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上!”
“凯尔!别怂,飞上去!”
“乌诺!向右,往上偏!”
“塞西尔!翅翼别翻,还没到时候。”
“教官!”
“啊啊啊教官!!!”
“啊啊啊——真的不能啊啊啊”
“我想回家……”
“我要摔——!!”
“教官救命!!”
泽罗格在场内来回走动,手一伸便薅住一只被风刮下来的雄虫,随手扔了上去,姿态慵懒,闲心散漫,单手掂起百斤肉,仿佛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风太大了啊——!!”
“我不行——风小一点啊啊啊!!”
“冷静。”
维基少校无声呼气,不停地重复捞甩的动作,一次次让坠下来的虫再次面对渡不去的风浪。
而大门墙边角落。
修长的手持着一管营养液,透明的液体在灯照映出多彩的颜色,水液中偶尔闪过一道影子,随着动作斜下去。
迟湛两口干掉一管,盘着的腿前还放着半箱营养液,十多个空管在地上轮了一排,不时被蹭过来的风吹开,一只手推了回去。
叶尔卡斯靠墙窝在一旁,撑着下巴望着他们,偶尔和迟湛虫脑打字交流一番,两虫岁月静好,十三只哀嚎遍地。
直到他们能勉强趁着风流短暂平稳飞出几米距离,稍微达到军雌的最低标准线,第四波风浪终于结束,迎来暂时的休息时间。
十三只雄虫躺了一地,身形狼狈,发丝杂乱,吹的时间太长导致脸肉发僵,双眼无神,表情呆滞,迟湛及叶尔卡斯只能在一旁默默给他们塞营养液。
休息过后,十米多高的墙面上再次出现五个大灯,重力加倍,同时开启风场,且禁止他们借助翅翼。
墙面突增数百个岩点,作为上攀的借力点。
叶尔卡斯从裤兜里摸出发圈,拢着微长的头发在后面扎了个小揪,露出额头,清爽的很。
迟湛来回缓步慢行,呼吸散乱,还是没习惯忽上忽下的重力,刘海扎眼时更是烦躁四起。
雄虫们恍然未觉,塌下背脊盘在地上装死。
军靴长腿逐步靠近,带来恶魔的低语。
“起来,把灯关掉,晚上就不加练了,早点放你们回去。”
“……”
没有虫理他,恍若未闻。
泽罗格歪了歪头,缓步立在一只雄虫旁边,俯身观察几秒他的气息,微笑道,“再不起来的话……升级到十个灯哦。”
轻飘飘的话语在耳边缠绕。
这是威胁!
这是逼迫!!
这是在虐待军雌的雄虫!
明晃晃的威胁逼迫着雄虫们维护他们岌岌可危的雄性尊严!
他们必须雄起!!
无所不能的豪气在胸腔萦绕,唤醒了沉睡的勇气。
一地的虫僵硬地动了动,以狰狞歪曲的姿势互相搀扶着站起来,走了两步再次沉重地跪了下去坐在腿上。
发出心如死灰的呢喃。
“也不是一定要努力活着。”
凯尔头靠在前面雄虫的背后,无力呻吟着,“我想回家……”
黄头发雄虫追悔莫及,“我想我雌君,我再也不说他脾气凶了。”
莱奥冷脸唾弃,“呸,雌虫没一个好东西。”
泽罗格:“……”
维基少校:“……”
酸涩胀痛绑定肌肉,劳累的情绪充斥大脑,冰冷的风吹击逐渐麻木的心腔,迟湛记不清是第几次没抓住岩点失手下坠,沉重的身体越来越在原地踏步。
两只雌虫没有帮忙的意思,只是在一旁观望着,在雄虫掉下来之前薅住其衣领助力站稳。
十五只雄虫不知掉落多少次,熬着消沉的情绪完成任务,拖着僵硬酸胀的身体回到宿舍后,草草洗漱完便上了床。
这天之后,两只雌虫彻底着手雄虫的训练工程,雷打不动地将雄虫们扔进重力场进行不同种类的特训。
重力场轮番模拟风雨雪雾各种天气,加上军雌换着花样教与格斗技巧,折磨得雄虫们日渐瘦削,肌肉猛增,力大气壮,疾飞迅猛。
时间在指缝穿过,转眼来到两年之后。
七区基地903宿舍。
清晨的哨声还未吹响,连续工作一晚的模拟仓照常弹出意识,蓝色光线绕过几圈,缓缓张开仓门。
雄虫直起背脊,揉了揉眉心,起身出仓,拣起床上的军服,习惯性洗澡换衣,收拾干净后饮完营养液,出门。
叶尔卡斯熟悉的脸出现在视野中,见到自己似乎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莱奥一把拉开房门,反手带门喝着顺出来的营养液,挑眉看了眼两虫,“你们还没走啊。”
叶尔卡斯摇头,“没这么快。他下个月晋升中校。”
“哦,卡了一年的程序终于舍得放虫了,”莱奥了然,空管扔进角落收集桶,目光对向迟湛,有一丝疑惑,“维基少校还没通知你吗?”
“没有。”
迟湛不知道能去哪,也没主动问他。
莱奥点了点头,敲响凯尔的门,并站了一会,密码锁上屏显示无虫在内,沉默的气氛在尖锐哨声中回荡,他转过身,点亮电梯按键,“这家伙也走了,招呼都不打一声。”
叶尔卡斯抿了抿唇,他说不出什么缓解情绪的话,“总有这么一天的。”
分别来的突然,一刀斩断后续。
一年半前星系各地出现组织性异族,低等星系方寸大乱,中等星系强装镇定,高等星系毫无反应,起义军暂时解离基地,军团分散。
两个月前,十五只雄虫陆陆续续收到调令前往星系各地,前一天在训练中还互相加油打气,后一天便再也不见虫影,私虫联络号熄灭,信息无法发送出去。
虫越来越少,索性少校停了训练,让他们回到雄虫训练场。
一个多月的等待没有回音,原以为他们五只会在最后缓慢告别,但没想到第一个悄无声息离开的会是纳里斯,那只性格温和带点内向的雄虫开始了他新的征途。
而今天,他们同样在这里等了五分钟,后知后觉这只雄虫连夜离开,也没有回信。
一群一群的来,悄无声息的走。
“倒也还好,反正这家伙的日子潇洒的很,也没什么压力。”
莱奥故作轻巧,假装毫不在意,“后天那个家伙会过来接我,虽然他的速度慢了点。”
似说非说,两只雄虫哪还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结束两地分居确实挺向往。
叶尔卡斯嘴角勾了勾,“也挺好。”
迟湛眼里闪过一丝情绪,颔首并嗯了一声,“确实。”
他索然觉得自己这两年的训练算不了什么,异族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攻打过来,三脚功夫连逃跑都摇摇领后。
拖油瓶的挫败在心里奔腾,但他面上不显,淡然踏入电梯,抬眼看着金属门。
几虫无声感受下坠的速度,三双眸色各异的眼睛不含情绪盯着前方,直到静止门开,塞西尔顿时有些吓一跳。
“可以别这么看外面吗,怪吓虫的。”
他后退几步,眼神他们之间扫了扫,“凯尔也走了?”
三只虫都不是话多的性格,叶尔卡斯不得不担任交流的角色,“嗯,屋子已经空了。”
“哦,”塞西尔接受得很快,直接说道,“伊夫林又跑了,我今天是和你们道别的,我一会要走了。”
叶尔卡斯眉眼一抬,“这么快?”
塞西尔一席便装,明眸皓齿,气宇轩昂,看惯了他身穿军服的模样,打扮成花蝴蝶的模样,这时有些不太习惯。
迟湛开口道,“有说去哪里吗?”
“没有,少校只让我去乘星船,他们已经安排好了我的去向。”
迟湛颔首,预祝他,“一路顺风。”
叶尔卡斯和莱奥同时开口祝贺,“一路顺风。”
“嗯!”塞西尔笑了笑,“你们也是。”
但他的目光又看向莱奥,一副过来虫的模样,“你雌君估计快到了,欧文少将挺好的,你还是别总想着离婚,外面的情况也不安全。”
“谁要和他离婚了?!”莱奥立马否认,并回击道,“你个寡了多少年的老虫天天瞎说什么。”
“……”塞西尔深吸一口气,不想和他怼,“算了,你态度对他好点吧,别总让虫误会你还没长大。”
莱奥切了一声,“你才没长大,你已经半——。”老先衰……
叶尔卡斯手动闭麦,淡淡笑了起来,“他会成熟的。”
迟湛笑意很浅,没有说话。
“嗯,希望吧,”塞西尔失笑,眉眼弯了弯,“能拥有这样不离不弃的伴侣很幸运的。好好珍惜,你懂吗?”
对着两虫一一告别,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莱奥一眼,似乎在传递什么,“欧文少将这两年的追求者挺多的。”
莱奥啧了一声,“他要是敢,我断了他的腿。”
刚走出去就听到这话的塞西尔有些无语,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口气大的雄虫只有被少将一只手碾死的份。
“哼,雄虫。”
三虫站在门前,望着飞行器快速消失在视野中,淡淡的难过停留了一会。
莱奥暂时不编排这只跟他总过不去的虫,起伏的情绪忽然遇上真正分别的唏嘘,不由得有些黯淡,扭头看向迟湛,眉眼微微压低,“喂,小虫,收到任务你尽量往高等星去,中等星也不安全。”
“我知道,”边境的战争迟湛略有耳闻,低等星的虫拼命往中等星逃亡,这个星球稍微安稳些,“只是我不确定去哪里比较安全。”
“维基少校做事慢吞吞的,隔壁基地星的雄虫估计都到站了,我们还在这等消息。”
“起义军一部分军雌都在边境,一部分混进正规军内,掌握最新战情,我们估计是潜入要塞。”叶尔卡斯猜测,但还是觉得不妥,“中央星表面是最安全的,雄虫数量最多,战争一旦蔓延到中等星,会成为最危险的地方。”
乱世之下,毫无攻击力的雄虫会成为他们放手争抢的对象。
“怕什么,战神在边境,那些异族打不过去。”
“战神只有一只,他也会累,正规军的后继能源一直都说不够。”
不可明说的寒凉贴紧头皮,他们交换了个眼神,上了军雌开过来的能源车。
雄虫训练场只剩两只雄虫兄弟,正绕着训练场巡视领地,见到他们期期艾艾的靠过来。
莱奥往里看了看,走进去,“就你们两个了?”
乌诺笑不出来,“早上又走了几个。”
乌伊有些恍惚,“一点通知都没有。”
迟湛往沙发上一坐,脖子压在上面,左边一沉,叶尔卡斯及两兄弟落座一旁,莱奥拖着单虫沙发在右侧。
乌诺喃喃自语,“希望维基少校不要把我们分开,外面的世界很危险。”
乌伊脑袋往哥哥那偏了偏,点着头,“对。”
“不知道能不能回家,”莱奥双眼失神,忽然想起,哦了一声,“我忘了我家被抄了,他们早不在了。不在也好,乌烟瘴气的。”
“要是没有战争,我阿兄说带我去当星盗,海盗太小家子气了,他嫌麻烦。”
“去当星盗也挺好,低等星的富豪跑得最快,富得流油啊。”
叶尔卡斯若有若无叹了一气,刷着虫网中的最新战报,试图从里面看出什么潜藏的东西。
“我们的家没有了,只有一个雌虫叔叔,他让我们来这的,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乌诺摸了摸弟弟的头,眼里划过一丝迷茫。
“以后应该不会很糟。”
迟湛脑海中闪过现世的家,再望了眼异域虫风的建筑,虫脑光幕里展开密密麻麻的文字,不知道在想什么。
……
夜晚。
迟湛一如既往在模拟仓中科技白城小巷房顶坐了三个小时,没见到雌虫的身影,蓦然不解,他昨天只成功打肿雌虫的眼眶,不至于生气这么久吧。
他死了三次都没说什么。
骤然有些恍然,他登出账号回到现实,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睡不着,在脑子里复盘这两年所得。
心弦腾出奇怪的感觉,迟湛忽然扭头看向小窗。
迅速起身,放出翅翼飞了上去,百叶帘拉高后并未看出什么。
还是不对劲。
合上帘子稍微后退几米,沉沉的目光注意到光线变化。
笃笃笃——
心脏在心腔中突然剧跳了一下。
“阁下,是我。”
迟湛:“……”
雄虫心里爬过无数的想法,带着些情绪拉起帘子。
副官军雌的脸出现在外面,身后悬浮着飞行器,这画面好像在哪见过?
打开小窗,军雌的声音透了进来。
“阁下晚上好,抱歉打扰阁下的休息。”
“……没事。”
按照副官军雌的要求,迟湛交上虫脑。
后者操作时头也不抬,“少校有新的调令,请带上必要的行李。”
话到嘴边,还是吞了下去,“嗯。”
迟湛没什么要收拾的,连身外面的常服都没有,一个挎包装下两三件常穿衣服,小毯子,清空衣柜底下两枚宝石,衣服包好,还有没吃完的糖块和一排营养液。
上面的纹路复杂华丽,还是当初在部落打劫的,那几只原始虫早一年前就离开基地不知去向。
看了看身上的睡衣,还是换上军服。
两分钟不到。
脑袋出现在窗户上,副官军雌有些惊讶,“收拾好了?”
“嗯,我怎么出来?”
窗户太小,他出不去。
副官军雌在外墙上摸了两下,光线沿着窗户划出个小门模样,里面似乎有机械装置,自动外推。
迟湛:“……”
也难怪纳里斯和凯尔离开得悄无声息。
上了飞行器坐在副驾驶,迟湛重新戴上虫脑,打算在五虫小群里发个消息,却突然发现找不到关于雄虫的联络号和小群。
抬头看向副官军雌,“你删了我里面的虫?”
“没有删,收回了里面的芯片,那个芯片自动安置了雄虫的联系账号。这是军部的安排。”
话到这里,迟湛也没什么听不懂的,他没有再说话,而是偏头无声看向前方,夜晚的景色有些寒凉。
直到落地之后,星船伫立原野上空,地面流转着多艘飞行器的灯光,副官军雌转头带他走进一所大楼之中。
开启一扇扇权限的密码,穿过一道道走廊,在一间会议室门前。
依稀听到里面交谈声,副官军雌敲响了门。
原以为是哪只少校,熟悉的金红发丝晃地迟湛眼前一花,鲜活的雌虫出现在视野中。
眼眶没红,应该不是线下专门来暴打他。
漆黑的眼珠倒映他的模样,焦点落在他身上。
雌虫往前凑了凑,目光上下扫视,凝聚在他脸上,最后……
迟湛没想到雌虫张口就是——
“嗯?还真没有两米三?”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