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齐昱受周边几个村子相邀,前去指导了一番灭蝗工作。加之杀虫药的投入使用,不到三日,栎山南面这一片的蝗灾得到基本控制。
前来纵火之人的父母也叫村长派人接了过来,住在林溪原本的房子里,外面安排人把守着。
栎阳村同周边几个村子自发组建了一支巡逻队,在村道、河道以及林子周边日夜交替巡视,地里的活被暂时交给妇人夫郎以及孩子们。
那晚三人探讨至深夜,最终得出结论:无论是凭空而起的蝗灾,抑或是蓄意放火,大概率不是冲着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而是冲着赵县令。
赵县令在京为官多年,即使是遭贬谪而来的长阳县,也很难不叫人怀疑背后真正目的。
山里的武器冶铸坊明显不是朝廷的手笔,否则不会为了掩人耳目藏进深山。
眼下他们试探再三,赵县令都不曾露面,难保不会狗急跳墙,做出些极端的举动来。
村长依旧安排人每日前往县衙,打听县里的情况。
县里粮价依旧居高不下,且每日定量供应,致使许多人家即使有钱也买不到,于是纷纷下到周边村子里去买米买粮。
首选便是丁家村。
说来也怪,丁家村这回却是大发善心,仅以高于平日粮价的两成价卖粮。对比县城里翻了几番的粮价,丁家村的价格属实良心。
不久后,县里的百姓不知从何处得知丁家村也糟了蝗灾,却依然把粮食拿出来卖给他们,更是对丁家村众人感激涕零。
对比许久都没有露面的赵县令,丁家村的里正一时倒成了长阳县百姓的主心骨,县城附近的几个村子一时也都以丁家村马首是瞻。
外面的局势一天比一天严峻,栎阳村却依旧一片宁静祥和。
除了路上的巡逻队神情严肃,目光如炬,大多数人依旧过着本来的日子。
齐昱也不例外。
解决了蝗灾之后,村里人倒是对他大为改观,还送来了不少感谢物资——这家三五斤粟米,那家十来个鸡蛋,几捆不值钱的小咸菜,还有地里新鲜的瓜菜果子,堆在一起数量还挺可观。
短时间内不用愁吃的了。
家里的鸡鸭仔们已经褪去了绒毛,换上了灰褐色的羽毛。三只狗崽也都睁开了眼睛,不再整日吃了睡睡了吃,开始巡视家里的角角落落,划分自己的地盘。
齐昱的那块菜地也长的不错,红刺椒成功活了下来,野苋和紫苏长势喜人。
这期间他也没闲着,他和齐满仓去河里抓了几回鱼,因着县城粮价上涨,卖的不错,眼下手头又有了一两半的存款。
水缸里的两条黑鱼一直活的好好的,这段时间闻了太多鱼腥,也就一直没打它俩的主意。
如果要做鱼鳞冻,黑鱼和鲤鱼的鱼鳞是最优选。不过鲤鱼卖价不错,反倒是黑鱼价廉,更适合拿来取鳞熬胶。
他在家里做了两回,第一次没控制好火候,熬过了头。第二次倒是控制了火候,但是成品腥臭无比,没人敢吃。
最后被齐昱扔给了小狗崽们,小狗崽子凑过去用鼻子闻了闻,接着“呕”了一声,纷纷跑开了。
站在一旁围观的齐小山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林溪和齐阿爹也是忍俊不禁,齐满仓没眼看,再一次劝他放弃,老老实实卖鱼得了。
齐昱却是不死心。
这里的鱼本就是天然野生的,腥味很重,且这时代也不知道有没有柠檬,食用醋里面又有很多杂质,效果自然不好。
最好还是用人工养殖的鱼类。
齐昱看着水缸里慢悠悠游荡的两条黑鱼,萌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只是这想法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变故先发生了。
这天夜里,齐昱抱着狗崽睡的正香——自从小狗们会走路后,就不再满足于睡在简易狗窝里,纷纷爬上了齐昱的木床,像曾经躺在狗妈妈怀里那样,并排躺在齐昱怀里睡。
怀里的崽子们突然开始嗷嗷叫个不停,在齐昱怀里拱来拱去,用舌头舔他的脸,硬生生把他给舔醒了。
齐昱睡眼惺忪的坐起来,拿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口水,正要质问崽们为什么舔他,院门外传来脚步声。
齐昱一下子精神了。
他悄悄拿起放在床头的木棍,借着月光看向门口。
“齐昱齐昱!快起来,出事了!”来人捏着嗓子低声喊道。
来的是齐四勇,也是巡逻队的一员。
齐昱放下木棍,趿着鞋走到院门口:“怎么了?”
“山里有人下来了,还运了不少东西下来,往官道上去了。”齐四勇低声说道。
“没进村吧?”齐昱问。
“那倒没有,”齐四勇说,“看着着急忙慌的,像是要赶路。咱们要不要给他拦下来?”
齐昱被他这土匪一般的口气惊呆了,“你疯了吧?”
齐四勇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咋啦?那里头可都是真刀真枪的武器,搞到手以后咱还怕啥?”
齐昱:“……”
齐昱不想在深更半夜困得要死的情况下跟齐四勇这么个莽货解释这背后的弯弯绕,又怕他们抵挡不住诱惑擅自行动,只得穿好鞋,跟着齐四勇一起前去看看。
古代有能力私自制造军火的,其背后肯定有棵难以撼动的大树。
至少齐昱自认没这个撼树的本事。
他对朝堂局势没兴趣,也没那个参与权斗的能力,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顺带挣点小钱花花。
齐四勇带着齐昱穿过一大片粟米地,绕过官山来到村道与官道相交的一个小山坡后面,与等在这里的另外两人汇合。
“咋样?”齐四勇问。
“走了三十辆车。有猎狗跟着,咱们没法靠近。”二人中较年轻的那个说。
“不过他们人少,咱们多叫点人来,保准没问题。”另一个接着道。
齐昱:“……”
还好自己来了,不然就这仨脑仁凑不齐一盘菜的家伙不知道要捅出多大篓子来。
“三位好汉,咱们是农民,种地的!你抢人家武器干嘛使?拿来割草都不顺手。何况人家这阵势,背后肯定有大人物撑着。你们这么贸然出手,惹恼了大人物,连累的可是咱们整个长阳县。”齐昱说。
那三人听齐昱说完,都绠着脑袋一脸沉思。
起初他们只是觉得机会难得,那一车车的武器装备看的人眼热不已。若是能搞到手,别提多威风了。且他们这武器也不知用来做甚,万一又要打仗,那他们不如先下手为强。
后来见随行护送的不超过二十人,心思就更活络了。
只是听齐昱这么一说,脑子又冷静下来。
确实,他们世代都是种地的,拿的是锄头镰刀,何曾拿过杀人的刀枪。就是真搞到手了,在他们手里也是废铁一堆,如齐昱所说,还会带累乡亲们。
如此一合计,倒也真是得不偿失。
“那现在咋办?万一真打起来了,咱们手里可啥也没有,岂不任人宰割?”齐四勇问。齐昱无奈地叹了口气,问:“你拿到那批武器就不任人宰割了?”
“总比啥也没有强吧!”齐四勇辩称。
齐昱真想给这猪头一榔头,让他清醒清醒。
“四哥,俺觉得齐大哥说的再理。”年轻的巡逻员再次开口。
另一个也连连点头,“是啊四勇,俺们庄稼人,哪里打得过那些舞刀弄枪的?”
“行行行,”齐四勇无奈妥协,“那咱就这么干看着?”
齐昱低头想了一下,虽说他很想回去睡觉,但潜意识里觉得应该跟上去,至少弄清楚这批武器送去了哪里。
“我跟上去看看。你们继续巡视,若是发现不对劲,就按原来商议好的,带乡亲们躲起来。”齐昱说。
“你一个人咋行?俺跟你一块儿。”齐四勇道。
眼下车队已经走很远了,要跟上得尽快。齐昱也没理由反对,于是四人兵分两路,齐四勇带着齐昱抄小道接近车队,另外两人继续绕山巡逻,待天明再将此事告知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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