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湛一脸黑线，“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

“是吗？”奥林笑了笑，幡然醒悟地啊了一声，“我忘了。”

“……”

雄虫白了他一眼，绕过他走进会议室，副官军雌紧随其后。

维基少校立在桌前，平静如水般的眸子略过他看向其后的雌虫，手边桌前呈放着一个银质箱子，顺过一旁的终端递到迟湛面前，“签个字，你以后跟他走。”

迟湛有些疑惑但没纠结，接过终端和特质笔，从头看到尾，大致都是保密协议，便签下自己的名字。

还未抬头，视野中闪现半身灰白披肩短袍，奥林内穿着衬衣，长长的黑色紧身裤顺直而下，挂着三两条银链，抬头上看，宽肩窄腰，英气张扬的五官很醒目，不说话时那沾染上的肃穆沉淀于周身，让虫不是很想直视他的眼睛。

但一说话时……

他凑过来时迟湛下意识往后偏了偏。

这虫自上而下的俯视很让他不自觉地戒备，甚至屏住呼吸，不去闻那淡淡的好闻气味。

雌虫很稀奇，“你的名字写得好整齐。”

一撇一捺都很整齐，像虫网上的系统初始文字。

“不常写。”

迟湛对练字的兴趣不深，但也挺佩服那些坚持墨书的人。

穿到这个世界，他主动脱盲已经很有上进心，字迹不丑就行。

终端递给雌虫，瞄着其大手一挥描绘出行云流水的线条，极具个性。

嗯，看不懂。

一把枪突然从中间插了进来，维基少校侧脸突击，平淡地道，“配给你的手枪。”

巴掌大的银色小枪，冷冰冰的压手。

小细盒一样的类金属仓，顶面有能开内部空间的按钮，侧面内嵌着两个弹夹，可以拔出来，子弹的样式很不一样，整体非常迷你，能自动绑在皮带上。

迟湛看着绑在手指上的小东西，弹夹没有上膛，低头摆动着，半年前摸的枪早就忘了手感，在枪面上摸来摸去，有些跃跃欲试。

“雪飞绒？上个月洛恩研究出来的，威力不错，听他说材料不多，只有十把。”

“他没给你？”维基少校往后靠了靠，抵在桌前，眼神定在奥林身上，手往背后摸。

“艾瑞尔不给。”

“活该。”

维基少校一想起艾瑞尔的爆炸脾气和这只虫的不长记性，和他对视一眼就撇过头去，抛出一个物件。

奥林顺手接过，指腹摩挲着表面。

“高级飞行器的钥匙，这你舍得？”

“我用不上。”

刚放好弹盒，迟湛下意识看向奥林手中的东西，对方直接递了过来，便捧在手里看了看。

正六边体的小金属块，对光时线条在流动，沉甸甸的，和他所认知的钥匙不沾边。

“时候不早了，去吧。”

维基少校将箱子交给副官军雌，久久地看着奥林，眼里带着些情绪，他没说别的，手拍了拍奥林的肩，扭头过去，“做任何事情之前，先想想后果。”

他直接就走了，也不听雌虫的回答。

一手小枪一手钥匙，迟湛正踌躇着回视雌虫望向门外的侧颜，绿莹莹的眼眸颤动几分，猝然转过来时雄虫下意识地垂下眼皮，审视手里的东西。

“走吧，飞行器在外面。”

奥林释怀般地笑了笑，率先走出去。

金红的短发随着晃身微微荡漾，不规整的披肩垂在身后，脚步迈得很开，但又很有规律，一步三晃悠，似乎在等他。

迟湛三步并两步和他并排而走，不时观望一番四周，白炽的灯光照映得很清晰，没看见类似高级的飞行器。

快到停机坪尽头时，奥林先是让他站在原地，自己往前走了十余米，绕着半虫高的金属桩走了一圈，面对着他扬起下巴，眉眼似乎弯了起来，手放在顶端，掌心按下去。

雌虫喊了一声，“先往后退一退。”

地面嗡嗡振动同时四道弯线聚集分散，旋起扇形叶片状的地板，迅速展开漆黑的地底。

迟湛下意识往后退。

暗金色的尖峰锥形四翼飞行器于地面抬了上来，染着神秘的光晕，出现视野之中。

体长五十余米，高近十五余米的飞行器横在中间，他还没观摩完飞行器的外型，几秒后奥林就高高立在最上方，半膝蹲下向他招手，“上来。”

翅翼钻出背脊，没有一次性飞上去，而是顺着两阶机翼如台阶一般，站在上面时停了停往远处看，不着痕迹地感受了一番不同高度的俯视，最后收起翅翼落在雌虫几步之遥。

不像纯金属的，外漆有些透，厚厚的透明隔离层下，里面是一道道不知什么种类的星兽外壳。

一齐蹲在上方，迟湛静静地看着雌虫的手在类金属外壳顶摸了摸，四指插入缝隙中停留几秒，面前自动张开四方盖板。

下方黑洞洞的，没有启动。

“你先我先？”

奥林观望着下方，没有抬头。

“你先。”

“行吧。”

听上去有些无奈的语气，但雌虫的动作迅捷，直接手臂一撑跳了下去，几秒后灯光照亮内室，没一会冷白的灯转为温馨极浅的黄。

里面传出了一道清亮的呼声，“来！”

迟湛压着高涨的情绪，毫不犹豫落了下去。

入目皆是崭新崭新的金属机械台面，随手放下挎包，四处转了转，中间约二十平的自由活动地面，正中间的走廊不是很宽，左右各两个小休息室，最里处是大型冷冻室和储物室，三两个五平不到的角落分别做成了操作台。

出来时发现顶板已经盖上。

操作机台比较高，奥林正舒适地窝在悬浮驾驶座上调整倾斜度，半高的椅背只露出少许发丝，而后兴致勃勃地熟悉面前各类的按键及启动开关。

迟湛在包里摸出正六边体小金属块，几步来到驾驶位旁，手心朝上递了过去。

修长的手捏住钥匙收走，一点没触碰到他的皮肤。

奥林长臂一伸，在副驾驶位扶手上碰了一下，其灵活地闪在雄虫身后。

“坐。”

迟湛从善如流，坐感不错，双腿一上一下踩在座椅延伸的踏板上，肩后腰间自动延伸出安全绑带，交叉在前，将他紧紧控制其间。

座椅面积较大，各个部位的受力很均匀，没有不适的地方，里面的设备还会根据他的坐姿自动调整，完全不会受累。

雌虫凑了过来，低着头手指在扶手上一一点过。

“这个是安全带，倾斜度，这个凸出的小圆球控制前后，上下的话在边边上，你用食指中指摸一摸，嗯、对，右扶手下的转轮不要乱动，那是攻击键位，能拉上来，左枪右炮，长按连发，合适的时候你再尝试。”

“好。”

迟湛熟悉了一番，很新鲜地驾驶着在飞行器内逛了几圈，最后两个虫并排着。

面前五个的大屏清晰地呈现四周的光景，数据暗流不时地显现出来，紧接着调换成各种星球的实时运转图片，空白处一连跳出几行数字。

“运气不错，不用乘星船了。”

机械小球自动飞升在奥林脸侧，指腹在顶部压了一下，模糊的电子音出现。

“洛恩，帮我定位拉亚星的坐标，那三个星主最后出现在经度I0953，纬度8072，他们估计快换完血了，还没来得及清理尾巴。”

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好。”

随后机械小球落回扶手中。

迟湛一直歪头看着他，在其转过来前刷的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环视一周再对上雌虫的目光。

“我们的任务很重要，半年前有四十多个低等星的星主昧下了联邦最新研制出送往边境线的药剂，拦住三十只，还剩十多只在星系中潜逃。”

“你是正规军？”

起义军一旦出现在边境线，直接被枪毙。

奥林没否认，潇洒地笑了笑，“一个小兵。”

迟湛自然是不信的，眼珠闪了闪，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外界的半空中突然出现细闪闪的银色物质，勾勒出椭圆的形状。

黑洞？

“空间虫洞。”

“那联邦的……”

“虫洞是起义军研究出来的，每一次运用都耗费大量能源，联邦的虫还没攻克到这个地步，他们也舍不得消耗能源运输物资。”

迟湛秒懂，点了点头不再过问。

奥林干巴巴地呃了一声，貌似心虚，胡乱地观察四周，“以后的生活不能保证没有危险，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迟湛转头看了他一眼，绿色眼睛忽闪忽闪不敢和他对视，索性直接解开安全带，很好说话的模样，“也行。开门吧。晚上还能睡三个小时。”

虽然这样说，但他丝毫没动。

空气静止了一瞬，转而变得焦灼。

“咳……我瞎说的，虫洞要稳定了，你先坐好。”

雌虫转移视线，手快速给他触动安全绑带，把虫绑在座椅上。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踏过了心桥。

迟湛静静的望着那些银光闪闪的东西聚集成型，细细旋动着，重心的黑色逐渐扩大。

引擎的轰鸣声完全传不到里面，飞行器动了动才发现正要起飞。

越靠近深黑的虫洞越察觉四处安静的可怕，进去之前，依稀听到雌虫纠结的声音。

“我真的不能保证每一天都是安全的。”

“没关系。”

声音很轻，总感觉自己没说过这句话。

迟湛骤然被失重感包围，刺目的白光使他紧紧闭上眼睛，手不知觉地抓住身前的安全绑带，一道又一道难以言说的难受感充斥周身，即使知道在飞行器中，但还是觉得，自己在没有临界的深渊里坠落。

再睁开眼时，是奥林那张放大的脸，担忧的目光好像在描绘他的五官。

迟湛无声地往后挤了挤。

“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迟湛沉默地摇头，压紧呼吸，下意识抬眼看他，察觉眼睛暴露太多情绪，反射性地在他和周围来回看，双手松开放在腿上，掌心早已汗湿。

雌虫抬起手背想试探一下他额间的温度，一头的冷汗肯定是受不了高频的空间跳跃，触碰前忽然想起两虫雌雄有别，缩回了手，在扶手底下摸出一个小金属片塞进迟湛手心。

雄虫这才发现奥林不知什么时候解开安全带站在他面前，背后的屏幕上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赤红星球，黑色的纹路放大来看居然是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奥林找出终端查看他的状态，“心跳有点快，呼吸正常，体温怎么高了？你出来前有喝营养液吗？”

迟湛摇头，“没来得及。”

奥林起身在四周柜台找了找，抱着一箱营养液，取出六支让他挑好，剩下的塞进右墙突出的拱门中，“右扶手下面红色按钮，按一下，格子会出来。”

“好。”

有红黄两色按钮，迟湛低头尝试了几次，喝掉营养液，双手拢着空管看向奥林。

雌虫一边喝一边调整座椅，头也不抬地直接道，“那个黄色按钮，会弹出回收格。”

方正的铁盒移至椅边，空管落入其中清脆一响，再按一下便自动回仓。

很虫性化的设计。

迟湛猜测如果他真的回到现世，绝对很难习惯没有一键到手的生活。

“坐稳了，我们要降落了。”

“好。”

迟湛两手抓着安全绑带，注意力尽在眼前。

奥林控制方向，打下启动机台上的三排开关，飞行器慢慢偏移，逐渐靠近，赤红的星球恍然变大，屏幕有一阵颤动，而后变得更加清晰。

“这个星球会有异族吗？”

“不太确定，异族的飞船是它们的皮和骨血打造，哪里都能飞，还很结实，能源炮都打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