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嬴政见到那抹笑有些惊艳地愣了愣,而后回过神来道,“我就是试一试。”
东方弋也不拘束,直接走到了嬴政所处的床边坐下。
床很大,因此东方弋就算坐在了床边,离位于床中央的嬴政还是有一段距离。
此时东方弋听到嬴政的回答,望着嬴政笑了笑。
“你可知‘狼来了’的故事?”
见嬴政面露疑惑之色,东方弋又接着道:
“我曾听一个番人所言,在他们那里有一个牧童。
牧童每天都要上山放羊,时间一长他便觉得无聊了,于是就想了个寻开心的主意。
他向着山下正在种田的农夫们大声喊“狼来了!”以求救,农夫们听到喊声后就都急忙拿着锄头和镰刀往山上跑,然而等农夫们气喘吁吁地赶到山上时,就只看到牧童在嘲笑他们。之后几天,牧童都故伎重演却都平安无事,渐渐地因此便不再有人理会他的呼喊。
结果可想而知。当有一天,山上真的有狼来了的时候,不管牧童怎么求救也都没人去帮他了。”
“虽说这个故事有许多不合理之处,但我所要表达的意思,以你的聪慧应该能够理解?”东方弋说故事的时候,早已在床边侧卧而下。
“嗯?”
此时,东方弋手背轻托脸颊。微挑的眉尾与上挑的眼角弧度,如成了精的狐狸般勾人。尤其是他那几乎是从喉间溢出的上扬尾音,更是轻易就能撩拨到所听之人的心弦。
嬴政只觉得自己的脑中有一瞬的空白,而后莫名干渴起来。
细小的喉结微微滚动,恍惚点头道,“能理解。”
东方弋也没有训诫嬴政的意思,只是随口提个醒罢了。毕竟万一他日后有正事在忙,而嬴政还如今天这般没事找他,事情就不太好办了。
提醒完毕,东方弋也有了心思调侃。
“说来。你大半夜吹笛子,还吹得这么难听,竟然没有人生气地破门而入。真是难得。”
东方弋这么说着,却是不知道位于隔壁被吵醒的方元,还有站在门外饱受笛声摧残的守卫——都是敢怒不敢言。
而若是旁人敢这么说,怕是早就被嬴政拿剑砍了。但如今,他听到东方弋那明显带有贬低之意的语句,却是丝毫提不起生气的想法。
只有些羞窘地别过了脸,“第一次吹。”
东方弋闻言一愣。他想当然地以为——像嬴政这样看起来身份不凡的少年人,肯定是会从小就接受家族培养的。却没想过嬴政会从没吹奏过笛子。
“若是第一次吹,能吹成这样也说明你是有天赋的了。”东方弋心底的一块地方莫名地柔软了起来。
“既然如今我是你的师傅,自然有必要亲自指导你一番。”
东方弋说着,蓦地从床边撑坐起来。身体前倾,与嬴政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近。而后朝着嬴政伸出一只手来,“竹笛给我。”
嬴政望着那张在眼前蓦然放大的精致面容,心跳不受控制地在加快。
他想他知道了一个词的含义——美色惑人。
嬴政无意识地将短笛递给东方弋,动作间,两人的手偶然相碰在了一起。
青年的手骨节分明、十指细长如玉,葱白的皮肤下依稀可见青筋,掌心那淡淡的薄茧不细看便不会察觉。
少年的手白皙修长、指骨纤细,掌心却布着一层不算薄的茧子。较之青年的手,少年的要小了一号。
当那小一些的微凉的手,触及到青年手上那不同于他的温暖温度时,嬴政动作一顿,在东方弋将竹笛完全握住后,便迅速地抽回了手。
虽然贪恋东方弋手上的温度,但嬴政心中莫名升起的敬慕,却阻止了他做出任何有可能亵渎东方弋的动作。更何况……
嬴政捏了捏拳。他不想让东方弋注意到他掌心不光彩的茧子。
而事实上,东方弋的确是注意到嬴政掌心与他身份不符的那一层茧了,但在见到嬴政缩手的动作之后,东方弋便很自觉地没有出声点破。
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东方弋就着现在他和嬴政之间的近距离,找了个舒服的坐姿坐定后,开始教导嬴政吹奏竹笛的相关注意点。
良久,东方弋示范性地将笛身横置于嘴边,开始吹奏几个简单的音调。
吹奏完毕,东方弋把笛子递给嬴政。
“你来。”
嬴政接过竹笛,嘴落于笛身的吹口处时,似乎隐约还能感受到淡淡余温。鼻尖萦绕着属于东方弋身上的清冽气息,呼吸间,嬴政有一种他已经与东方弋融为一体的错觉。
依葫芦画瓢地吹奏完毕,嬴政又将竹笛放在东方弋已经伸出的手心上。
如此几个来回间,等嬴政能够将一首曲子完整吹奏出的时候,他还迷迷糊糊地恍若身处梦中。
“小政果然聪颖。”
东方弋摸了摸嬴政的发顶,他很满意他收徒弟的眼光。
将竹笛塞回嬴政的怀里,东方弋随意地伸了个懒腰,隐约露出腰腹间线条优美的匀称肌肉。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东方弋道,“天色不早了,小政介不介意为师就在这就寝呢?”
嘴上如是询问着,东方弋却是不等嬴政答话,就自来熟地在嬴政身边躺下了。
“嗯,师傅随意。”
嬴政看着身边已经躺下的人,不禁降低了音量。
在将被子里的腰带与绢布悄悄转移到另一侧后,嬴政掀起被子一角,动作轻柔地替东方弋盖上。而后才径自地在床上躺下。
躺在被窝里,嬴政回忆着今天所经历的一切,不禁觉得这一天美好得太过虚幻。
心中蓦然一慌,嬴政侧了侧身,直到将东方弋纳入眼中后,才又放松下来。
悄然伸手捏住东方弋衣袍的一角,感受着掌心可以拿捏的真实感。嬴政轻呼出一口气,缓缓入睡。
翌日一早,嬴政先东方弋一步醒来。
在清晰感觉到身边多出一个人的气息时,嬴政正待发作。
而后记忆瞬间回笼,清楚了事情始末后,嬴政望着身边青年安睡的模样,唇角不自觉扬起小小的弧度。
趁着东方弋还未醒来,嬴政起身后连忙松开手中一直捏着的衣角。有些心虚地抚平被捏皱了衣角,嬴政又悄然将腰带和绢布收入自己的储物箱。
做完这些,嬴政轻缓地替自己穿上衣服后才走出房间。
方元一早就准备好了洗漱用品,候在了门口。
关上大门,嬴政理了理自己的衣袍,降低了声音,“东西放在桌上,你再去准备一份。”
“诺。”方元配合地低声回道,心中却是一惊。难道王昨晚宠信了哪个女子不成?可他就在偏房,根本没有见到哪个女子在半夜出现啊?
洗漱完毕,嬴政又用了早膳。特意挑出其中他觉得不错的,指了指,道,“这几样多做些备着。”
“诺。”方元应声后,连忙退出按着吩咐做事。
嬴政心情不错,难得起了练字的兴致。
径自起身走到书桌边坐下,磨墨后,提笔缓缓在竹简上写道——
‘有匪君子。’
写完这一句,正待往下写,便听到门外传声:“臣下李斯参见大王。”
嬴政手中的笔一顿,头也不抬地道,“进来吧。”
沾染了墨汁的笔头,在竹简上缓缓勾勒出方圆兼备的形态:
‘如切如磋。’
李斯闻声进了门,而后恭敬地拱了拱手,低头道,“大王,你已有三日没有上朝了。”
‘如琢如磨。’
写完最后一个字,嬴政将笔放下。
冷厉的凤眼睨视着不远处的李斯,剑眉轻挑,“那又如何?”
一直低着头的李斯闻言抬起了头,面上一副担忧的焦灼模样,“大王,难道你已忘记了曾经所学所说吗?”
“寡人自是没忘。”嬴政拿起竹简就近观赏着,淡声回道,“但现今这朝堂有没有寡人又有何区别?”
李斯额上的细纹微皱,转而讪笑道,“大王说笑了。”
嬴政看够了这些虚伪的笑容,不耐地摆了摆手,“李长史还是退下吧,孤明日会上朝的。”
“诺。”李斯躬身做了个揖,缓步退离房间。
见到不喜的人离开,嬴政微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正要继续写字,就听到一道由远及近传出的声音。
“请大人用膳。”
嬴政眸光一亮。寻声望去,便见东方弋朝他走来。
“师傅。”
嬴政这么喊道,冰寒的目光示威性地朝着方元投射过去。
方元先是全身一震,而后连忙放下手中托盘,一躬身便退了下去。
“小政儿起得真早。”东方弋调笑着,随手捻起一块糕点送入嘴中。
“师傅昨晚休息得可还好?”嬴政配合得递过一块手帕。
“嗯,床褥挺舒服。”东方弋点点头,他闭关许久,昨晚确实是他多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晚。“咦,你在练字吗?”
东方弋看到竹简微湿的墨迹,将上面的词句念罢后,笑了笑,“看不出你是喜欢这些风花雪月的。”
“还好,偶尔喜欢。”嬴政不自然地垂下眼,他又怎么好告诉东方弋——他所写得是为了描绘他呢?
谢谢司空小酌的营养液啦~么么哒(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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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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