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齐昱停下了脚步,回身望过去。

男子面上带了几分急色,“只要保证俺家里人平安,你想知道啥,俺都同你说。”

“我保证不了。”齐昱实话实说,“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更遑论你的家人。眼下他们的安危可都系在你一个人身上。”

“啥意思?”男子问。

齐昱说:“如今任务失败,且你人又不曾回去复命,你背后的人会怎么想?

要我猜,要么临阵脱逃,要么失败被俘,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首要做的,定是斩草除根,你说呢?”

“你给个痛快话,到底要俺咋做?”男子急道。

眼下他也想通其中一些关窍,自是万分忧心家中亲人。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会安排人回去接你的亲人来此处与你团聚。”齐昱说。

“俺如何信你?”男子追问。

“我们都是地道的庄稼人,没谁会闲着没事惹上杀头的官司。”齐昱有些恼火,这人该长脑子时不长,该速做决断时偏又想太多。

屋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接着有个婶子高喊了一声:“昱小子,你在吗?”

“在呢。”齐昱隔空应了一声,想是先前那几位大哥的娘子夫郎。

他走到门口,把几位婶子喊了进来,站到那男子跟前。

“这便是将才抓着的歹人?”有婶子问。

“瞧着怪年轻的,不想竟走了歪路,哎,可惜了!”

“有啥可惜的,他可是来放火烧俺们村子的,死了才好!”

“啊?烧村子?”

“怎么这样?咱们村也没同外村结仇啊……”

几个婶子一言一语谈论开来,对着男子指指点点,眼神中渐渐带上了愤恨与鄙夷。

那男子低着头,一言不发。

“大哥,你仔细看看,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眼下一心都扑在灭蝗治灾上,本就无暇顾及其他。若你执意不说,就等明日上县城见官吧!”齐昱沉下脸色,语气里带了些不耐烦。

那男子见状,急忙道:“俺说!你想知道啥?俺都说?”

齐昱问:“你是什么人?让你前来放火的又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栎阳村的蝗灾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俺本是上水村的猎户,让俺放火的是俺的上官。他只叫俺到山下放一把火,且要将事态闹大,其他的俺也不知。”男子回答道。

“猎户?上官?”齐昱不解,这朝代猎户还有编制?“你的上官又是什么人?为什么选在栎阳村放火?”

“俺不知他是何人,只知他手下百来号人,都叫他上官。”男子苦着一张脸,语气中也多有无奈,“栎阳村也是上官叫来的,他说你们村子发了蝗灾,定要焚火灭蝗,叫俺趁乱来放火。”

“你们咋能这样!俺们村本就遭了灾,秋收都不知能保住几成,居然还要来放火?”

“呸!畜生!”

“昱小子,定要抓他去见官,叫县老爷砍了他的脑袋!”

“这种歹人不能留……”

几个婶子义愤填膺,恨不得用口水淹死这歹毒之人,却见齐昱伸出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又纷纷安静下来。

齐昱继续问:“你刚才说下山来放火,所以你们一直住在山上?哪座山?”

那男子听到这里,奇怪的看了齐昱一眼。

眼前这少年郎虽是一身农家子打扮,举手投足之间却是气度不凡,且身后这些农户隐有以他为首的态势,心下不禁生出几分怀疑来。

“你问这些作甚?俺知道的都同你说了,望你信守承诺,将俺家人接来。”

“看来山上有秘密,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你且将家中地址告知于我,我自会派人前去接应。”齐昱道。

眼下既知一切并非偶然,是有人刻意为之,也就不必再像盲人摸象那般,一点一点猜测拼凑,只需找出幕后主使即可。

如此一来,事情倒简单许多。

男子将家中住址信息详细说来,齐昱一一记下,便同婶子们一道走了出去。

一出院门,就有婶子迫不及待道:“昱小子,这起子歹人,俺们还要去接他爹娘老子过来?”

“不如直接送去县衙,好叫他爹娘看看,到底生养了个什么畜生!”

“就是!”

“婶子们稍安勿躁,咱们借一步说话。”齐昱说着领着婶子们来到院外,距离屋子稍远的空地停下。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地里的庄稼,待蝗灾过去,再来收拾他不迟。”

“对对,庄稼要紧。”几位婶子纷纷附和道。“那俺们眼下要干些啥?”

“我需要两个脚程快的婶子,一人去告知村长此事,另一个帮我叫齐满仓过来一趟。余下的若有精力,便帮着我一块儿熬制杀虫药,如何?”齐昱问说。

“成!俺同桂秋脚程快,俺俩去找人!”

“那俺们留下来帮忙!”

“再去叫些人来,争取一晚上全熬出来,地里庄稼可等不得。”

“好,好!”

分工完毕,剩下三个婶子便同齐昱一块儿继续熬药,其余几位都朝着各自目的地去了。

齐昱搅拌着锅中浑浊的药液,脑子里还有一件事想不通——

这把火为什么非放不可?

背后这连绵群大山,四五年前就不断传出死人事件,想来为了震慑威胁附近猎户及村民。

炭窑少了的的木炭应当也是运去了山里,什么事情需要用到大量木炭?烧什么?还是……冶炼?

还有那么多的粮食小麦……

这趋势,怎么有点像要造反啊?!

今夜的栎阳村不同往日的宁静安详,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焦苦味。虫鸣声渐稀疏,偶尔能听到巡视的汉子隔岸交谈的声音。就连风也带了几分温度,不再如往日般寒凉刺骨。

不多时,齐满仓就过来了。

齐昱便将手里的活交给另一个婶子,带着齐满仓走到院外。

“叫俺来可是有事?”齐满仓问。

“确实有事!”齐昱小声同齐满仓耳语,“我怀疑山里不太平,像是要出事。”

齐昱把自己这些天来所见所闻跟齐满仓说了,结合刚才那男子的说法,山里藏了东西已是毋庸置疑。

只到底是不是造反,还得亲自去一趟才能知晓。

虽说他们都是些农民,可万一起了战乱,便是比地里的蝗灾要严重百倍,有没有活路都说不定。

齐满仓听完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一直觉得这山中有些异常,上回去捕鱼时更是加深了这想法。只是他一人势单力薄,无法进到深山,里面的情况也就无从知晓。

如今听齐昱一说,之前的种种异常反倒是合理了。如果真如齐昱猜测那般,那甭说他们栎阳村,就是整个长阳县,再到隆庆府怕是都要陷入劫难。

“即便如此,咱们又能做些什么?”

山里的封锁已经有四五年之久,这么长时间的筹备想来规模已成。他们这些庄稼汉,除了地里的活,旁的半点不会,若是真起了兵,他们又能奈何?

“确实!咱们势单力薄,可也不能坐以待毙!”齐昱一手托着下巴,思索片刻,决定回去找林溪商量看看。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况且林溪自小长在京城,对这种情况应当会有些见解。

把这想法同齐满仓说了,齐满仓倒是没有反对,只疑惑:“你这夫郎真有如此本事?”

“那什么…他小时候读过几年书,肯定比咱们多几分见识。”齐昱打了个哈哈,糊弄道。

“竟还读过书?”齐满仓更是惊讶,农家本就少有读书人,更别说还是个哥儿,“他家以前做啥的你可知晓?”

“这…”齐昱语塞了一下,他当然知道林溪家里曾是当官的,只是这话不能说,否则又要惹出更大的麻烦来。“不知道。他只说父母都不在了,我怕勾起他的伤心事,也没多问。”

齐满仓心道原来如此。有机会读书的哥儿,想来家世不差,若非家中生变,想来也不会嫁给农家子为夫郎。

齐满仓跟着齐昱往他家里走,路上忍不住又看了齐昱几眼,心道这小子果然是得了大机遇,难怪性情大变。

二人来到齐阿爹院外,见屋里还亮着油灯,先是在院外喊了一声,以防家中有什么情况。

等了片刻,齐阿爹推开门走了出来,见着院外的齐昱和齐满仓,又冲屋里说了一声,“自己人。”

不一会儿,邹夫郎也跟着出来了,见到齐满仓,眼睛亮了:“怎的回来了?可是忙完了?”

“还早呢,”齐满仓回了一句,推开院门,走到邹夫郎身边,“你怎在这儿?小山呢?”

“小山在屋里呢,已经睡了。”邹夫郎说着带齐满仓进去屋里。

齐昱和齐阿爹紧随其后。

茅草屋的堂屋并不大,一张四方桌并四把条椅就占据了大半空间。眼下人都进了屋来,一时有些腾挪不开。

林溪见他们进来,立刻拄着拐杖自桌边站了起来,许是坐太久血液不畅,刚迈开一步,身体就酿跄着倒向一边。

“当心!”齐昱眼疾手快,上前扶了一把,这才没让人摔下去。

“没事吧?”齐阿爹问。

林溪摇了摇头,又悄悄看了齐昱一眼。

齐昱:“?”

林溪的目光向下,落在圈着自己腰上的那只手上。

齐昱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立刻如触电般收回了手,尴尬地笑了两声。

屋里其他人瞧见了也当没瞧见,只邹夫郎脸上带着些揶揄的笑意。

“你们回来可是有事?”邹夫郎问,“前头有人过来报信儿,说村里进了歹人,我就带着小山在这头住下了。”

“歹人可抓住了?”齐阿爹追问了一句。

“放心!早叫满顺他们几个给捆了。你们先去睡,俺们一会儿还得走呢。”齐满仓说。

“这火得烧到什么时辰?”邹夫郎听的齐满仓还要走,心头有些不安。

“大约烧到子时就能停了。”齐昱回了一句。

“效果如何?”林溪在一旁轻声问了一句。

齐昱想了一下,“还成吧!”

“效果相当厉害!你们是没瞧见,那火一烧起来,地里的蝗虫便跟疯了一般往火堆里蹿,炸的噼里啪啦一顿响!”齐满仓补充道。

话音一落,屋里其余三人俱是松了口气,面上带了几分笑意。

齐满仓哄着邹夫郎进了屋去,齐阿爹看齐昱和林溪像是有话要说,也不多留,进屋陪旻哥儿睡去了。

他们走后,林溪问身边的人:“你有事找我?”

齐昱先是看了他一眼,问:“你脚怎么样了?”

林溪说:“就那样,快好了。”

齐昱摇摇头笑了一声,“伤筋动骨一百天呢!这才哪到哪儿。”

“有事快说,别拐弯抹角。”林溪不悦道。

“行!”齐昱前后看了一眼,“我们出去说。”

扶着林溪来到院子里,找了个高一点的木墩子让他坐下,齐昱就把自己适才同齐满仓说的那番话又重复了一遍。

林溪听完,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只问:“你们可有进去深山?”

“那倒没有。”齐昱说。

“我进去过。”林溪一脸平静道。

“什么?你一个人?什么时候?”齐昱不住惊叹,“等等,你的脚不会就是那时候伤的吧?”

林溪点了下头,“山里确实藏了东西,不过不是反叛军,而是武器冶铸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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