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师徒

东方弋随手从桌上拿起另一支毛笔,转着笔把玩间,便听到了嬴政问道:

“师傅是秦国人吧?”

虽然不知道嬴政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想到他毕竟是突兀地出现在秦国境内的,便点了点头。

而后走到嬴政身边,提笔蘸了蘸墨,在竹简上写起了字来。状似无意地回问道,“小政为何有此一问?”

“果然如此,我看师傅识得我写的大篆,一时有些好奇罢了。”嬴政见东方弋点头,了然道。

东方弋闻言也明白了过来。

他虽然算不上饱读诗书,但他还是知道史书上所记载的统一文字,是在秦国统一天下后才有的。

而后世使用的文字不管怎么变化,与篆书总是形体不相离的,所以他现在会认得嬴政写的大篆并不奇怪。

但其他人显然不会知道这些。

在目前七国文字不同的情况下,通常他认识哪国的文字就会被看作是哪国的百姓了。

东方弋知道嬴政所问,不是因为怀疑他的来历后,便放下心来继续在竹简上勾画。

他写的内容与嬴政写的相同,但写出的字却不似嬴政的那般点画单纯。

纵横挥洒间,一个个苍劲有力的字落于竹简。飘逸的笔画变化灵动,从字里行间便透着一股矫健洒然的气势来。

嬴政看得呆了呆,转而眸光一亮,“没想到字还可以这样写!”

“自然可以。”东方弋写罢最后一个“磨”字,收笔时提按分明,牵丝劲挺。

将笔落于笔搁上,东方弋稍稍侧身,为嬴政腾出地方来,“你也来试试。”

见嬴政提笔,东方弋又接着道,“不必刻意拘于形式,舞过剑吧?回想那种肆意挥剑的感受,现在你手中的笔就是那把剑,尽管随心而动。”

嬴政闻言渐渐有所感悟,凝神静气地将心力专注于竹简上。

东方弋见状也不再打扰,再次提笔,兀自从旁拿过一卷空白的竹简也静心练起了字。

嬴政恣意挥洒着笔墨的时候,心境渐渐有所变化。长年来积压于心口的郁气,似乎都随着墨水留在了竹简上。

偶尔晃神时,只要一转头就能看到一旁同样在写字的东方弋,后者所表现出的清雅沉静总能最轻易地安抚到他的情绪。

尤其是东方弋所处的位置前后丝毫没有改变,更是不禁让嬴政产生东方弋始终会陪伴在他身旁的错觉。

轻吸一口气,嬴政再次低头练习书法,将自己全然沉浸于两人之间和谐无比的氛围之中。

东方弋再次写完一卷竹简,眼睛难免感觉到了一丝酸涩。

闭目伸了个懒腰,再睁眼时,东方弋就看向了窗外。也是这时他才发觉,时间竟已经不知不觉地已经到了晌午。

转头看向嬴政,后者却依然还仿若不知疲倦地在认真写字。

东方弋再低头看向嬴政笔下的字,已然摆脱了原本略有死板的形,此时好像有了生命般矫健活泼。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在改变。

东方弋恍然想起昨日初见的嬴政,那时的他冷得好似没有丁点生气的木偶——死气沉沉,现在却像是真正活过来一般。

勾了勾唇角,东方弋忍不住将蘸有墨汁的笔头点在了嬴政的脸颊上。

而嬴政只觉得脸颊微凉,不自觉就朝着东方弋转过了头。却正好让还未收回的笔在他脸颊划过长长一道墨痕。

这一下嬴政完全明白过来刚刚都发生了什么了。

但只要一对上东方弋含笑的潋滟双眸,他就半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此时,嬴政平素冷厉的凤眼中,暗含着两汪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到的宠溺。少年清冷的嗓音不免带上了一丝无奈,“师傅……”

“嗯,为师只是觉得徒儿的脸好看得有些单调了。”东方弋说得一本正经,不看他唇角带上的笑意,也许嬴政还真就相信了。

而尽管没有相信东方弋的说辞,嬴政还是故作乖顺地点了点头。道:“师傅所说的徒弟自然是信的了。”

如是说着,嬴政抬手就要用袖子擦去脸上的墨痕。

东方弋见此上前一步,抬手按住了嬴政的胳臂。转而将刚刚嬴政递给他的手帕取出,复又用那块手帕擦拭着嬴政的脸颊。

手帕刚刚被东方弋用来擦抹他嘴上、手上沾染的糕点细屑了,此时难免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糕点香气。

嗅着那丝淡淡的香甜味,脸颊被质地柔软的手帕轻轻摩擦,嬴政喉结动了动。

他觉得膳房今日做的糕点似乎格外地美味,现在竟然有些饿了。只是莫名地,不知为何他还有些干渴。

“好了。”东方弋将嬴政脸颊的墨痕尽数擦去,而后毫不拘束地朝着殿内的餐桌走去,落座间对着跟在他身后的嬴政道,“都晌午了,你还不打算传饭吗?”

“嗯,好。”嬴政闻言很是自然地应声道。

一直站在膳厅等候的方元几乎要看呆了。尽管嬴政的表情依旧冷淡,但在他看来简直可以说是和颜悦色了。正要怀疑自己的听力视力是否出了问题,方元就听到了嬴政熟悉的冷厉喝令声。

“没听到东方大人的话吗?本少爷现在要用膳!”

“……诺!”方元因为嬴政的自称稍稍一愣,但转而便反应过来,回声后连忙退身而出。

方元离开后,嬴政便在东方弋身边坐了下来,两人一时之间相对无言。

嬴政分明有千万般的话想要对东方弋说,却因为不常与人交流,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终只能任由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皱了皱眉,他不禁有些懊恼起自己的口拙了。

东方弋则不然。

就算两人一天就这么干坐着不说话,他也是不会在意的。除了因为他觉得用交谈来联系感情很浪费时间外,不论是他小时候所处的环境,还是近年来所待的日月神教,都是不会有人热络于与人交际的。

在他看来,交谈更多是随性而为,又或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存在。

没必要的时候根本不需要刻意去找话多说什么。如果真的有那个时间的话,还不如想办法提升自己的实力,改变自己在教中的地位呢……

总之,东方弋并没有注意到嬴政的异样。

他就见桌上有一个形状有些奇特的陶壶,又见陶壶边上放了多个漆器,心中猜测着这是否是茶壶与茶杯,毕竟模样与他在明朝看到的不太一样。

而尽管内心疑惑,他却是不好问出来的。毕竟他在嬴政眼里可是一个土生土长的秦国人,而但凡一个正常人又怎么会有可能不认得日常生活的物件呢?

无法将疑惑道出口,东方弋便干脆亲手找寻答案。

随意提起陶壶上如蛇一般的兽耳,微微晃了晃,听到里面有水声传出后。东方弋又举起一个漆器,将陶壶中的液体倒入其中。

铜绿的漆器中荡漾着澄清的水液,水面还飘着几片细碎的茶叶。

东方弋把漆器放于鼻下,轻嗅着熟悉而陌生的茶香。

细细品味间,他余光瞥到嬴政略显稚嫩的面颊,突然想起他还不知道嬴政的年龄。便随口问道,“对了。为师还不知你今年岁数多大了呢?”

嬴政正冥思苦想着要如何打破沉默,就听到了东方弋的问话声。尤其东方弋还是在关心他的年岁问题,嬴政心中更是微喜,便答:

“徒弟今年十五了。”

“十五?”东方弋抿一口清茶,语气有些老成,“是个大孩子了,明年都可以成婚了。”

嬴政闻言微愣,剑眉轻轻挑起。

“师傅在说什么呢?成婚得等到我二十才可。”

“是吗?”东方弋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眼,而后自嘲地轻笑道,“你看我在山里住久了,这头脑都有些不清楚了。”

嬴政听罢也没有多想,只以为东方弋真是犯迷糊了。转而好奇道,“那不知师傅多大了?想来不过二十?”

“嗯,恰好二十。”东方弋点点头,望向此时端着一个个托盘走进来的仆从。

不待方元上前请示,嬴政直接朝着他摆了摆手。见仆从们依次将饭菜端放在桌子上后,嬴政便不再注意他们。

同东方弋一起吃了几口菜后,又道,“那师傅可有行及冠礼?”

“嗯?我不太注重那些形式上的东西。”东方弋放下手中的漆器,拿到筷子后便直接起筷吃了起来。

换言之就是没有行过及冠礼了。

嬴政这么想着,唇角勾起不明显的隐微弧度,“师傅,日后我可否替你束发戴冠?”

东方弋筷子一顿,不禁摸了摸自己随意挽起的头发,而后耸肩,“那真是求之不得。”

嬴政微微颔首,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之后也就不再多言,专心和东方弋享受起了美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最近这几顿饭菜尝起来都很是好吃。

而两人如此看似正常的对话和举动,却是吓得那些端菜的仆从直瑟瑟发抖。

但从东方弋最开始不等嬴政动筷、就直接吃起饭菜的时候,这些仆从就已经是心惊胆颤了,生怕嬴政一个大怒殃及池鱼。而后还没等他们从逃过一劫中缓过神来,却听到了嬴政要亲手替东方弋束发的话,而东方弋竟然连推辞都没有就用那样不敬的语气答应了!

种种来说,他们就算再愚笨也是知道东方弋在秦王的心里是特殊的了。

但也就是因为这一点,他们才更加惶恐。没人比他们更清楚了——冒犯王上喜爱的东西比冒犯王的后果要来得严重得多!因为曾经就有一个侍从由于多看了几眼秦王的兰草而丢了脑袋!

所幸没等他们因恐惧做下什么错事来,嬴政就直接把他们都遣退了。众人当即行礼匆匆离去,直到出了大殿才又好像活了过来。

“对了。往后几日我可能来不了你这里,教你练武的事情就先暂时往后放一放吧。”

“嗯……”嬴政咀嚼的动作一顿。

咽下嘴中菜品后,他只觉得不管再吃什么都味同嚼蜡。同时,心中渐渐升起一股暴戾烦躁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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