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沉重的钟声骤然响起，在整座校园里悠然回荡。

有人从床上惊醒，睡眼朦胧地看向外面的天色。幽蓝倒计时镶嵌其上，时刻提醒着副本正在进行。

乌黑的夜幕上没有任何星星或者月亮，如黑网一般笼罩。游戏虽虚拟，可哪里都逼真，唯有与宇宙衔接的部分懒得伪装，从不给人任何期盼仰望。

估摸着时间还早，刚睡了几个小时的人倒头躺下，想再睡个回笼觉，然而却莫名睡不安稳，翻来覆间忽然瞥到宿舍的钟表。

“我的天！已经四点四十分了！！”他的眼睛登时瞪大。

他起身环视宿舍。

可是怎么没有人醒呢？为什么大家还在沉睡？就像……就像被下了药一样安静。

来不及多想，他起身挨个摇醒室友，然后等室友不解地醒来后，又去抓紧提醒其他宿舍。

终于，镇南中学的宿舍楼里亮起灯光，逐渐能够听到一些窸窣的声音，大家开始匆匆忙忙去洗漱。

多数人群开始涌出宿舍的时候，已经接近四点五十分。

早自习五点钟开始，这个时间能来得及跑到教学楼就不错了，更别提去一趟食堂买早饭吃。

镇南中学的学生怨气冲天。

“我都多少年没上过早自习了，这个点根本起不来，怎么都没有起床铃提醒啊！”

“简直过得比牛马还苦，天不亮就要起床。”

“保佑我别迟到呜呜，我不想被班主任扔出去……”

“啊啊啊怎么感觉这么烦躁啊！我好饿！”

四点五十八分，六班的教室里来了三分之一的人。

四点五十九分，大约一半的人数卡点进入教室。

注定有人要赶不上。

凌晨的早自习，取消的起床铃，很难说让所有玩家都迟到不是系统的故意为之。

如果NPC有人头KPI，那么今天会是难得的大丰收。

班主任守在教室门口，她看着班里的几个空位，尖利的红色指甲已经蠢蠢欲动，声音里透着莫名的兴奋：“还有十秒钟。”

已经到教室的学生都不敢吭声，因为其中有一个空位属于他们的班长。

在时间还剩十秒钟的时候，班主任抬起纤细的手腕，门缓缓合上。

忽然，骨节修长的卡住门缝，陈甘霖趁机挤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许南和方衡，背上的包都鼓鼓囊囊。

班主任的脸霎时变得难看，不知道是因为一个人头都没收到，还是因为对于陈甘霖卡点到的不满，她语气里是明显的不悦。

“作为班长，你应该起表率作用，而不是带头迟到。”

“？”陈甘霖抬头看表，秒针恰好正十二点掠过，他们与迟到险险擦肩而过。

他明明算好时间的，不可能会迟到，但他

观察着班主任的神情，还是没有拂逆她：“老师，今天因为出意外所以卡点到，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情况。”

班主任发出了些很不满的声音，好像在看到手却又飞走的猎物，带着些不甘心。

或许班长在她这里并无优待，反而是狩猎的首选目标。可他毕竟没有超过五点钟，她最终只能离开。

今天迟到的学生特别多，留下的血迹弄得教学楼里到处都是，有些已经深深渗入瓷砖缝隙。

班主任好不容易走了，可有学生似乎没缓过来，直接吓晕过去。

“啊啊，小美你怎么了？！”同桌的冯丽摇着她，可是发现她晕得很彻底，“救命！她好像掉san了！！”

闻言教室里一阵躁动，他们昨天靠着晚自习摸鱼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san值，现在似乎又开始下降了。

冯丽也觉得心里莫名涌上一阵饥饿，她用指甲抠着木桌的边缘，隐忍下烦躁的感觉。

“给你。”一个大包子忽然递到眼前，冯丽抬头便看到许南的笑脸。

她正惊讶是从哪里来的，便看到许南和方衡将背包里的东西倒出来，众多香喷喷的包子味道瞬间蔓延开来。

陈甘霖他们今天早上差点迟到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扫荡食堂。

只要不生病生物钟就一直准时的陈甘霖，今早也没能准时起床，但在和其他人一样被其他宿舍敲门声吵醒后，他第一反应却是先用瞬移卡带着两个人去买早点。

事实证明这是对的，许南分完包子回来，用近乎崇拜的眼神看他：“哥，你是我的哥！你真的是料事如神拿，如果没有这个包子，我可能就要暴走了。”

他开着自己的人物面板，咬一口香喷喷的大肉包，看着精神值由13点缓慢上升，在濒临崩溃的边缘被拯救回来。

“……”陈甘霖在黑板上抄着班主任临走前甩给他的课程表，神情专注。

如果能仔细看，能看出他的僵硬。正常状态下，陈甘霖绝对不会一板一眼地以这种缓慢速度去抄没用的玩意。

如果许南有点眼力见儿，或许他不会直直地撞上去，但许南只是个热心肠又爱八卦的小混混，所以他压低了声音好奇地问：“哥，嫂子以后都要和咱们住一块了吗？”

他说完想了想，觉得徐之应身形比陈甘霖要高，或许陈甘霖是嫂子也不一定，但那样会让他对他哥的称呼变得混乱，还是没再乱换。

“什么嫂子？”陈甘霖的脸唰地一下黑掉，“我只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收留他一晚，你不要误会。”

“噢噢，”许南惊讶过后有点不好意思，“原来不是我想的那种，我看你们早上……还以为，呃关系挺好呢？”

陈甘霖闭眼，深呼吸。

该来的还是来了，他该如何解释早上尴尬的误会呢？

当陈甘霖昨晚得知他要被迫和徐之应睡一张床时，当即卷起薄毯在两人之间画了三八线，将一米的床铺一分为二，两人各占一半。

虽然对方老老实实没越线，但是因为床太小，陈甘霖还是能感觉到有热度的身体贴着，更奇怪的是，他居然不讨厌这种感觉，而且听着均匀的呼吸声安然入睡。

只是晚上做了奇怪的梦。

一会儿梦到他有喜欢的人，他把对方当个宝捧在手心，不管去哪里眼神都紧紧追随，将对方写进日记，还因为主动搭讪和说上话而非常开心。

一会儿能到他有讨厌的人，讨厌到都不正眼看对方，共事时任何一件小事都能拿出来做文章，两人聊天通常以假意的笑容开始，以暗讽的话结束。

然而梦境的最后，恋人的脸和仇人的脸竟然重合在一起，变成了同一人。

他气得在梦里扑过去拽起对方的衣襟，质问他到底是谁，然而线索戛然而止，宿舍门外的砰砰声将他吵醒，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的手脚都紧紧扒到徐之应的身上。

这对于睡姿一向良好的陈甘霖简直是晴天霹雳，他用了个半真半假的理由来敷衍。

“我昨晚做噩梦了。”

“可是……”许南还想说点什么，却没能说下去。

陈甘霖转身对着讲台正色道：“六班同学们，大家安静一下，我有个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后天镇南中学将举办二十周年校庆，每个班级需要出节目，现在大家要做一份小小的测试题，完成后上交。”

“校庆出节目和做题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啊，我们高中压根没整过这种的……”

六班的同学有些懵，但好在题目不多，他们还是乖乖地完成，交到陈甘霖手中。

因为不允许抄袭，收上来的试卷里果然是大片的空白，陈甘霖面色如常地从里面挑出字写得最多的，然后点了六个名字。

“这六位同学稍后跟我来一下。”

“那个，我能不能问问……”其中一个被点到名字的人举手，“这是要做什么？校庆和这有关系吗？”

陈甘霖点头：“当然有，所谓的校庆节目就是——每个班出六个人，每人参加一个科目的竞赛。而每个科目考察的内容就是我刚刚发的试卷那种类型的。”

班里瞬间“啊”“这”一片，他们以为校庆是去现场看节目的，没想到却由他们来表演解题？还是现场解题，基本功不扎实就完蛋了。

刚才被点到名字的人里有人惊呼。

“天呐，我的物理题是随便扯的。”

“能不能换个人去？我只是写得多，但其实过程什么都不会。”

就在他们以为这是全部时，陈甘霖又补了句：“这次竞赛会对每个班级进行排名，排名靠前的班会有奖励。”

“那靠后的班呢？”

陈甘霖顿顿：“靠后的班会按照比例削减人数，最后一名100%。”

“等等，”有个叫许棠的年轻人提出异议，“那你凭借一次测试就随便点人上去？万一他们不是最优秀的呢。而且被点到的人会很有压力，他们莫名其妙要背负拯救全班人的使命。”

陈甘霖转身看着他：“不凭借测试挑人那要凭什么挑呢？凭谁说的话更多吗？你可以放心，你们六个是首选阵容，余下的全班人都要做替补，压力会均匀分摊到所有人身上。”

许棠哼了一声：“你说得轻巧，我们班这些老弱病残能比过谁？”

陈甘霖笑笑：“没有一件事是能够轻巧地做成的，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要来进行魔鬼训练。”

“就先从你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