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一回到家洗漱完躺倒在床上，疲倦地阖上眼睑。最近发现的异常像根细刺扎在神经里，他顺着今天的记忆往前倒推，试图找到那个改变的开始。

自担任刘家私人医生起，他的过往便如同蒙上了浓雾。明知刘宇轩的行为属于非法拘禁，他却说服自己这是富人惯有的特权。法律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张可以随意折叠的锡箔纸，总能找到透光的缝隙。

可那个被关在别墅里的年轻人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物品。这几个月来，他对他身上遭受的一切都表现得他好像不是在医治一个同类，而是一个任家主生杀予夺的宠物，他作为医者的仁爱之心随着每月高额的入账被抛之脑后……

我是一名医生……

如果无法拯救，或许他可以选择辞去这份工作。

【警告：检测到角色意识觉醒】

【正在分析偏离度...23%...47%...】

【启动催眠修复程序】

宁一的表情突然变得迷茫，眼神逐渐失焦，他的意识坠入一片虚无。

混沌中，有个豆大的小人一直跟在他身后给他灌输高薪工作胜于一切的理论。他被烦得头痛欲裂，四处逃窜。后来那个小人转换了战术，打起了感情牌“你现在辞职，现有的一切都会被系统抹除，想想你的妈妈，你的妹妹，没有你，她们可怎么办”。

“……”

凌晨1:37，刺耳的电话铃声将宁一从睡梦中惊醒。

他猛地坐起身，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手机屏幕在桌上亮起又熄灭。铃声第二次响起时，他揉了揉太阳穴，按下接听键。

“宁一！你干什么去了不接电话！给你十分钟马上给我滚回来！快点马上！”

“……”宁一将手机拿远了些，刘宇轩根本没有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说完就挂了。

神经，他这里过去起码要二十分钟。

宁一呆坐了两秒。他隐约记得自己睡前做了某个决定，但现在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强烈的念头：他需要这份工作。

没办法，宁一只能骑上他心爱的小电瓶向刘家超速前进。还好现在大半夜的没什么人，否则别说十分钟，遇上高峰期一个小时都到不了。

空荡荡的街道把电瓶车嗡鸣声放大数倍，寒风呼呼地往宁一领口里钻，他缩了缩脖子，在感觉自己要冻成个冰棍时，终于卡着时间到达了刘宅。

他推开三楼卧室门，浓重的血腥味混着雪松香薰的气味扑面而来，暖气让这股味道更加滞重，宁一快步走进去。

“这次割的是左手”这位向来体面的总裁此刻湿着头发，浑身散发着暴戾的气息。

床上青年面色青灰，闭着眼像件破碎的瓷器，凌乱的黑发衬得他的面容更加清隽。只三四个小时不见，这位就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伤口在腕横纹上方三公分处歪斜着，手腕还留着上次缝合的淡粉色蜈蚣痕。宁一注意到他指甲缝里残留着釉质碎片，好在伤口并不深。做完了紧急止血处理，将止血钳浸入消毒盘，金属相撞的脆响惊醒了昏沉的人。

宁一抬头看到楚奚那双总是蒙着雾气的眼睛此刻异常清明，正直视着他。

这并不是金丝雀第一次自杀，宁一给他输上乳酸林格液。只说今天就已经是第二次，可见这个脆弱的金丝雀自杀之频繁。按以往他应该在完成自己的工作之后，一声不吭的离开这里，可是看着金丝雀的眼睛，他发现自己无法像以前那样无动于衷。因为他是个正常接受过教育的人，因为这是个人……

“刘总，楚先生的情况很不好，不能再经受刺激了”

刘宇轩抽着雪茄，也不知把他的劝告听进去没有，过了好一会才沉着脸告诉他，“没有我的允许，他就算只剩一口气，你也必须把他救回来”。

楚奚嘲讽的勾了勾嘴角。他看向宁一的眼神里带了一丝探究，可能是因为宁一破天荒的为他说话。

他是大罗金仙吗？

宁一觉得有点荒诞，熟练地用棉签蘸着碘伏清理金丝雀指甲里的碎瓷，没有再试图劝导。

“天快亮了，你今晚歇在这吧，刘妈，给宁医生收拾房间”

刘宇轩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因为金丝雀还在观察期，怕半夜出意外，所以宁一也没有拒绝，在一楼住下了。

次日，宁一起来的时候刘宇轩已经出门了。

晨光透过彩绘玻璃在长餐桌上投下菱形光斑，刘妈给他准备了早餐，奇怪的是，本来应该卧床休息的金丝雀也下来了。

因为身份敏感，所以宁一并不打算跟他说话，只是礼貌的道了声早。出于职业习惯，席间他一直在观察着楚奚的伤势。不过金丝雀可能误会了什么，坐在他前面用右手端着咖啡杯，左手放在桌上，饶有兴趣的看着宁一，防水敷料覆盖的手腕边缘有轻微红肿。

“是被我的魅力打动了吗”

宁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楚奚哪根筋搭错了：“您的美貌毋庸置疑，不过您现在状态恐怕和您的自信无法匹敌”。他昨天来的及时，再加上刘宇轩做了措施，所以楚奚昨天的光辉事迹听着夸张，实际伤势没有这么严重，除动作稍加迟缓以外并没有出现常见的后遗症。

楚奚脸色苍白得厉害，眼下泛着淡淡的青，整个人像一张被水浸透又晾干的纸。尽管如此，他坐姿依旧端正，病容削弱了他的锐气，添了几分脆弱，越发显得我见犹怜。

美则美矣，只是太过憔悴。

“宁医生一直盯着我，还以为……”

“您想多了”

草草吃完早餐，宁一拿纸巾擦了擦嘴角后才开口：“夫人慢用，建议您今天多卧床休息”。

金丝雀瞬间拉下脸，明显是不喜欢这个称呼，但他忍了忍也没说什么，“你今天不给我讲恐怖故事了吗”

“？”宁一疑惑的看向他。

“昨天我跳楼之后，你给我讲的那些”

“那些可不是恐怖故事啊夫人”

“反正都是你用来恐吓我的”

“您看着也没放在心上，甚至还有点变本加厉”宁一注意到了站在角落里注视他们的佣人，不欲再与他牵扯，“夫人何时才能明白，生命诚可贵这个道理”

楚奚用刀叉将盘子里的鸡蛋切得稀碎：“任谁换到我这个位置，都会觉得死亡是种解脱。”

宁一有些默然，想起身回房拿上设备给楚奚再做个详细检查后就离开又被金丝雀叫住：“宁医生既然怕我死了，怎么不干脆在刘宅住下？”

这是要做什么？

宁一对楚奚突然亲近的态度有些费解。是因为发现了有人在监视所以改换战术了吗？

“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相信任何一个医生都不会希望病人在自己手里失去生命”宁一正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不是神医，生命是你自己的，如果你自己都不重视，我即使住在这里，也无法阻止你一心求死”

金丝雀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声音里带着尖锐的质问：“如果有天你我对换处境，你又如何”

宁一略加思索，“先活着吧”。

“只怕你连我都不如”楚奚端详这宁一的脸，嗤笑道。

宁一不再多言，回房拿了自己的医疗箱，重新给人换了手上的敷料，低声告诫，“伤口不要碰到水”

楚奚极具渴望死亡，想必是不会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宁一给楚奚处理好后又对着管家叮嘱。

“咸吃萝卜淡操心”楚奚冷冷的在旁边开口。

宁一已经决定不理他，确认管家都清楚之后他拿上医疗箱要离开。刚没走两步，一个杯子重重的砸在他脚边，碎了一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在安静的早晨格外刺耳，管家被楚奚突然发难吓了一跳。

宁一无奈的回过头看他。

“如果你决定要帮着刘宇轩，那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化了]涂涂改改又一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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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