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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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雾朦胧。

一室沉净，只听见烛火哔啵的声响。

清透的水镜中，倒映出一张如姑射神女般娇艳惊人的脸。

女修脸衬桃花瓣，鬟堆金凤丝，满头颤巍巍的珠翠簪在青丝之上。

片刻后，她站了起来，对着屋外悬于天际的峨眉新月盈盈一拜，喉间似有微哽：“爹爹，娘亲，女儿今日便嫁人了。”

“——女儿的夫婿是这清屿宗掌门座下的弟子，不仅修为高超，地位也不低，定能护女儿周全，您二老在天之灵，莫要为女儿记挂了。”

虽然没有大开宴席，只是在师长的见证下，简单结了同心契，但娇滴滴的女修还是把自己装扮成了凡间新娘子的模样，甚至给自己顶上了一块绡金的大红盖布，等着她的道侣来为她揭开。

沉冽的男修裹着一身清霜进了内室，见女修从头盖到脚，端坐于玉榻床沿，如烟笼芍药。

他微愣：“这是作何？”

女修柔声答：“郎君，妾身等着你撩喜盖呢。”

男修眉心一蹙：“我辈修士，没有这些凡俗虚礼。”

掩于红影下的女修鼓着腮帮子，急得扭了扭身子：“不管，你把它揭开嘛！”

听她撒娇，男修眼底露出无奈笑意，还是走上前，单手撩开了大红的喜盖，露出燕妒莺惭的一张芙蓉脸来。

精妙无双的佳人，夺目的一贴赤色山茶花钿，端庄高雅地盛开在她羊脂一般的额间。

“夫君。”女修深情款款地怯声唤他。

男修的面色看似无波无澜，实则被眼前美色所惑，心跳都有些失常。

女修看着他，随后站起来，拉着他的手抚上那朵额花。

“山茶傲凌冬梅，可我只慕她有倾山倒谷之姿。我现下把自己交予郎君，郎君今后定要好好呵护我，不让我受那风裁日染之苦。”

“——山茶是一片片、依依不舍地凋谢，这般，就像我对叙郎的爱，日后假使你伤了我的心，我也不会立马就弃你而去的。”

“——只是…虽然我会给叙郎好几次机会，可我希望叙郎此生都不要负我，可以吗？”

女修郑重其事地盯着男修，对他诉说着她的爱意、包容与期待。

似是入了障般，男修被她看得心里发软，伸手将人揽靠在自己胸口。

只是，任凭他再怎么静心敛气，鼻息却不由自主地追着那股发肤之香，穿过识海、神识，直达灵府。

女修回抱住他，绵若无骨的身子倚在他胸前，听着沉劲有力的心跳声。

片刻后，仰起脸，不同于其他女子的欲语还羞，她撅着嘴，十分直接地暗示道：“郎君，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之夜呢，你准备一直这样抱着我吗？”

……

那是他与她的初次欢.好。

他的呼吸落在她额前，闻着她的遍体幽香，伸手去解她飘飘的绣带。

一开始，她还去挠他的脸，吃吃地笑个不停，但很快，她便开始痛呼，之后断断续续地抽抽噎噎，伴着他低低的笑声。

发现自己很快就缴了货，他笑意微滞，二人对望须臾，她的眼底也微露讶异，继而肆无忌惮地闷声取笑他。

他心气郁结，一阵面热，却还是要故作镇定地教她运息循环，与他交换精微之气。

心虚使然，他以宗门事务繁琐之由，退了出去，与她各自安睡。

她裹上锦被，忽而飞快探身在并头而卧的他脸上亲了一口，目中染笑，眼带促狭：“叔凌真君切莫为此伤神，我不会嫌弃你的。”

他攒眉，把人从被中剥出来，再次进行挞伐与推磨，终是证明了自己。

……

水幕外，潘叙神色微晃。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场景骤转，沉沉的昏暗之色铺天盖地笼住了他。

逼仄的木屋，处处都被钉得严丝合缝，除了头顶的一道昏淡月影，再无余物可借光视之。

到底是炼虚期的大能，潘叙很快便适应了黑暗。

在他对向的墙根处，蹲坐着一名女子。

之所以知道是女子，是因为她的发上隐约能见到坠了一只钗环。

那女子的头一点一点的，似乎在睡觉，又似乎没有。

她一只手放在膝上，另一只手好像盖在腹间。

潘叙往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影正好杵在月线之上，那女子似有所感，缓慢抬起了头。

潘叙向后趔趄了半步。

——他辨认出来，那是吕霜。

她昔日如瀑的青丝，现下如同被旷过的枯草一般团在头顶，脸上微微肿起，一道道红痕分布在她的两颊，右边的嘴角处，还结着一块不小的血痂。

她的双眼也是布满迷蒙之色，好似不能融像，可却分明对着他的身影惊呼出声：“叙郎，是你吗？你终于来救我了？”

潘叙闻言，如雷轰电掣，他蹲到她跟前，抬起微微发颤的手，想要抚上她的脸。

“吱呀”的一声，密实的木门被人推开，一名阴如鬼魅的男修披着月色站在门口。

——那是诸葛纪阳。

吕霜脸色大骇，两只手下意识去抓自己沾了污灰的衣角。

“听到你鬼叫了，缓得真快，不愧是根骨绝佳的修士。”

“——来，试试小爷刚刚得来的冰弹符和活水符。”

诸葛纪阳话音刚落，一左一右帮他开门的两名道兵便毫无怜惜地上前，把不停挣扎的吕霜从墙角拖到宽敞的地方。

他们直接穿过了怒意汹涌的潘叙。

潘叙一愣，意识到这是心魔幻境，脸慢慢挂下来，静守灵台，逼自己退出此间。

可咕咚的落水声、女子凄惨哀绝的求救声，男子阴柔又肆意的哄笑声让他周身骨血沸起。

他睁开眼转过身，脸色大变。

吕霜正满脸痛苦地在一脉无底的活水间挣扎，因着求生的本能，她举着手在水里胡乱抓刨，整个人被浮力托上来，又迅速沉下去。

每当她双眼暴睁，显见是要气绝之际，狂笑中的诸葛纪阳便会探入一块木板让她抓住，得以喘息片刻，可也只是片刻，她很快又会无情地被脚踹下去，继续沉浮…

潘叙满目痛色。

可他束手无策，他此时只是一介虚体，连灵力都运不出来的虚体。

当浑身温淋淋的吕霜自那活水间被粗暴地扯出时，已经进气无多，整个人瘫软得好似刚刚困住自己的那滩水。

那两名着同样衣服的道兵配合熟练，一个掰开她的嘴，一个塞入一颗黑褐色丹丸，然后捏住她的下颚，逼迫她吞下。

未几，她恢复了些许生气。

冰弹符，一种能让人的身体硬如石，寒如冰的符箓。

其实这种给人身上加禁制的符箓，对任何体质的修士都适用，可诸葛纪阳因为灵根既寡且劣，嫉恨吕霜的五灵根体质，非要把和五行灵根相关的符箓都在她身上试一遍，以满足自己扭曲的心理。

浑身僵硬的吕霜被人直直抬起，当作叩钟的钟杵一般随处乱撞。

最后的一下，是诸葛纪阳亲自捏着她的手，往地板杵去，那地板是青石铺就的，被吕霜的手指戳出了一个小洞。

造完这两道符后，心满意足的诸葛纪阳又临时起意，加了一张虎焰符，想看看这二符对冲，哪枚符箓更胜一筹。

火身虎形的畜生喉间溢出低低虎啸，不停地攻击动弹不得的吕霜，试图一口吞了她，未果，反而差点被她身上的寒气冲得变形。

它不甘地发出一声沸天震地的吼叫声，吐出雄雄火舌裹住吕霜，火舌褪去，虽无明显伤痕，但吕霜浑身通红，一张脸都皱在了一起，显见是痛苦至极。

施虐达成，诸葛纪阳得了满腔的畅快与狰狞，带着仆从扬长而去，为自己完成了两道符箓间的对比而自得。

吕霜躺在地上，无神的双眼发着直，唯有身体会时不常的抽搐一下，像一尾缺了水的活鱼。

潘叙喉间翻滚，心痛如绞，眼角噙着一抹红，他跌坐在吕霜身旁，指尖发颤，想要拉她起来，双手却一次次与她的重叠。

忽然，气息奄奄的吕霜偏过身子，张嘴呕出一口血来。

那一滩血向下蜿蜒着，攀上她的衣裙。

那条镶绣着并蒂莲荷的裙子，潘叙有印象。

是他们结为道侣的第三天，她特意换上的。

她说大梁有嫁女三日回门的习俗，让他和她一起回去，他觉得荒诞，便拒绝了，于是她第一次对他发了脾气，独自回了一趟凡界。

可是回来之后，晚间就寝时，她骨碌一下便钻进了他的被中，缠缠磨磨，抱着他的腰便开始抽噎哭诉，指责他心肠冷硬，她一双盈盈秋水眼里委委屈屈：“你哄哄我都不会么？”

彼时，他哑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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