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的人群在游行示威，坐在明日之都行政中心前不肯走。

城主躲在阴暗的房间里，已经快晚上了，可他连灯都不敢开，只点了一盏小小的台灯，伸出手指，头痛地扶额沉思。

“所以查到发帖人是谁了吗？”

莱恩好脾气地答道：“没有。”

“这么半天连一个匿名者都查不出来？？凯伊恩是干什么吃的？！”

“……只知道这次的匿名帖子是用波吉教导员的电脑发布的，但是波吉签署了实验室的保密协议，泄露秘密的肯定不会是他，但他在今天也神秘失踪了，所以我们无从得知昨晚是谁用了他的电脑。”

“啊……”城主闭了闭眼，指尖插在头发里，然后很不耐烦地揉了揉，忽然露出一个狞笑，“实验室是吧？那就是新来的那群家伙吗？”

莱恩急忙说：“也不一定，毕竟那边晚上不会封锁，也许是有其他人翻了进去。”

城主却伸出一个手掌，示意秘书不要再说，现在他什么都听不进去。

紧接着他命令道：“你去把池子里的那些东西放出去吧。”

秘书全身一颤：“什么？”

城主不耐烦道：“听不懂？别装傻，我说把那些丧尸放出去。”

秘书并非故意反问，只是不可置信的下意识反应。他作为跟在城主身边多年的助手，自然知道池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但是他无法理解城主下的命令——

把丧尸放出去？那些每天吃不饱的怪物肯定会大肆捕猎，那城里的居民怎么办？

那些居民过久了安逸生活，差不多处于毫无防备的境地，如果骤然对上丧尸，那么后果不堪设想——被撕碎吃掉，或者被咬伤，然后变丧尸去咬下一个人。

可能他的弟弟也会遭遇这些，秘书很挣扎。

但是在城主现在已经很生气，秘书不能再火上浇油，否则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只能应了一声，然后领着命令离开。

城主看着莱恩踉踉跄跄离开的背影，嘲讽地笑了笑：“哼，毫无用处的卑微蝼蚁，怜悯心倒是挺多。”

“啊，那些在外面的人真烦人，赶紧让丧尸出来去把他们撕碎吧，这样所有讨厌的流言蜚语都会消失。”城主想着想着，已经迫不及待。

他掏出手机，打开基地控制系统，点开实验室一栏，然后在“是否开启实验池”选项中，毫不犹豫地点了“是”。

城主也不是傻子，看秘书刚才的反应，似乎并不会全然听他的吩咐。

他多此一举命令莱恩，只是想看看他有趣的反应，莱恩的慌乱让他得到了某种变态的满足，干脆直接远程开启了丧尸池。

不知道莱恩到达那里的时候会不会和那些怪物碰上，希望他能活着回来吧，城主可恶地想。

做完这些，他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开始哼歌。

秘书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不对，丧尸好像被提前放出来了。

路人惊慌失措，而身高两三米，体型巨大的丧尸正在路上穿梭，他躲在车里咬着牙观察外面的情况。

那些低矮的建筑此时无法起到任何保护的作用，丧尸轻松地攀上屋顶，从上面拎起躲藏的居民，然后一拳打爆沿街的玻璃，从里面钻进去抢夺孩子或者婴儿。

秘书看着这一幕，忽然有些恍然，他终于领悟了一些东西——

这是一座为丧尸而建的城市，人类只是被饲养在其中的食物。

怪不得老城主去世之后，新城主执意要改造新城区，并做出了奇怪的城市规划，把所有丧尸触及不到的高楼，全部改造成鸽笼一样的低矮房间。

原来只是方便投喂啊。

可笑，真是可笑，他当时还听信了城主说是为了降低基地运行成本的谎言，站在了支持他的一方。

一只丧尸察觉到车里有人，扑过来敲打玻璃。

而秘书正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与自责中无法自拔，猛烈的敲窗声似乎提醒了他。他颤巍巍地拿出手机，趁着基地信号站还没有被扯断之前，编辑出一条短信。

“叮——”短信发出。

收件人【徐之应】。

菜泥给徐之应发了消息，说陈甘霖已经醒了，烧退了大半。

徐之应本该高兴才，但菜泥后面又紧跟了一条，说陈甘霖的状态有点奇怪，别人和他说话半天都没有反应。

徐之应心里微微一沉，再反应过来时已经在赶回公寓的路上了。

他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无论是什么状况都要接受，然后推开公寓门。

陈甘霖在他进来的瞬间，目光望过来，然后又闪了闪躲开。

确实很奇怪。

“好点了吗？还难受吗？现在什么感觉？”徐之应走到床前，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陈甘霖却偏了偏头，躲开了他要摸自己额头的手。

徐之应这下被吊得更担心了，他问菜泥：“有没有给他测过体温？是不是温度太高伤到脑子了？”

要不怎么这么个别扭劲儿呢。

谁知道陈甘霖听到这话，挑了挑眉毛，终于没好气地开口：“没烧傻，我只是需要冷静一下，暂时离我远点。”

他现在想起了一些事情，心情很复杂，暂时不想搭理任何人。

而且徐之应趁着他生病套他话的账他还没算呢。

“啊——陈甘霖，原来你能说话啊？怎么刚才不理我，我都要担心死了。”菜泥从刚才一直忧心忡忡，现在确认他没事终于松了一口气，也不管陈甘霖拒人于千里的脾气，直接开口抱怨。

陈甘霖转了转眼神，停留在她身上一会儿，抿了抿嘴说：“我没事。”

然后又开始发呆。

徐之应眯了眯眼，他觉得陈甘霖和发烧前有点不一样了，但是这变化他好像并不陌生。

他想说点什么，但陈甘霖先一步说：“闭嘴，别问。”

徐之应一愣：“你……”

陈甘霖什么时候已经进化到仅通过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突然，房门被“砰砰”敲响。

门外的人也不等回应，直接一溜烟钻进来。

居然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看着十分惊恐的唐恩。

“怎么了？”菜泥看到他这副模样，还以为被谁给欺负了，哧溜站起来。

“有有有有有——丧尸啊——救救我！”

“啊？”一直在公寓的菜泥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唐恩磕磕巴巴地说出了他的经历。

原来他本来正在打扫房间，想让苏矜回来的时候看着干净点，但突然发现没有卫生纸了，于是只好出门采购，但刚出电梯就看到丧尸钻进前堂，捏爆了一个人的头，吓得他赶紧跑回电梯里面，回到房间。

但是街上的尖叫声也不断从窗户里飘进来，他越想越害怕，公寓楼虽然高，但谁知道丧尸会不会沿着墙壁爬上来呢？

“于是我就想找个熟悉的人待在一起，会更有安全感。”唐恩对着手指说道，“收留我吧，我不会添麻烦，就是自己待着会害怕。”

“……”独自走过那么多基地寻找哥哥的成年男子，竟然这样就害怕了？系统的NPC人设真的没有bug吗？

“你可以留下，但我们不能保证能完全保护得了你，难免有丧尸会闯进来……”菜泥说着顿住了。

窗外有什么东西“嗖”地闪过，虽然很快，但还是引起了房间里人的注意。

“那是什么？”唐恩问。

“……鸟？”菜泥不确定地说。

似乎为了回答他们的疑问，刚刚飞速掠过的影子又折返回来，小心翼翼地从窗户顶端露出一张脸观察。

“！！！”唐恩吓得两眼一翻，就差口吐白沫，“丧、丧尸啊！”

但是菜泥和陈甘霖他们却认出了这只丧尸，因为它天真蠢萌的神情实在与众不同，除了脸，体型与正常人无异，完全没有恐怖感。

丧尸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拉开窗户，然后撑着窗沿爬进来。

说完全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徐之应默默地往陈甘霖身前站了站，准备有异状随时阻拦。

但小丧尸似乎能察觉些人类的感情，它主动待在窗边，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才靠近，只不过迈向的方向是桌面。

然后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它拿起桌上的饼干，啃了起来。

“……那是我买的。”徐之应竟然开口说。

“让它吃吧。”陈甘霖说，他知道那是徐之应买给他的，但他现在没胃口。

虽然唐恩刚开始的抵触有点大，但过了会儿，他也慢慢接受了小丧尸的存在，只是会尽量离它远一点。

同时他们也知道了小丧尸的名字——莫林，因为它被雕刻在铭牌上，作为小丧尸随身携带的项链，但铭牌上没再有其他信息。

虽然唐恩总避着莫林，但莫林对他好像特别有兴趣，总是靠近他使劲嗅闻，好像在判断气味似的。

唐恩满头大汗，每次它一靠近就紧张得要死，但旁边三个人都没在担心，他也不好表现得太嫌弃。

只是在莫林凑上来时，他忽然眼尖地瞅见了莫林的手腕。

“你……这根手链是哪里来的啊？！”唐恩惊讶道。

莫林歪了歪脑袋，见唐恩盯着它手上戴的东西，以为喜欢，于是便伸手拽下来送给他。

因为手链戴得有些紧，莫林拽的时候用了点儿劲儿，唐恩心疼道：“我来解，我来解。”

然后拿到手里后，他就翻来覆去地看，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

“这个手链有什么问题吗？”陈甘霖看见唐恩脸色有点难看。

唐恩又摸了摸，有些不确定地说：“这个，好像是我哥哥的啊？”

“噗——”菜泥正在喝的水不小心喷了出来。

徐之应也没想到这出，有些意外地看过来。

他问道：“你确定？”

“嗯嗯，这是我给我哥编的，”唐恩指着手链金属装饰的内侧，“看这里有我哥和我的名字，他叫布莱兹·特里，我叫唐恩·特里，所以刻了B&T。”

陈甘霖思考了一下前因后果，把一只丧尸戴着唐恩哥哥手链的所有可能性都过了一遍，然后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所以莫林是你哥哥养的？”

然后没等唐恩反应，陈甘霖又对徐之应说话。

“快，搜一遍，看看明日之都里有没有叫布莱兹·特里的人上过新闻。能把丧尸当宠物养的，肯定不是平常人。”

徐之应依言拿出手机，在新闻页面输入搜索，看了眼显示出来的词条。

“布莱兹·特里，是明日之都城主的本名。”

空气中一时沉默流淌。

本来因为发现哥哥线索而激动的唐恩，表情也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