年春。
第三年春来的格外晚,寒潮总留个尾巴,让人骨子里泛着痛。
过去的两年里,张本海与新娘一天见三面,都是送药的时候,他们从不同房,后来,药送的越来越频繁,新娘也越来越虚弱。
张本海便不去了,他把熬好的药端给小七,要一个小孩去送。
之前说的山盟海誓被一点点消磨殆尽。
“唉...”宋泊礼叹了一口气,靠着正飘着叶子的树干,淡淡开口:“张本海好有毅力,为了熬药两年不与新娘相见,总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这种毅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我比不过他,我一刻看不到舟舟胸口就痛。”
云听舟眼睛盯着药罐,闻言没回话,蹲下身将罐子拿在手中,从里边掏出药材闻了闻,说道:“一刻见不到我就胸口痛?”
“是啊,没了你,我...”
宋泊礼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那你一定精通药理,看看这是什么东西。”云听舟站起身,手一扬将药罐子扔了出去。
“当归、川芎、茯苓、炙甘草...”宋泊礼指尖捻着药渣向外报药材名,最后慢悠悠补了一句:“补气养血的好方子啊。”
补气养血。
云听舟眸子一暗,伸手拽着宋泊礼的衣裳转身就往外走。
“诶诶...”
宋泊礼任着他揪衣摆,顺势向后退,眼睛盯着一个好地方把药罐子放了回去。
在两人穿过长廊,来到屋外的那一瞬间,白昼转为黑夜,夜色降临。
只见从来不在晚上回家的张本海站在屋外,头发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正抬首期盼着什么,而他身上穿着崭新的...
喜服。
云听舟脚步一顿,拉着人躲在暗处。
在他们身前的那个柱子后边藏着一个小小的团成一团的身影。
云听舟视线停留了一瞬后,便回转到张本海身上。
他面前突然站了一个人。
是那个老妇人。
她佝偻着身子,穿着同样喜庆的衣裳,腰侧与拐杖上挂了几个铃铛,走起路来清脆悦耳,此刻正眯着眼睛和张本海说话。
由于距离较远只能看见动作和模糊的嘴型,听不清具体说了些什么。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的样子,张本海手背后先行离开了,留老妇人在原地,她缓慢的拄着拐杖转过身朝着云听舟他们所在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也离开了。
“好巧。”宋泊礼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凑的特别近,炙热的呼吸就喷洒在他耳朵旁,有些麻。
说话说的莫名其妙。
云听舟朝前走了一步,视线下移,那道小小的身影不见了,他皱起眉头问:“什么时候走的?”
“和那个老婆婆一个时间。”
是挺巧的。
思索片刻后,云听舟打算去追老妇人让宋泊礼追张本海。
可宋泊礼手捂着胸口,一副很伤心的样子,低声控诉:“他太优秀了我比不过,看见他的脸我难免觉得恶心,舟舟,你会体谅我的对吗?”
“……”
后半夜。
云听舟站在屋顶的高处,看向村子深处高台上的人,脑速飞转。
自门口一别后云听舟跟着张本海来到了村子深处,一开始和平常无异完全没有特殊的地方,可到了凌晨,四周的房子极速变化,方向一致朝外,由盛转衰一片破败。
以及,本该在村口的高台也移到了村尾,甚至变得更奢华更红艳了,和周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叮铃叮铃——”
银铃声相撞发出的轻响吸引了人的注意力。
一顶豪华的轿子被四个人抬着朝这边走来,轿子的前面还有一个人在引路,并且嘴巴张张合合发出空灵的声音,声声入耳。
“七月初七喜事近,良媒难寻神鬼皆避......”
伴着那些杂乱的声响,轿子底下渗出了血迹,蜿蜒成线滴落在所经之处。
云听舟换了一个位置视野更加开阔,他看见那几个抬轿子的人没有头颅,动作僵硬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生硬的跟着走。
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
“咚——”
轿子落地了。
老妇人缓缓转过身,提步向轿子走来,伸出骨瘦嶙峋的手掀开了帷幕。
随后,云听舟看见了小七。
她穿着过大的嫁衣,头顶着盖头,手被攥进了那双粗糙的大手里,被引导着一步、一步走向富丽堂皇的高台。
这次,老妇人站在了高台边缘,没有锣鼓喧天的声响,伴着寂静的黑夜用沙哑的声音高喊:
“一拜天地——”
张本海有了动作,他伸出手抓住小七将她拉到高台正中央。
万众瞩目的位置。
“二拜高堂——”
那中央有一个木质的高大十字架,张本海将小七倒着捆了上去,使她四肢不能动弹。
只能发出尖锐的哭叫声,连弱微的挣扎都不能。
“夫妻对拜——”
不知道斧头从哪来的。
张本海攥在手心,双手用力握着高高扬起,一下一下缓慢的砍在小七身上。
嫁衣本身就是鲜艳的红色,随着动作一下又一下变得破败艳红。
小七的尖叫声慢慢变小,她艰难的喘气,随着挣扎盖头落在了地上,苍白的小脸露了出来,满是泪痕。
她的眼睛没有焦距,直愣愣的看向一个虚无的地方,随后嘴巴动了动却因为痛,什么也没说出来。
太痛了。
云听舟早在张本海动手的那一刻就想从房顶一跃而下,可,他动不了。
只能被迫跪在屋顶,睁着眼看了整个事情的全貌。
因为用力他的手背,脖颈处青筋暴起,脸憋的通红。
好痛。
原来,那一眼......
看的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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