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坠入时空裂隙的刹那,耳畔回荡着卫嬿婉最后的呢喃,再睁眼时,已是绣着金线缠枝莲的罗帐之内。檀香混着龙脑香萦绕鼻尖,铜镜里映出梳着双丫髻的少女,鹅黄襦裙上还沾着胭脂渍——这是富察府嫡女琅嬅十岁生辰那日,正是她初露锋芒却也埋下祸根的开端。
“光中姐姐!”清脆的呼唤从廊下传来,梳着海棠髻的琅嬅提着裙摆跑来,腕间的羊脂玉镯叮当作响。她身后跟着抱着书卷的丫鬟,显然刚从私塾归来。我迎上去扶住她微喘的肩膀,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日日习字留下的印记。
“今日夫子又讲了《女诫》?”我接过丫鬟手中的《内则》,书页间夹着半干的玉兰花瓣。琅嬅眼神黯淡下来:“为何女子只能学这些?前日我见兄长的《资治通鉴》,里面讲的兴亡之道可比女红有趣多了。”
我翻开自己的袖袋,取出连夜誊抄的《盐铁论》节录:“若小姐想看,我这里有比《女诫》更有意思的书。不过......”我压低声音,“我们得办个只收女子的学堂。”
三个月后,富察府西跨院的垂花门挂上“明心斋”匾额。我握着琅嬅的手,在宣纸上写下“女子亦可为国士”的训诫。来求学的不仅有世家闺秀,还有账房先生的女儿、绣坊的学徒。琅嬅将自己的月例银子拿出来购置笔墨,甚至偷偷让兄长从书院带回最新刻本。
选秀那日,我替琅嬅设计的礼服别出心裁。月白色织金缎上,用孔雀羽线绣着二十八星宿,暗合“文曲星照”之意。当她跪在乾隆面前背诵《贞观政要》里的用人之道时,满堂寂静。我站在宫娥队列里,看着她颈间的珍珠项链——那是用办女学结余的银子打造,每颗珠子都刻着女学生们的名字。
入主中宫后,琅嬅在坤宁宫设了“凤仪阁”,专收女官。我任掌事女官,将明心斋的章程搬进皇宫。女官们不仅学礼仪刺绣,更研习律法算术。有次江南发洪水,琅嬅带着女官们连夜核算赈灾粮款,比户部的折子早了三日呈到御前。
如懿进宫那日,我正在教琅嬅推演《孙子兵法》。听到通报,琅嬅将沙盘上的“楚河汉界”抹平:“去请娴妃来,就说本宫这里有新制的桂花蜜酿。”
茶案上摆着两盏茶,一盏是寻常的碧螺春,另一盏混着少许薏仁。我站在屏风后,看着如懿行礼时微微隆起的小腹。“妹妹有孕,该多喝些温补的汤品。”琅嬅亲自将薏仁茶推过去,我适时咳嗽一声,她指尖顿了顿,又换成了红枣茶。
这一夜,我带着女官们在藏书阁查阅医典。当找到“薏仁堕胎”的记载时,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第二日,太医院便收到了来自江南的珍贵药材,药方里特意注明孕妇忌服薏仁。
随着凤仪阁的女官逐渐渗透六部,朝堂上开始出现异样的声音。有御史弹劾“牝鸡司晨”,我带着女官们将历朝贤后事迹汇编成册,让言官们无从辩驳。琅嬅更是大胆启用商人之女沈明薇,在扬州试行女子商铺,将盐铁买卖的利润翻了三倍。
那年秋狩,如懿遇刺。我带着暗卫及时赶到,刺客面具掉落的瞬间,竟是皇后身边的三等宫女。如懿苍白着脸色要谢恩,琅嬅亲自给她披上狐裘:“都是一家人,何谈谢字。”我望着远处假山上闪过的衣角,那是我提前安排的“巧合”。
乾隆三十六年,琅嬅以太后身体不适为由,暂摄朝政。垂帘后的凤仪阁女官们捧着奏折往来穿梭,我站在她身侧,看着她批下第一道政令——全国广设女子官学。宣旨那日,京城明心斋的老匾额被新的“国子监女院”代替,鞭炮声中,我听见孩童们清脆的诵读声:“古有木兰替父征,今有女子治天下......”
当暮色漫过紫禁城的飞檐,琅嬅卸下凤冠,将朱笔递给我:“光中,这天下,是我们一起写就的。”笔尖落在奏折上,墨迹晕染开,恍惚又回到那年富察府的西跨院,两个少女在月光下憧憬着女子为官的未来。而如今,我们真的在这金銮殿上,绣出了一幅前所未有的盛世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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