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崩溃

“师傅,我想请两天假。”午休时听同事议论老总近期都不会回公司,白芍寻思着可以见缝插针请几天假。

天海龙在的话,她请假总怪怪的。

王佳放下手中过了两遍的报价单,双眉微皱:“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怪王佳会这么问,过去半个月,看这姑娘整个人都不在状态,时不时陷入发愣,气色较往常差不少。

“没有,有点私事。”白芍不想多讲。寻思着周四周五请假,和周六周日并一块,正好凑出四天。

“喔,那跟人事去请吧。”王佳心里一合计,老板爱子来公司的频率并无变化,所以不是个人感情问题,见白芍转身要走,她下意识喊住,“等等!”

“嗯?”

“小芍,你要是生活上什么的有困难,也可以跟师傅讲哈。”老总有特意关照过的人,王佳不敢大意。

“没有。”白芍摇摇头,微微一笑,“谢谢师傅,我先去请假了。”

“好,去吧。”

·

会所大门紧闭,还没到营业的点。

双手空空的女孩在旁边站了一会,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转身就走。

……

天冬在沙发上转了个身,继续酣睡。

无奈手机铃声大作,起床的闹钟响了。

拿手掌心呼了个哈欠,惺忪地弹开10斤重的眼皮。

起来去外场,第一时间找老大。

莱恩不在。

拦了个开始忙起来的小弟,一问说好像出去吃饭了。

和谁?和老大的好兄弟。

得,十有**又是和那需玉英。

天冬心底再一次飞醋。

自打莱恩这大学处了一年的同学回了云南,两人就时不时混一块。

天冬知道那家伙是警察。

所以不懂,自家老大老与一个警察待一块做什么。

隐约觉得,这两人的兄弟情,是不是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了?

真让人酸呐。

“冬、冬哥……冬哥、哥!”新来没多久的一个小弟急吼吼跑到他跟前,一脸慌慌张张。

天冬粗眉一凑:“咋滴啦?急赤白脸的!”

“刚刚刚刚……我看到外面站了一个姑姑姑娘。”

“啥意思?你没见过姑娘啊!”天冬不耐烦道,心思净在莱恩与他那新晋好兄弟上了。

“长得好好好像……大大大大嫂……”

“谁家大——白芍吗?你没看错?”天冬眼珠子瞪圆!不应该啊,这过年虽早,也没这么早!

“没没没有吧,但但但是现在已已已经不在了……冬哥您要要要不出去看、看看看?”那姑娘看着有些古怪,说不出来的感觉,但和他照片上见过的大嫂长得非常像!

“嗯!知道了!”

结巴小弟,手脚比别人灵活许多,平时不觉得碍事,关键时候,这嘴巴使不上劲!

天冬边心里吐槽边大步往门口跑。

“他大爷的!人呢?”

门口空无一人,并未结巴小弟说的姑娘,天冬起床气还没消,几根脑筋齐转,赶紧给老大打电话。万一是呢!

“我知道了。”饭吃到一半,莱恩挂断电话,决定先走一步,“那个,我得回去一趟,家里有点事。”

“啥事呀?比吃饭还要紧?”需玉英以为兄弟开玩笑,见他突然起身,来真的?!

“下次再约,先走了。”莱恩没工夫多说,他自己也一头雾水,先过去要紧!

“喂!喂莱恩——”好兄弟一溜烟跑没影,跟着起身的需玉英直接看傻了。

什么情况???

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着火了!!!

·

莱恩没去会所,而是加大油门直奔小楼!

一颗心上好似装了一对风火轮,碾着呼呼冬季夜风,极速前进。

走得太急,啥都没带,连家里钥匙都没带。

抬头看看黑漆漆的小楼,进退都不是滋味。

“芍芍!”

一路狂飙过来的男人,死踩油门,车子减速的间隙,他一眼揪到抱膝蹲在铁门外的身影。

见她茫然抬头,目光定在他身上的瞬间,猛地一亮……莱恩火速下车,人直接飞冲他怀里!

“狮子哥……”

莱恩紧着双臂,不知该不该抱她。

犹豫的几秒工夫,怀里的小人,突然呜咽了起来,身子跟着一抖一抖。

下意识地,莱恩听见自己出去一句:“他欺负你了?”

没理他。

“芍芍,你把他电话给我!”怒火心中烧,莱恩极力克制。

女孩收了收突然决堤的情绪,稍稍退出男人怀抱,仰头瞧他:“谁的?”

“天南星。”

“……做什么?”

“我——”欲言又止,很多话想说,又不知先说哪句。

“狮子哥,你误会了,不是他。”

“……那,谁?”眼睛瞬间瞪成铜铃。

“不是啊,没谁!”

“那,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本想问“怎么哭了”,想了想,猝不及防回家,更蹊跷……都没提前给他一个电话!

“狮子哥,我有话跟你讲!”白芍止了抽泣,两个眼睛亮晃晃对着他。

莱恩看她气色不太好,两片薄唇都没什么血色,心里隐隐起担忧:“我们先进屋。”

“不,狮子哥,我现在就要跟你讲。”

倔脾气上来,等不了一秒。

“好,那你说,我听着。”

“狮子哥,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好不好?”

“……”没头没尾突然奇怪一句,莱恩秒切混沌状态,不懂这话何意。

“狮子哥,你不要待云南了,我也不留北京了,我们去黑龙江,去佳木斯,在那租个房子好不好?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一顿倍速输出,听得莱恩一愣一愣的。

看她眸底含泪,满是期待地等着他,莱恩眉头拧深:“芍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白芍想了很久,如果人生重启,不想深陷一个局,那最快最好的方式,就是身出局,然后去到一个崭新的环境,重新开始生活。

离开云南,去一个离云南最远的城市,哪怕是下面人烟稀少的小镇小村,都可以!

余生,她只想离云南远远的。

离一切痛苦远远的。

“我只是……累了。”

莱恩没再说什么,而是伸手把她护在臂下,半搂着把她带入院子,一步不停带至屋内。

小楼的灯一路亮起。

久违的温暖气氛,在冬夜团圆漫开。

问她肚子饿不饿……不饿。

问她要不要喝水……不渴。

问她要不要洗澡……点头。

莱恩给她上阁楼找换洗衣物,完后又不放心,目送进浴室后,他转身去沙发上坐着。

守着。

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深怕出什么状况。

还好,一切顺当。

两人前脚压着后脚上到小阁楼。

看她没了方才的情绪失控,一张小脸没半点起伏,目光偶尔触到他也没多大波动,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布娃娃……莱恩心中更加抽紧。

想着让她先上床躺一会,身体比较放松的状态下,再跟她开诚布公聊一聊。

可谁曾想,她上床躺下后,就侧过身去——背对他。

一副完全不想睬他的姿态。

“……”莱恩闷坐到摇椅上,尴尬得不行。

就这样各自缄默,呼吸都不得伸展。

担心她一路过来空着肚子,想着去会所打包点现成的,可又怕他离开的工夫,她会管自己走掉……思来想去,莱恩还是作罢。

她这个模样,得寸步不离陪着。

否则出点意外,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题,才会这样反常!

总不能是工作上遇到了挫折?

……

心中忙碌非常,床上的人却纹丝不动。

莱恩起身,想着他该去到她跟前。

一家人,年纪大的,主动点,有利于问题解决。

大长腿几步就到了床的另一侧。

她闭着双眼,莱恩单腿弯下,伸手把她身上的毯子往上提了提,清了清嗓:“芍芍,跟哥聊聊。”

没反应。

“芍芍,你睡了——”

“吗”还没出口,一双眼倏地一下睁开,直直对入他的注视,“……”

“是不是经济上遇到困难了?”

“不是?”

“那是不是工作上遇到问题了?”

“也不是?”

“那是,感情上的——”

自己接自己的问,提到感情,莱恩还没说完,就见她重新闭上了眼,转身换了个方向——再次背对他。

“……”额。

莱恩当即怔住。

他不放弃,跨大步,换到另一侧,再次面对她。

白芍抬了抬眸,有气无力道:“没事了,我想睡了。”

“……”不开口让人犯难,一开口同样让人接不住,莱恩语塞,“那你,先睡吧。”

习惯了,事事以她需求为先。

她看起来很累,所以让她先睡,对她眼下最好。

等睡醒了,再聊,也不迟。

他反正哪都不去,就守在她身边。

等她想开口倾诉了,他就听着。

莱恩没想到,她这一觉,一睡睡到大天亮。

倒是他,整个夜里,在躺椅上动弹多次,姿势怎么都不对,一颗心怎么侧都觉得憋得慌。

混混沌沌了一夜,胡思乱想了一夜。

今时不同往日了。

他没了资格。

没了与她同床共枕的资格。

也没了她18岁前起精神安慰作用的无接触式共眠资格。

总之,什么资格都没了。

或许,这幢小楼真的小了。

最起码,得有两个独立的卧室。

可若让他即刻搬去楼下二层睡,他又犹豫了。

不放心她是真。舍不得她也是真。

拥有过再失去,更伤人。也更伤怀。

……

白芍睡到近正午才醒。

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深度睡眠了。

每天被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境折磨得就差精神分裂。太消耗人了。消耗身体,也消耗心智。

起来时发现莱恩坐在躺椅上,白芍些些意外。

可她没怎么表现出来,只对他说要下楼洗脸刷牙。

莱恩冲她点头说好,随后寸步不离跟着下楼去。

待她洗簌完毕,换好衣服出卫生间,他又问她吃点什么。

白芍想去外面吃,莱恩二话不说载她去。

下午两人又去看了场电影,当下热映的好莱坞大片,莱恩是一点都没看进去。但她似乎看得很投入。

前所未有的两人相处模式。

晚饭又去了小吃街,吃的都是从前喜欢的小食,完后又应她诉求,带着她一路兜风,兜到夜里**点,才一同回家。

第二天,亦如此。

第三天,亦如此。

第四天,是星期天。

鉴于过去三天,都没能成功与她开启敏感的话题,莱恩觉得无论如何,今天都得把话摊开来讲个清楚。明天是周一,她刚刚说买了回北京的票,下午一点多的航班。

可直到两人上了去机场的路,莱恩都没如愿。

他开了好几次头,她永远给他一句,“没事,就突然想家了,回来看看”。

一句听上去无懈可击的回复,死死堵住了他对她的在意。

她的心似乎对他关了门,任他如何尝试,都无法破入,更别提深度交流了。

莱恩好奇佳木斯有什么吸引着她,她冲他笑笑,说她就那么随口一说。

莱恩问为什么是佳木斯,她说因为地图上佳木斯离他们这最远,她没去过,所以有一丢丢好奇罢了,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莱恩听后,深思熟虑了一番,很快有了决定,说等半个月后她放假了,他就带她去佳木斯过年!

正准备下车去的女孩,微微一愣,心口闪过一阵酸涩,转身回看时,给了当真的男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点头说好。

莱恩这才松了口气。

一颗心他惴惴不安地端了整整四天,不敢松懈,只因担心她。

眼睁睁看她进去,有那么一瞬间,莱恩想买张票跟着去,亲自送她落地北京,确认她一切安好,他再回来。

她没回头,径直入内,毫不犹豫地离去,打醒了莱恩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没资格了。因她不在乎了。

心心念念终于见了面,朝夕相对了四天,可为何觉得两个人反而越来越远了?

莱恩心中戚戚,航站楼外,人来人往,他杵门口好久,没有人能给他一个回答。

这份无力,他真的没法攻克了么?

与她之间,仿若隔了一个银河。

算了,别刨根究底了。

还是用他的方式,继续守护她吧。

至于其他奢求,他还是别求了。

他已经是被她从心上卸下的人了。想再被她放回心尖,谈何容易。

比登天还难吧。

·

云南这条边境线,4060公里,没有天然屏障,蜿蜒漫长,高山密林,地形地势错综复杂,历来都是国家禁毒斗争的主战场,是强边固守的最前沿。

地处国家的西南边陲,云南这座城市,与缅甸、老挝、越南三国山水相连。

边境很多地方没有大山大河这类天然屏障作掩护,沟壑纵横,地形特殊,某个村道、水沟、田埂甚至房子可能都是国界。中国的母鸡“咯咯哒”跑缅甸下个蛋,缅甸的树结的果熟了“啪嗒”落在中国人家,都是常有的事。

雪山河谷,密林丛中,有无数守边人日夜巡逻,穿梭其中。

而辛夷,就葬在了这条边境线上。

12年前那个夜晚,天海龙亲手把面目全非的她葬在了这个边境线上的小村。

天海龙永远不会忘记,那是他们两个第一次一起执行任务,辛夷望着眼前这条汩汩流淌的边境界河,饱含热泪对他说,如果有一天她牺牲了,就把她葬在这里。

他问她为什么。

辛夷说:“无论生还是死,我都要守住这条祖国的边境线。”

指间的烟在夜里窸窸窣窣慢走着那丢火星,终于还是烧到了陷入往事中男人的指甲。

他“嗞”了一声,指腹一用力,捻灭了烟头,也就只能烫到他的皮肉了。他的心,早死了。

……

无论是生是死,你都要守住这条边境线,辛夷,我成全你。

你在这里睡了12年,睡得可还好?

辛夷,我见到了你的女儿。

你让我拿她怎么办才好?

好似从前,我也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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