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个月余,边境灯火通明,气势如虹,顶上乌云密布闪电雷霆诈惊,天儿也闷的慌,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一个士兵慌慌张张的跑进侦查的独帐里:“虞侯!虞侯!亓兵大张旗帜,鼓擂震天——”
话还没说完,就被那虞侯踹了个踉跄:“惊慌甚么!亓兵这样嚣张的练兵换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是想削咱们势气吗?滚出去!”
另一个小兵上前:“那要禀告将军吗?”
虞侯瞪了他一眼,继续坐下喝酒,桌上还有几个下酒小菜,“说什么?别惊扰了将军才好,你也是个不长眼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那人也不再说什么了。
元贞十五年八月,将陆忠义领兵攻于齐之山阳,虏齐蒙犽,田丹二将。一路北上,破抻、迎、泙三城,直入齐国国都。虏贤央君于同年十月。平定北国,封武卫镇北正二品将军,赐宅,划千户,为千户侯。
万籁俱寂,陆清如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白,心底是归乡的热切。
鹿渐山捂着手,身上的是银狐貂绒,哈口气,便都是白色。
“哈哈,到了!”陆清如瞧见了城墙上的鹿渐山,便是下马,才要上去寻他,便与挡在二人中间的林敬履撞了个满怀。
鹿渐山扒拉开林敬履,迫不及待的抽出画像:“老陆!你都不知道我为你带了什么来!”
陆清如冻的发红的手摊开纸张,瞧见是两位云老太君的画像与签名,嘴角上扬,哈出白气:“是老太君亲笔墨宝?”
鹿渐山点头:“嗯,嗯,你是没见着,两个老君可威仪了,我们还见了云夫子与夫人的画像,你都不敢想,那气质,古典帅气,怪不得云鹰老太君能这般威武了!”
鹿渐山与陆清如久别重逢,二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只林敬履一人在旁给鹿渐山默默打着伞,瞧着鹿渐山活泼的样子,嘴边的笑不自觉就上来了。
陆清如小心翼翼收下,道:“多谢!不过,你先等我,我还得去复命,等从皇宫出来,我们一起喝酒!”
“好!”
林敬履觉得只有鹿渐山高兴了,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鹿渐山如此,望着陆清如的背影,便是顺手拉住林敬履走了。
几个踏步上了马车,林敬履那手炉给他,鹿渐山平复下了心情,道:“咱俩如今也是朋友,可老陆,我们可是不用做那劳什子礼的知己,如今他回来了,我倒是高兴。可却又不能靠太近,如今咱们身居高位,关系远了不行,近了也不行,倒是烦!”
林敬履磨了几个月,鹿渐山也当他朋友,只当成婚那几日林敬履是饿糊涂了,毕竟夫人善妒只给自家老爷拿秀气小厮清火的事儿也是屡见不鲜。
林敬履也不恼气,日子还长的很。
“不碍事,出了事,我给你抗。”
林敬履的声儿传来,鹿渐山顿时两眼发光,抚上林敬履的手:“敬履,我原以为你是国之栋梁,没想到为民分忧到这种地步,佩服佩服!”
“那,我们如今是何种干系?”林敬履冷不丁的问出来。
鹿渐山也是应答自如:“干系?不就是联姻吗?”
林敬履那只没被鹿渐山覆上的手在衣袖下紧握成拳,面上却不改颜色。
“你瞧,咱们从小就是在世家交道里长大的,里面人虚与委蛇,御风刃无形,只谈利益,不谈知己,如今咱们都是一条线上的,闺女他们舍不得,不就咱俩个脸皮厚的老爷们了嘛!这正解!”鹿渐山还骄傲的向林敬履摊了摊手。
林敬履心上一悸,不知是心动还是气的,不过,大抵是气的,布局许久,被鹿渐山想成这般。
鹿渐山太聪明了,可须知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林敬履只当是难过了,得想想怎么破解如今的场面了。
鹿渐山却还在自说自话:“我本以为你是酸夫子迂腐书生,却不想你也是拎得清的,若不是你总压我一头,我也不会厌你了。只是此次南下,太孙也用不着我了,你当真要带我去?”
此次南下查盐税,不过是南部洪涝赈灾国库不够用了,才捞捞油水,不然,谁管你。
顶层之人,都是相互成就的,有时有个乡野间的文人出了篇顺口传耳的文章,为何文坛里人说不好?不过就是不是那个圈层的,里面人沾不上关系捞不着油水罢了,不然,这天下铁铮铮的千里马多了去了。
国事,不可议论。
可显眼的一点,就是皇帝在偏向太子,林家与鹿家都是太子一党,什么大事,都交给这边,不是偏袒是什么?
鹿渐山没等来一同喝酒的陆清如,等来了皇帝设宴给陆忠义接风洗尘的消息。
官眷皆着礼服,一压轿子一压轿子的进去宫门。
那样繁华的宴席,见的多了,反倒没觉得多新鲜,只是下面一群舞姬容貌艳丽,气质不俗,看来是战俘来的齐国王姬贵女了。
皇帝瞧着下面人把这些王姬贵女洗好在下面恭敬等自个儿发落,不动声色的睨了教坊司嬷嬷一眼,只是这一眼,那嬷嬷就慌忙跪下:“奴婢自作主张,罪该万死!”
皇帝遂眯了眯眼,不去管她,只道:“有谁家缺个婢女贱妾的,就从太监总管周海这儿要了去,这种上不了大雅之堂的,上来也晦气了武卫侯的庆功宴,打发下去,且听发落。”
这里说要了去的,便就是这帮被俘虏的齐国媵嫱贵女。
国子监里的张禄和与鹿渐山是同窗,也交好,时不时一同品酒作诗。
张禄和的位子排在了鹿渐山林敬履之后,整个皇宫大殿的排列是功臣重臣坐左右两排第一排,往后的位子就是稍小的官吏,小官吏还来不了呢!
张禄和皱眉,低声感叹着:“荒谬!竟视人命如草芥!”
鹿渐山不背过身,只直直坐着,用不大不小的声儿回应着他:“禄和,成王败寇,怪不得你只如今这样,把书读迂腐了,狠不下心来,输的就会是咱们,这样受辱的可就是咱们的姐妹了,他们可不会心软糟蹋咱们姐妹妻母。”
张禄和这才愣住,许久,嘴巴才缓缓张开:“可大儒之道,天下大同……”声儿越来越小,连他自己也不自信了。
林敬履在二人言语之际剥螃蟹核桃,尽量掩盖着二人之音。
鹿渐山见着林敬履手上的动作,敛了蟹肉来吃:“多谢。”
“谢?你倒是该打,如此明目张胆,你同知也是个不明礼的,下次再这样,可得挨板子了!”林敬履抬起晶莹剔透的盏子,把核桃仁递给他。
鹿渐山扒开盏子,施施然道:“好了,不也没事儿吗?下次不敢了!”
兰英与简迁的座位正对着林敬履鹿渐山,瞧了林敬履看鹿渐山的复杂眼色,那种复杂,是欣赏,是欢喜,反正一堆美好的情绪揉杂在一起。兰英又侧过头,瞧着简迁瞧自己的眼睛,认真道:“很像。”
简迁倒是见他说话了,也是高兴,也奇怪兰英说的是什么很像,便道:“何物很像?”
“我看错了。”兰英别过脸,这辈子,看走眼的时候也不少,怕又是遇着个会演戏的呢?
简迁也不牵强,随兰英去了,提袖给他布菜:“眼睛不舒服的话,回家我给你用桑叶水熏熏眼睛。”
歌舞升平,陆清如得志,也知如此不是长久之计,便请缨远赴封地守国了。
鹿渐山瞧着发生的一切,只觉得难受,他与陆清如,不久便要一个要南下,一个北上,倒懂了幼时大人们所说的有闲暇再聚的意思了。
当晚,陆清如归家休整,鹿渐山又得改日再约他。
鹿渐山走在前,气的不闷声儿,林敬履两步并做三步走上去,只听鹿渐山一句喊声:“林贼!”
林敬履才是跑上前,瞧着面前的两个浓妆艳抹的裸露女子。小厮道:“这是太子妃娘娘差人送来的。”
原是有人送去给太子的美艳俘虏多了,太子妃擅作主张差遣人分出来的那些俘虏。
鹿渐山一脸我懂的样子,拍了拍林敬履的胸脯:“不想你也是这般的性情人,早说啊,还不给我分房睡。”
林敬履没有冷脸,却是牵过鹿渐山的手,把他转过身来,使他瞧不见那两个女子,给小厮道:“这两个一个给二叔家的三表弟,五叔家的表弟,也到要识情的年纪了,给他吧,她们沾过的地毯,拿去洗了罢。”
鹿渐山也不去言语,他对床笫之事没多大感想。反而他觉得若是寻欢,还没看看文章写写诗来的好。他不解林敬履的做法,不理解,但尊重。
笔锋一转,鹿渐山觉得还是不妥,伸手一横,挡住小厮去路:“你不留一个给你?若是你又发.情,别又饿的盯上我!”
“不会,”本来就是往着你去的。
林敬履的话藏了一半。
鹿渐山还是不放手,林敬履拉下他的手,摩挲着他的指节,与常年拿笔形成的茧子,眉目流转道:“别舍不得,你有我呢,不能多情。”
鹿渐山无所谓的应了一声,进了房洗脚,才惊讶道:“哈?多情?有你?”
林敬履却不搭理他这话,鹿渐山也不去细想,只躺下睡了。
搞了半日,是又累又没找上陆清如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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