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一毕业后，由导师推荐到刘宅任职家庭医生，工作清闲，待遇优渥。刘总常年窝在公司不着家，国内到处飞的工作节奏让他的生活平静得近乎乏味。

直到那个年轻人被带进宅院。

不分昼夜的急诊电话开始频繁响起，处理淤青与软组织挫伤成了宁一日常。面对年轻人身上各种各样的伤痕，他几乎麻木地重复着“按时涂药”的医嘱。

那天深夜，宁一又一次被传唤过来。青年靠在床头，日益消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正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身上的伤痛仿佛与他不相干。

宁一在给他消毒时触及到他背上新添的鞭痕，突然顿住，他听见自己用陌生的口吻说：“接受现实能少受点苦。”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消毒棉球从镊子上掉落，一路顺着被子滚到了青年的拖鞋旁。宁一心里一跳——这不像他会说的话。

“宁医生？”管家在门外轻声提醒，“刘总问您处理好了没有。”

宁一猛地回神，匆忙合上药箱。“好了，记得按时冰敷。”

回到住处，宁一直奔浴室，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拧开水龙头，冷水冲刷着双手，却冲不走骨子里渗出的寒意。

他开始意识到不对。

“我变了吗”

再次接到刘宅的电话是在几天后，宁一正在研院。听筒里传来管家急促的声音：“宁医生，麻烦您立刻过来一趟，楚先生情况不太好。”

宁一提着医疗箱走进楚奚的房间时，首先看到的是地上打翻的台灯碎片。楚奚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被单凌乱，刘宇轩嘴角带伤站在窗边。

“治不好他你也不用干了。”刘宇轩冷冷地说，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肩上，领带松散。他比宁一大不了几岁，却已经继承了家族企业，举手投足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房间里弥漫着某种难以言明的气味，宁一像往常一样询问楚奚哪里不舒服，意料之中没有收到答复。

“他发烧了，应该是发炎引起的。”刘宇轩补充道，一边接起响个不停的手机。

宁一皱眉。楚奚脸上没有伤口，手腕上的伤痕也已经结痂。他取出体温计，不顾楚奚微弱的反抗塞进对方腋下。三十八度五，确实在发烧。

刘宇轩对着电话说了几句，转身离开前再次叮嘱：“治好他。”

“我现在要检查你身上的伤口”宁一收起体温计，伸手要掀被褥，楚奚突然攥紧被角，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别碰我！”

“你的伤口必须处理”宁一加重语气。拉扯间被单滑落，斑驳红痕从锁骨蔓延至腰际，残留的□□在皮肤表面结成细屑。宁一呼吸一滞，迅速用被角掩住那片狼藉：“你现在有力气去清洗吗？”

楚奚因剧烈挣扎而气喘吁吁，额前的黑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苍白的皮肤上。他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只说了一句：“可以，请你先出去。”

在数到第906秒时，突然响起的闷响让宁一心脏骤停，他猛地冲向窗边——金丝雀跳楼了！

二楼不高，下面是精心修剪的草坪。宁一跟着管家冲下楼，发现楚奚蜷缩在草地上。还好只是轻微扭伤，没有骨折。

“你疯了吗？”宁一低声呵斥，给他检查伤势。楚奚在他怀里出奇地安静。

管家应该是去给刘总打电话了，回来凝重地告诉他，老爷很生气，但他现在有个重要的合同要签，赶不回来，告诫他说如果金丝雀死了，他也不用活了！

宁一：“……”

宁一沉默着将楚奚抱回房间。年轻人轻得不可思议，好像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他小心地把楚奚放在床上，刚想质问，却看到青年恶劣地咧开嘴笑了，

“你在报复我。”宁一明白过来，取出冰袋敷在楚奚肿胀的脚踝上，“你知道二楼摔不死人。”

楚奚不置可否，只是用那双浅色的眸子盯着他，里面盛着宁一看不懂的情绪。

管家不在，宁一有些不悦的伸手抓住他的下颚，俯下身时那双眼在灯光映照下潋滟生辉，明明该是多情的弧度，却因他微眯的狭长眼型透出危险的压迫感，“用伤害自己的方法来报复我，你好像不太聪明”。

“我还以为你不会生气”楚奚满脸得意的看着宁一，不顾他的警告同样用手捧着宁一的脸，滚烫的手贴着他的皮肤，另一只手摘下了他的眼镜，“你明明长得更好看，刘宇轩怎么没看上你？”他的眼睛里闪现过一抹惊艳，接着把烧得通红的脸凑得更近。

金丝雀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如同天籁。可宁一听来，却莫名让他联想到了蛰伏的蛇，他抢回眼镜重新戴上，“顾好你自己吧”。

“嗯哼”金丝雀有些遗憾的躺了回去，那副眼镜好像一道封印，让这个医生重新变得平平无奇。

金丝雀身上穿着睡袍，他只需要轻轻一扯，就能如愿快速做完检查摆脱这个家伙，但他还是耐心的等着金丝雀的允许，“现在需要给伤口上药”

“那开始吧”

楚奚出乎意料地配合，甚至主动脱下睡袍让宁一处理擦伤，也不说话，只是轻佻地看着他。

“……”宁一无视了他的视线，拿着医用棉签认真的给他上药。至于敏感的地方，他就还是由楚奚自己处理。

针头刺入静脉时，楚奚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你往里加了什么？”

“能让你今晚睡个好觉。药膏还是照样使用，少吃辛辣重油的食物”宁一调整好滴速后看着他无所谓的态度，笑了笑，“有很多青少年因为跟家长赌气，从高楼一跃而下，他们从不考虑后果，就是不管怎样都要让惹他们生气的人后悔，你知道吗？有个17岁的少年从二楼雨棚跃下，胫骨平台塌陷骨折引发骨髓炎，在县城医院截肢后感染绿脓杆菌，最终双大腿截肢。”

“……”

金丝雀不语，只是抱紧了自己的双腿。

“像你这样不配合的…现在是看着没什么事，但如果真的有哪里疼却不说，拖过了治疗黄金周期，虽然不至于截肢，但跛脚却是有可能的”

“……”他在跳楼的时候借着排污管减缓了下高度，落地的时候屈膝侧滚缓冲，根本不可能造成宁一说的结果，他就是在恐吓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个普通医生，只做自己分内的事”言外之意就是冤有头债有主。

可能是发生的事情太多，金丝雀看起来很疲惫，他冷笑一声盖紧被子，“一丘之貉”。

月光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为防金丝雀再生事，在点滴打完之后宁一还在房间里坐了一个小时，给闭着眼不知道睡没睡着的楚奚冷敷做物理退烧，直至确认楚奚完全退烧，他才离开。临走时，他鬼使神差地在抽屉里多放了两片止痛药。

宁一并不知道，在他离开以后，金丝雀重新睁开了眼睛。

[无奈]不断在抓虫的路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