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替天道,处决尔等!”
轰隆隆——!
密集的一道道雷,透过层层叠叠的黑云,笼罩在狭窄的天地间。
咔滋咔滋.......
裂隙崖边无数的碎石在不停歇的雷雨中滚落裂隙,神怒的天罚震慑整个大陆。
裂隙渐渐被填上,一声声惨叫响彻天际却掩盖在轰隆隆的雷声中。
在漫天的神威中,一袭销金白袍,手持长枪,迎风而立。
黑夜中,无数的雷电自天宇在白袍身后倾泻而下,狂风吹起他身后披风,一抹红色在风中摇晃。
长枪引惊雷,激起一串串火花划过山崖,直插妖魔眉心,黑雾散去。
轰!
天地震荡。
一圈一圈的余波荡开。
天穹下,火焰摇摇欲坠,满脸绝望的人跪地祈求。
“雾散了!”
“天亮了.....”
“是风,起风了!”
春风拂过大地,晨曦微明,一轮红日挂在天边。
暗黑之地迎来了它的朝阳。
金光镀在白袍上,红色披风飘扬,天地唯见一人,随红日升起。
“快,快看!”
“神,真的有神!!”
无数的碎片汇集,渐渐合在一处,空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无边的威压,“你是谁?”
林生头疼欲裂。
“我.....我是林生,生生不息的生。”
少年湿漉漉的短发贴着他的额间,强烈的光照射他深黑的瞳孔,致使那双眼涣散。
整张脸苍白的近似没有一丝血色,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腰间的衣衫因双手紧握皱成一团,露出清瘦白皙的腰间。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别磨蹭。”
林生涣散的双眼慢慢聚焦,恍惚的扶着冰冷的仪器。
每次排查,都是这个离奇的梦。
他想,病糊涂了。
“谢谢。”林生虚弱的说了两个字,差点用尽了全部了力气。
“每次都是你!”那人嘟囔着又再次回到了仪器旁,后面还排着乌泱泱的人群。
拖着恍惚的身躯一步一步从仪器上挪动,脚一个踉跄。
扑通!
一头重重摔倒在地。
额间像是破了一个口子,血缓缓流过他的眉骨,滴落在地。
啪嗒~
血滴落在地的声音。
不对,是血泪!
那一张张沟壑的脸上划过的血泪!
跪地祈求的世人,一片混沌未分的天地,群魔乱舞,啃食人的血肉,撕裂生的希望。
林生眼前发黑,一阵恍惚。
砰!
枪响过后,一丝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脸上,苍白脸多了一抹血色。
林生转头,冰冷的仪器旁多了一具尸体。
地上一滩鲜红的血迹慢慢晕染。
那张熟悉的面孔,是林生楼下的。
如今死不瞑目的躺在地上。
后面的人麻木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双眼中全是冷漠,一具具行尸走肉般注视。
穿着白衣的神侍者收回能量枪,淡然转身。
现场工作人员拿起火熔枪,一阵烧焦的烟雾飘起。
五秒钟之后,地上干干净净。
刚刚躺在地上的人如同幻觉。
一切烟消云散。
队伍有条不紊的继续排查。
这一幕,每天都在上演,今天是他,明天或许就是你。
他不断放缓了呼吸,胸口慢慢平静。
早该习惯。
可林生还是无法适应,生理性的厌恶。
日复一日的排查,是他的噩梦。
也是平民窟每个人的噩梦。
排查这个噩梦,这就要从星际1400年说起,人族和虫族的战役节节败退,人族最后一丝净土即将被污染。
人族逼退至绝境,灭种危机来临。
绝望中,人创造了神灵。
洁白而神圣的天使,圣主挥舞双翼挥洒圣洁光辉,驱赶虫族,庇佑人世。
人族得以百年的喘息。
如今乃是星际1559年,原本沉寂的虫族再次席卷而来。
虫族进化,寄生之后,能模仿原身习性,单凭外表,看不出一丝端倪,从而潜入人族,以人为养料。
若有一只成功寄生的虫,整个星球,不出一个月全部沦陷。
这一类虫族被称为完美寄生者。
林生所生活的地儿,是联邦的中心城,已经是号称整个星辰系被圣主大人庇佑的最后一片净土,可仍然还是有虫族的痕迹。
为了中央城的安全,平民窟但凡领取救济金的平民都需要经过一周超过2次的排查,才有资格领取救济金。
活下去,是每个平民的执念。
刚刚动手的白袍是神侍者,圣主的人间使者。
因圣主的恩赐,在整个联邦,可看穿虫族的伪装,不经法庭审判,无条件处决可疑人。
整个联邦有九个星系。
可想而知,外面早已沦陷为地狱。
数以亿计的人类成为了虫族的养料。
幸运的是他们还在中央城。
可不幸的是现在留下来的人,不知道能到哪一天,或许明天就灰飞烟灭。
......
林生蹲在墙角,浑身上下全被汗浸湿透,如同刚刚从水里拎出来。
他不断放缓了呼吸,胸口慢慢平静。
拖着沉重的身体挣扎着起了身,浑身颤抖着去窗口领取救济金。
滴!
“林生,平民救济金200星币。”
窗口机器人不带一丝情感的说出扎心窝的话。
林生总算是缓过来一点神,看着老式光脑显示的账户余额,直接当场全部拉满,兑换了20瓶营养液。
这是他和老瞎子一个月的口粮。
走出救济中心,林生倚靠在墙壁上,头晕目眩。
他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短短三十秒的检查,一整天都提不起劲儿。
不过快了。
还差十星币,等明天他打完零工,就能去平民窟唯一的诊所看了。
再这样下去,保不住哪一天就被当成虫子,直接被射杀。
他想活下去,老瞎子也想活下去。
但在这动荡不堪的星际,连贵族都尚且苟活,更何况是平民窟的。
......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刚刚晴空万里,转眼间乌云密布。
林生走在瓢泼的大雨里,蝺蝺独行。
雨点落在他消瘦的肩上,轻薄的衣裳湿哒哒的黏在身上。
林生抬头,双眼紧闭,任由雨滴落在他的脸庞,闷热的天终于等来了它的甘霖。
雨水冲刷着大地,带走了泥污和血肉。
走过一条条街,无一例外,大大小小的屋子全部紧闭房门,只因今天是发救济金的日子。
大家都在救济中心领着唯一能活下去的希望——200星币。
走过东路,直至尽头,到家了!
这是一个陈旧的平民窟。
潮湿而又腐烂的味道在楼道间久久不散。
跟外面穿梭在空中的飞船和悬浮的高楼格格不入。
斑驳的楼墙,摇摇欲坠,刻满了时间的印记。
很难想象这是人类文明已经延续十亿年星际时代。
或许不久过后,这儿将是一片杂乱的荒地。
林生的提着廉价的营养液,一步一个台阶。
每爬上一楼,便要缓一缓。
他们的房子在顶楼-9楼。
往日这些楼梯如履平地,可现在的他浑身冒着冷汗,手脚麻木的没有知觉。
哆嗦着从兜里翻出一把古铜色的钥匙,插进锁里。
嘎吱---!
听到开门的声响,隔壁的王大妈抱着孙女在阳台认字,招呼了一句,“回来啦?”
闻着屋内传来的浓重香火气息,林生安心的点点头,“嗯,王大妈,回来了。”
目光看向怀中的女孩,林生害怕自己惨白的脸色吓到她怀里的小孩儿,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妞妞,长大了些。”
新生的孩童,如冉冉升起的朝阳,带着蓬勃的生命力。
不同于平民窟的其他人,浑身散发着一股死意。
被叫做妞妞的小女孩扎着两个粗粗的辫子,脸上是甜甜的笑,害羞的躲进王大妈的怀里,露着两个啾啾在外面。
林生握着钥匙的手微顿,真好!
等他关了门。
外面传来祖孙二人的悄悄谈话声。
“奶奶,那个哥哥是谁啊?妞妞没有见过。”
“那是隔壁老瞎子家的,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忘了。”
林生早已习惯,自从妞妞说话以来,每日回家,这场景次次再现。
当初只会哭哭啼啼婴儿从牙牙学语到如今这般模样。
毕竟除了老瞎子,从来没人能主动叫出他的名字。
把营养液放在桌上,林生摸索坐下。
老旧的木椅发出嘎吱的声响。
椅子上的青年双眼涣散,虚虚的靠着,浑身的力气耗尽,只剩下无尽的空虚。
屋檐下传来清脆的铃铛声,混合着香烛燃烧后的香味,如同置身于幽静的千年古刹中,信徒虔诚的跪拜神佛,林生缓缓闭了眼。
台上的神像没有脸,是一节木头雕成的半身像,简直就是两元店的半成品,稍微像话一点便是那一杆红缨枪,栩栩如生,上面的红缨是整个灰扑扑屋子最鲜艳的色彩。
信徒是瞎了眼的老人。
满是皱纹的脸上一片虔诚之色,
昏暗的烛光下,没有脸的神佛,颇有几分诡异。
座上神祇无脸,底下跪拜之人无眼。
如今的星际之人皆是神的信徒。
而此神非彼神。
中心城的广场上,一座巨大的天使雕塑,天使巨大的翅膀上面停满了白鸽。
阴影下跪着的是密密麻麻的人。
这栋楼除了老瞎子和林生,连新生儿都沐浴着天使的光辉。
林生不信任何鬼神。
老瞎子则是不信圣主,整日整夜对着三无神像日日叩拜。
如果圣主真的是神祂,人类就不会被逼到如此境界。
若拜神真的有用,老瞎子也不会像一截断木,悄无声息的在这旧屋慢慢**。
自从老瞎子从垃圾堆捡回了林生,靠着每个月200救济金,两人活到了现在。
可老瞎子快死了。
而林生也快瞎了。
此刻,黄昏降临。
林生眼前一片模糊,一双黑瞳空洞洞的,眼底是无尽的漩涡。
他,没钱。
看不起病。
可若是他被射杀,那老瞎子也活不下了。
因为老瞎子上了年纪,已经不再享有联邦的平民救济,按照通俗的说法,他该死了!
楼里的小孩不懂,童言无忌,嚷嚷着:死老瞎子带着活小瞎子。
老瞎子从老旧的蒲团上摸索着起了身,地板踩上去嘎吱作响。
从神像底座的盒子取出一物,摸索到林生身边,塞在了他手里,散发着桃木和香烛的气味。
是桃木符!
林生用指尖抚摸着上面的纹路,这是老瞎子一直供奉的物件。
林生不解,“这么突然?”
他眼前模糊一片,只看到一个黑沉沉的影子。
老瞎子嘶哑的声传来,“时辰到了。”
半晌,一声悠悠叹息,“戴着吧。”
“嗯。”林生没再多问,把桃木符随意挂在了胸前。
一老一少,沉默的,等着黑暗的降临。
........
烈日当空,宽阔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悬浮的高楼投下阴影,底下光滑的路面上还有一滩滩昨夜雨后留下的水迹。
林生带着黑帽子,遮住了刺眼的阳光,缓慢的走在阳光炙烤的大道上。
原本常年冰冷的身体,似乎有了些许温度。
终于到了目的地。
林生抬头一看,上面的木牌摇摇欲坠。
这是贫民窟里面唯一的诊所。
一家黑诊所。
挂号费250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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