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随着窗外落叶纷飞,当年之景竟是历历在目,未曾忘却。凌玄轻吸了一口气,将被角掖好,手上一道安神咒打入公玉仪的眉间,使他能够安睡一宿。
想了又想,他将之前给公玉仪的玉牌摸了出来,一滴指尖血没入玉牌,在上面画了一个繁琐符咒,这才放回了公玉仪身旁。那符咒叫做“替魂符”,若是遇到危险,关键时刻能够替公玉仪挡下一记杀招。他不能再留在这儿了,泱生在各地搞出来的乱子不说,停留时间久了引来天道降罚,到时可不好解决。
临走之前,凌玄在公玉仪府外又设下了一道结界,一旦有人想要强行闯入他立刻就能够感应到。他朝着府内深深望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公玉仪这次整整躺了两个月才好转,中间断断续续醒了几次又昏过去。济生也没办法,他只能各处寻找灵材秘法,忙的焦头烂额,医馆那边直接扔给手下学徒,四处奔波才把公玉仪弄醒。
公玉仪醒来那天已是初夏,窗外阳光有些刺眼,他缓了半天的神才慢悠悠地坐起来。小童子听到动静连忙叫来济生。这两个月也是把济生折磨的不像样,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公玉仪看到他这模样也知道是为了自己,便大发慈悲的没有开口嫌弃。
他端过一旁已经放凉的药闻了闻,一脸嫌弃,鼻头都皱了起来:“怎么这么难闻?你不是给我下毒了吧?”济生刚忙完进来就听见这糟心玩意儿来了这么一句,白眼顿时就要翻上天:“有本事别喝。”听了这话,公玉仪连忙停止挑剔,几口便把药喝尽,又含了块蜜饯到嘴里这才松开眉头。
济生拿起碗看了一眼,见他真的喝完才坐到床边,抓起他手腕查看。两个月的修养,身体上的伤已好了一半,可落英台的效力依旧还在,天道的灵力也还在。如今没有别的办法,那伤只能靠着天地灵材养,其他的还得继续找别的法子。
他轻叹了口气,将情况与公玉仪说了清楚:“现在你最忌讳的就是动用灵力!一旦灵力消散干净,你的旧伤和天道的惩戒随时能要了你的命。这些时日我会每日过来熬药,药你别想着倒,那可贵着呢。门你也别出了,需要的东西也都已经备齐了。总之,你就别想着作了,我会时时刻刻亲自盯着你。”
一听到这话,公玉仪头都大了,随即便哼哼唧唧地准备装死,可惜这招对济生没用,那铁石心肠的挑着眉看他,一副“任你耍泼撒赖,我自无动于衷”的模样。公玉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看来是真的躲不掉了。
济生走后,他靠着床头坐着调息,抬眼间看到了枕边放着的东西。一瞬间他静着没有动,片刻后才抬手将那物拿了起来。
是凌玄留下的玉牌,公玉仪静静地看着手上的东西,手指摩挲着,思绪逐渐远去,眼神中也多了些别的情绪。
公玉仪昨晚又做梦了,他已经许久没有做梦了。他梦到了千年前出关,第一次见到凌玄的那场宴会。其实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忘的差不多了,毕竟那太久了。可他就是梦见了。他看见凌玄拎着肃命剑跨过了他仙府的门槛,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真好看啊。
公玉仪其实有些醉意了,眼前都有点模糊。可当凌玄站到他面前的那一刻,公玉仪想着,这小郎君可真是貌美啊,不知……还没等他想清楚,桑玉便开口介绍。原来他叫凌玄,不错的名字。
公玉仪察觉到面前人的拘束,于是在桑玉介绍完之后,笑着举起了酒杯:“恭贺这位郎君,飞升成仙。”那人也连忙回敬,好像有些慌张。公玉仪想着,真有意思。
窗外的花开了又落,数十年就这么过去了,那日新来的郎君也再未曾见过面。而公玉仪一直在忙着巩固当年灵界和亓岳山的封印。再次见到凌玄时,是在凌玄的仙府外,那日公玉仪出门闲逛,路过凌玄仙府,正好看见凌玄除魔回来。
那人身上溅满了血,一片暗红,也不知为何他没有清除身上的污迹。满身血红,更衬得他那张脸冷漠凶狠。
公玉仪当时还和身边的小童子调笑:“你以后若是敢这般满身污渍的来见我,我便把你扔进瑶池里狠狠涮个干净。”小童子无语,他又不杀人不放火的,要真说起来公玉仪有时候可比他脏多了。
两人就这么互相拌着嘴离去,而在那之后,公玉仪却是再没见过凌玄那副狼狈模样。
一时间,公玉仪感觉有些无力,闭上眼无声叹息,凌玄啊……手中那块玉牌愈发的烫手,他却紧紧攥着没有放开。
到了晌午,屋外阳光已经有些刺眼,可就是如此酷热的天,公玉仪身上还是刺骨的冷。他拿过一旁的氅衣穿上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两个月未曾动弹,他猛地一下差点忘了怎么走路,还好走过来的小童子急忙扶了一把。
两人慢悠悠地走到树下坐着,公玉仪开口想要问一句凌玄,可嘴张了又合还是没有说出口。小童子有些疑惑:“大人可是有话要说?”公玉仪摆了摆手:“罢了。”
仙界落英台
凌玄也是才从人间界回来,身上的戾气还未消散干净。他坐在落英台上的阵法当中,周身围绕着数千道看不清的金色符咒,这阵法可以助他洗去怨煞之力,清净己身。阵内灵力不断流动,阵外却是罡风大起使外人不得进入。
文黎拿着卷轴远远站着,不敢靠近。她一边避着凌玄身上的戾气一边说:“自从神妖大战之后,灵界被封印,妖界的入口也消失不见,我这卷轴上只写着什么‘众生目光所及,无人可至之处’。”说着还嘟囔了一句:“什么玩意儿?唉,总之你若是要去妖界怕是极其不易。”
凌玄运转着体内灵力,戾气逐渐散去,轻吐一口浊气而后才起身走了出来。他刚刚在阵内也在分神听着文黎说话,对于她说的话也是紧皱着眉。这些天他一直在追查泱生做事的踪迹,发现那些被他或蛊惑或控制的妖魔并不难杀,却总也杀不完。若说那些妖魔弱小是因为泱生被压制实力大退,那为何数量上却是这般的多?
他感觉事有蹊跷,便找到文黎,想要知道进入妖界的办法,如果能够进去探查一番,许是能有些收获。可是妖界的入口早就找不到了,就连公玉仪当年想要进入都无法找到。没想到连文黎那传说中“详叙天下事”的卷轴都没有详细记录。
两人一齐往回走,凌玄想了想说:“那我先尽量斩杀那些个妖魔,过两日我去红朱上仙那里再想想办法,至于旁的便麻烦文黎上仙你多多留意了。”文黎听了这话轻笑了一声:“这般客气做甚,一旦让泱生那厮逃了出来为祸苍生,那三界都免不了一番浩劫,这是我应该做的。”说着拍了拍凌玄:“你自己也小心些,此番你大肆斩杀泱生的人,已经引起那些东西的注意了,怕是会有不少想杀你的。”
凌玄面色不改,淡淡的说:“无妨,若是敢来我杀了便是。”文黎无奈笑着摇头:“唉,你啊。”也不再谈论其他,两人各自离去了。
凌玄朝着自己仙府走去,走到中途脚步却慢慢停了下来。他眨了眨眼,抬头向眼前的府邸看去,那是公玉仪的仙府。自从公玉仪被贬从落英台坠下之后,此地已经百年未曾有过生气了。看了许久,他低头看着腰间挂着的玉牌,这和给公玉仪的那块是连着的,互相之间有着感应,一旦公玉仪有什么事他立刻就能知道。如今那玉牌微微发着白光,说明公玉仪已经醒来,状况应该还不错。想到这儿,他也安心了不少。
而这边,公玉仪正坐在屋里,指挥着小童子干活,一会儿太阳太晒了要关窗,一会儿太闷了要开窗透气,一会儿又是太冷了要烧炭。弄的小童子满头大汗,心里暗自骂娘,手上动作却是半点不敢停,生怕一个不注意给这祖宗冻死了。到时候他的小短腿都赶不上和他一起投胎。
祖宗折腾够了,终于舍得停下来歇歇,拿起了一旁的茶喝。他身子亏虚太大 ,所以他现在吃的喝的用的都是经了济生的手特制的,可把济生给忙坏了。
小童子见他消停下来,也是松了口气,看来是好受点了。于是坐到公玉仪身边看着他:“大人可是好些了?头还疼吗?”公玉仪摇摇头:“还行,和前两日相比可好多了。”小童子放下心来,那就好,想了想又问:“那大人接下来可有甚安排?先说好,打打杀杀的就算了,济生先生说了你现在得好好修养。”
“唉哟!”
小童子捂着头委屈地看着公玉仪:“大人怎么又打我!”公玉仪没好气地说:“怎样?你一天天的怎么净听着济生的话,你是打算跟着他过了吗?”小童子无语,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听济生先生的话还不是为了面前这个不着调的好,若是哪天公玉仪真的把自己作出个事儿来,他才是真的没地儿哭呢。
小童子思来想去还是委屈,这人怎么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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