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不是张小小第一次提起，先前他在林中被人拒绝，再出来后也没重新提起过这个话题。虽然外人都觉得二人如今已是师徒，但实际上如何他心知肚明。

张小小过往乞讨之余，也不是没做过江湖侠客的梦，江客扬和他心目中的大侠形象相同，动起手来自有本事，又还有一番侠客义气，他自觉在心里把人当做师父，也没想着要人答应。

但此次村落一遭，几人被敌人包围之时，他在其中却没能出任何力，就连李文佑都能解决掉三两个人，可他却只能堪堪跟上对面的脚步，步步防守。

他心有郁结，这两天便一直闷闷不乐，不知如何是好。

先前他在林中想要拜师，当时情况紧急，他一时只顾着抓住机会，遭人拒绝也在预料之中，可后来他跟着人到了江府，却贪心起来。这次的事情只是一个引子，张小小知道自己不想再被动防守，他想要起到作用，能够在关键时刻也帮得上忙。

江客扬闻言愣了一下，见他态度坚定，顿住片刻。

他叹了口气，道：“你跟我来。”

二人走到祠堂面前，这间祠堂里摆的是清月谷先前逝去的内门之人，清月谷灭门到如今已过多年，江客扬一直没忘，他虽不说，心中却有所介怀。

张小小对此并不知情，他跟在人身后进了祠堂，还有些不明情况。就见江客扬进了屋中，随即取出三根香，缓缓将其点燃。

江客扬原本一直沉默，此刻忽然开口道：“既然你想拜师。”

他望着身前的几块牌位，只见祠堂正中摆着一个牌位，上头落了几个大字，清月谷谷主——江疏维。

江客扬合眼站定片刻，随即再睁眼间看向张小小，问道：“那你可愿拜我清月谷先任谷主江疏维为师？”

张小小愣了一下，不知其人身份，却也看出江客扬此刻的认真，连忙点头同意。

江客扬见他点头，便道：“那好，我在此作为见证，张小小从今以后，拜入清月谷门下，师承江疏维，日后便与清月谷内门弟子同等待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张小小，你上前一步。”

张小小听了此话，往前迈出一步，就听江客扬道：“闭上眼睛，对着师父拜上三下。”

张小小闻言照做，如他话中指示闭上双眼，对着牌位拜了三下。他动作刚刚结束，就听江客扬出声提醒道：“可以睁眼了。”

江客扬看着人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清月谷门下的弟子，也是我清月谷第四代传人，望你日后能走入正道，实现你当下心中所想。”

张小小见自己还没说话，就被人明白了心思，这两天内的郁结也不扫而空，他这会刚拜完师，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正兴奋劲上来，他将人劝告都一一记在心中，同时也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

他本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卡了壳：“师……”

他一个音节冒出来，又觉得自己刚拜完师，转眼还称他为师父不大合适，吞吞吐吐半天，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

江客扬道：“江疏维是我父亲，也算是我师父。既然你拜了他为师，从此以后我们便是师兄弟，你不必紧张，日后唤我一声师兄便好。”

张小小听到此话，便叫了一声师兄，江客扬颔首应下。二人从祠堂里出来，江客扬想着回去看看楚烬明情况，没再和人一路。

两人分开后，江客扬走到院中，看到院子里的老树，忽然站定下来，也许是触景生情，不知怎地有些想起当初灭门时的情形。

当时他仅有十岁出头，年纪虽小，但医术上已小有成就，没少替家中长辈给人看诊。他那日照常外出看诊，回来路上还想着那人的病情，等到了家门，所见的却是一摊灰土。

他来得晚了，火是白天起的，刚往外冒出烟没多久便被人发现，烧了几个钟头，这会已经灭了。府内的人全都被这场大火带走，有人见此情况，还去报了官。

官员来查，可过了几天查不出什么线索，到最后只能留下一句意外事故，便下了结论。

虽然已过多年，但江客扬从未忘记，他默默将此事封存于心，至今心里仍像背负着一块巨石，始终压在他骨肉之上。

清月谷覆灭得突然，打人一个措手不及，等他回过神来，当年熟悉之人已成骨骸。

他不信这起案子只是一个意外，门中兄弟姐妹都是谨慎细心的人，怎会一个不小心点燃如此大火，况且青天白日，就连路过之人都能立马发现火势，人在府中又怎会放任其到无可挽回？

江客扬对此心存怀疑，他觉着兴许背后有人在暗中预谋，但那些官员撤离也不是全无道理，现场寻不到什么线索，他虽然有疑，却得不到答案。

他后续这么多年，也曾想重新彻查此事，但当年的情况实在无从下手，那凶手作了案后便销声匿迹，他对于那凶手的身份也暗中猜测多次。

但清月谷名声在外，从未与谁结仇，门内弟子心善，不时外出游历，免费给人问诊，不收分文。他猜测不出有谁心存记恨，每次想到这里便只能到此结束。

这起案子的幕后凶手究竟是谁？

他想不明白，便只能搁置至今，清月谷也因此从江湖上消失。今日借着张小小一事，江客扬心有所感，重新想起此事，只觉得是个提醒。

清月谷沉寂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重出江湖了。

***

江客扬跟二人短暂告辞后，楚烬明便从床榻上起身下来。李文佑本也想要离去，却听楚烬明开口问道：“你觉得崔源安走水这事，背后站着的是什么人？”

李文佑思索片刻，不确定道：“这…我倒不甚清楚，我同崔大人往日没什么交集，也不太清楚，朝中势力复杂，各个党派暗中想必都有所预谋，虽说大理寺那头找不出什么线索，但说是意外也有些牵强，不过要说起背后之人，我确实不知。”

楚烬明道：“那你觉得这京城之中，有谁会和崔源安结仇？”

李文佑道：“崔大人平日积德行善，想来很少与人结仇，他不参与朝中争斗，虽然此事在各个党派之间也有些争议，但他这些年来一直这个态度，颇有想要告老还乡之意。若是他能一直保持如此，也未免不是件好事，应该不会有人会因此记恨，动手要杀了他。”

李文佑这番点评倒是中肯，没有因跟崔源安结的梁子而带什么个人色彩。他话音一落，接着道：“但大人说起此事，倒让我想起一事。”

楚烬明追问道：“什么事？”

李文佑道：“先前有一次，我曾看见崔大人似乎同二皇子私下说了什么。”

楚烬明愣了一下，道：“二皇子？”

李文佑道：“当时我离着二人有些距离，并为听清谈话的具体内容，不过看两人当时的神色，不像是照面寒暄。”

楚烬明心下奇怪，二皇子赵明安他见过几次，虽然不知实情如何，不过平日看着倒是没什么特殊之处，说起来只给人留下了谦逊有礼的印象。他和崔源安这个大众眼里的烂好人混到一块，不知道是说了什么？

他心里揣测一番，暗自将此事记下。本来他问出这话，是想对李文佑试探一番。这人他只有个表面印象，不知可信不可信，将他留在江府，不知根不知底的，属实有些危险。

二人这会功夫聊了几句，便打算话题告一段落，时候不早，楚烬明昏迷这两天没能回府，不知道家里人会不会对此猜测，他今日醒得不早，和人说了这么半天话的功夫，天色已经快暗下去，他逗留这么久，也是时候打道回府。

他本想去和江客扬告辞，就见人从外头走了进来，江客扬见楚烬明已经起身，也知他在这停留太久，便道：“若是要走了，明天可记得过来，你伤口尚未痊愈，仍还需每日勤加换药。”

楚烬明笑了笑，接下人这话茬，随即又说了两句，便告辞离开了江府。

他回了家中，兴许这个时间大家都在房内休息，此行倒没被人拦下，他这一路没碰到人，倒是方便他，不用为这两天失踪多做解释。楚烬明见状也没搞出多大动静，先行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在房内有些出神，想起近日连串的事情，一时陷入思索，但发生的事太多，他不知从何厘清，几个转念间便过去不少时间，天色已暗。

云雾悄无声息地拉开了纱幕，一弯银月静静地悬在半空之中。

微风虫鸣，树影婆娑。

府内异常安静，门窗只虚虚地半掩着，油灯挂在窗前，勉强照出了半个人影。

楚烬明这两天睡了太久，直到半夜竟也十分精神，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闲来无事，便偷偷找了个机会溜进书房，打算把之前藏在书房暗格里的酒酿翻找出来。

楚烬明来到藏书房，找到对应的暗格，小心地将酒酿翻出，他方才打开暗格，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人还未饮就有了醉意。

半夜更新好像人不太多，之后可能会更改到固定下午18:00更新。大家一般什么时间段会想看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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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