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赵县令招待了二人一顿简易饭食,便安排他们宿在衙门的胥吏房。
赵县令是遭贬来长阳县当县令,没有自己的师爷,所以胥吏房还空着,刚好让他二人歇脚。
齐昱得知晚上要跟主角受住一间房,心里就开始发毛。
倒是不担心被下黑手,毕竟这里是县衙,谅他也不敢在县令眼皮子底下杀人。
毛的是主角受的身份属性,和他后面那些疯狗一样的渣攻们。
不过如今也容不得他不想,身无分文,不住县衙的话,就只能出去睡大街。
胥吏房不大一间,里头有两张小小的单人床。
若是通铺,他宁愿去跟值班衙役挤一挤,免得日后被渣攻团寻仇报复。
简单洗漱一番,就上床躺着了。
这还是他穿来这里之后第一次睡床,虽然是硬硬的木板床,被子还有股馊味,依然很欣慰。
主角受晚饭后就不见人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他觉得这人也是挺神奇,明明骨子里还是个幼稚天真的小孩儿,偏要装作一副成熟的大人模样。
长阳县的宵禁自戌时至寅时,城门落钥后,城中行人渐少,到最后只剩巡夜的衙役和更夫的身影。
县衙比村里更安静几分,没有虫鸣和犬吠,连风声也听不大真切。
不知怎的,明明睡眠环境有所改善,赌债的事也有了解决办法,齐昱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亥时的梆子敲过,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里,清凌凌、亮堂堂。
另一张床铺依旧空着,主角受还没有回来。
思索再三,还是掀开被子下床,准备出去看看。
刚一拉开房门,就见门外站着个人,似乎正要伸手推门。
只见他一身素衣,墨色长发用木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散落颈间,发梢还缀着晶莹的水珠,顺着锁骨处如工笔勾勒般的精致线条蜿蜒而下,没入微敞的衣襟间消失不见。
应是刚沐浴归来,面上伪装已尽数卸去,露出原本那清丽典雅,绝尘脱俗的仙容月貌来。
齐昱不自觉嘴唇微张,惊讶的神色难以掩藏。
他也曾临水自照,原主的这张脸虽不及他原本的帅,但五官脸型大差不差,更显稚嫩瘦削。
如今和主角受一对比,齐昱算是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癞铪蟆想吃天鹅肉了。
原主果然是癞铪蟆!
惊讶归惊讶,齐昱也没放下警惕。
主角受这么晚了整这一出,这不是摆明了想要引诱他犯罪么?
还好他不是原主那个**熏心的大傻叉。
他可是直男,24K纯直!
主角受见他一直挡在门口,一副呆头鹅的模样,忍不住蹙起眉头,刚要说话,就听对方先清了清嗓了。
“不知月中仙子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林溪:……
他就知道,色鬼就是色鬼,什么改邪归正、改过自新,统统都是骗人的鬼话!
“起开!”林溪冷声道。
齐昱:……这也不行?
林溪绕过他进了屋里。
齐昱心想,既然拍马屁不行,那还是走诚实路线好了。
他跟着进屋坐在床边,看着林溪道:“原来是你啊兄弟!你怎么突然变了副样子?害我都没认出来。”
林溪拿布巾擦着发尾水滴,闻言抬头看向齐昱:编,继续编!
齐昱摸了摸鼻子。
他突然想起来,原主就是因为看到了主角受真容,才铁了心要把人娶进门,所以原主是见过主角受这张脸的。
可原主见过他没见过呀!
这不就穿帮了?
不过他也不慌,反正他在主角受面前穿帮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主角受对他还是这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态度。
齐昱见人头发擦的差不多,眼见就要准备歇息了,决定把握时机,和主角受来一次开诚布公的月下详谈。
他坐在床边,双腿交叉,“聊聊?”
林溪收了布巾,头也不抬的:“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齐昱放下脚,双手撑在膝盖上,微微向前躬身,“那你为什么还要杀我?我已经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这段时间的表现你也都看见了。”
“谁知你是不是为了活命过做姿态!”林溪终于抬眼,看着齐昱道。
齐昱笑了一声,伸出手将林溪上下比划了一番。
“那你这又是为哪般?美人计?想要引诱我犯罪,好让县太爷将我一举拿下?”
林溪垂下眸子,目光有些躲闪,“谁知你为何这么晚不睡!”
齐昱心下了然,他双手怀抱于胸前,一副我看穿你了的姿态盯着林溪,“你知道你并不擅长撒谎吗?”
林溪到底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哥儿,从前游历河山也曾见过各色各样的人,却少有与之打交道,都是由师父出面。
如今面对齐昱这个社会老油条,哪里是对手。
不过是被盯着看了一会儿,耳垂便红的像石榴籽一样。
干脆把被子一掀躺了进去,借此来躲避那灼灼目光。
齐昱轻笑了声,又说:“我想你心中已经有所怀疑。我同原来的齐昱相差甚大,有些东西能说得通,有些却是穷尽毕生所学也解释不了,对吗?”
林溪拉下被子,斜眼看过来。
齐昱继续说:“其实我并不是原来的齐昱,原来那个人渣已经魂飞魄散消散于世间了。”
“那你又是谁?”林溪问。
齐昱长叹一口气,一脸无可奈何。
林溪一见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不对,这厮又要开始胡诌了。
果然,就见齐昱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了。其实……我是河神,为了报恩才附身在这个人渣身上,想要解救我的恩人旻哥儿和他阿爹于水火。”
林溪听完,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重新盖好被子:“哦,请问河神,栎阳村前的那条河叫什么?”
齐昱:“……”
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较真了不是?!
——
翌日一早,二人起床后简单洗漱一番,就准备同衙役一道出发。
临行前,赵县令突然闪现,把齐昱拉到一边,递给他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齐昱:“这是?”
“这里面是五十两,”赵县令说,“你拿去交给上门的催子,也好叫本官拿个人赃并获。否则空口无凭,难以治他们的罪。”
齐昱心中觉得奇怪,有点多此一举的感觉。
不过既然赵县令要求,他也就没多问,揣着银子同赵县令打了声招呼就出发了。
赵县令派了两名衙役随行,到了县城门口,林溪去取了驴车,四人一道坐上驴车往栎阳村去。
栎阳村,齐夫郎见二人一夜未归,心中忐忑不安。
倒不是担心那混账,就怕林溪遭了那混账的毒手。
虽说林溪有些功夫在身,可那无赖什么德行齐阿爹再清楚不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哪怕这两天稍稍有个人样,怕只为教人放松警惕,再行歹念。
齐阿爹一大早就等在路边,远远的瞧见驴车回来,车上还跟着两个衙役,心狠狠沉了下去。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那混账果然故态萌发。
行至家门口,齐昱率先跳下车,看到齐夫郎站在路边,连忙跑过去,想要问问催子是否找上门。
不料刚一走近,迎接他的便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齐昱没有防备,那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他的左脸上,不一会儿就烧起来。
齐昱懵了一瞬,继而忙问道:“可是那帮催子上门抢人了?他们走多久了,我带衙役去追!”
齐夫郎却指着他,满脸痛恨:“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这时候旻哥儿听到动静,站在院门那儿偷偷往外瞧。
齐昱看到他还在家,心下松了口气。
看来催子还没来,那就还来得及。
不过他不太明白自己就一晚上没回,齐阿爹对自己的态度怎么又差成这样了?
他压下心里的不快,想着先把催子一事解决了,再谈其他。
那两衙役大哥见着刚才那副场景,不知所以,面上具有些尴尬。
直到齐昱没事人一样过来请他们进屋喝茶,二人这才讪笑着一同进屋。
齐昱给二位衙役大哥倒了碗水,家里没有茶叶,也只能将就着些。
招呼好衙役,这才有功夫出来寻齐阿爹。
他走进院子里,见齐阿爹还一脸怔愣站在路边,心下不免起了怒火。
按理说,这一堆烂摊子都是原主招来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大可一走了之,换个地方隐姓埋名从头来过。
凭他的本事,在哪里生存不下去?
可他这几天一直在为了这个家努力奔走,眼睛都叫那些生物碱熏的生疼,一顿饱饭没吃过也就罢了,连个囫囵觉都没睡好过。
就这样,眼见着事情即将有转机,迎面而来的不是谅解,而是一个大耳刮子。
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齐昱抿了一下嘴唇,走到齐阿爹身旁。
“衙役是赵县令安排过来的,为了捉拿那些非法催子。昨夜未归是因为天色太晚,赵县令留宿县衙,不是故意为之。”
齐阿爹见到林溪平安回来,心下已是明白自己错怪了人。
可他对大儿子是怨是恨这么些年,早已不知该如何面对。
瞧着这几日的转变,他一直告诫自己这不过是一时假象,心底却还是难以抑制的燃起一丝希望来。
到底是第一个孩子,曾经也是百般呵护疼爱,生怕他磕了碰了。
后来他变得越来越混账,也没少拿棍子揍过。
起初还受着,后来越来越不像话,敢反抗不说,竟还对自己动起手来。
齐阿爹从失望到心寒,渐渐也就不再管他了。
权当自己没生过这个儿子。
眼下,他已知自己有错,可想起曾经种种,心里的怨早已盖过那一分微末的愧疚。
他什么都没说,转身进屋去了。
齐昱拧眉。
他知道三天时间很难改变什么,原主又是那副鬼德行。
可努力被忽视,依旧让人很不爽!
他磨了一下被打的那边后槽牙。
又能怎么办呢?
没钱没身份,也不知道剧情对人设的约束力有多强。
他目前还是得呆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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