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渐山觉得奇怪,家中多了个女子,一个温婉可人的女子。
她总与林敬履一屋论事。
鹿渐山瞧着手里的鸳鸯佩,仔细观摩着上面的花纹冰种,手指细细摩挲着那冰凉的触感,心底的情绪翻涌上来。
他听着屋内的欢笑声儿,只觉得难受,却又是一种说不上来的难受,当时不以为意,现在却是五味杂陈,林敬履当时送他的时候,给他戴上的时候,每一个细节,他都历历在目,
男子?现在想来他从小不与女子亲近,家中妹妹也是与她们有一定距离,只喜欢与男子一起玩耍,如今看来,他是真喜欢男子了?
不,好像不是说喜欢男子,而是说只喜欢林敬履。
林贼!乱我道心!鹿渐山还是忍不住心底骂了一嘴。可过后,又是另一种情绪涌上心头,他们在聊什么?
林母倒是忙,与几个婶娘忙的不可开交,桌子怎样摆,哪些菜哪些人有哪些忌口,忙的脚不沾地,硬生生在冬日里忙的热出汗来。
书房内——
“阿姐,你回来了住就好,之前你嫁那孙家,我就不喜,如今你就别走了,挑几个喜欢的女子做丫鬟,一辈子玩乐就好了。”林敬履提笔落字。
关玥扶了扶簪子,道:“阿弟,你是不知道,我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当真是深得我心,我去庙里求了一签,你猜什么!红鸾星动!我就说把我嫁人不成吧,如今,又是红鸾星动一回。”
关玥是林母娘家姐姐的遗孤,林母姓赵名芊泽。
关玥父母疫病双亡后,林母把她从关玥祖母祖父外祖母外祖父哪儿抢来养着了。
林敬履是知道关玥的,关玥从小就喜磨镜,林父那时还没有孩子,林敬履尚在腹中,林父把她当亲女儿一般,欢喜的很。
谁知长大,林父总觉得关玥这事儿不正常,大家闺秀喜磨镜,传出去要叫人笑话的。待关玥及筓,便是马不停蹄的把她嫁出去了。
从前鹿渐山平日里就厌恶林敬履,对他都是敬而远之,哪儿还会去知道他有这样一个姐姐,如今只有吃醋的份儿!
关玥与几个贴身丫鬟磨镜被丈夫抓到过几次,只是这孙家是林父林母精挑细选的,人丁单薄又远远不及林家关家赵家势力,面对妻子种种,也只能忍气吞声。
只是本来孙家的那个就病弱,关玥后来是越来越大胆,如今就是把自己丈夫气死了,守贞了几年,才回家来的。
关玥思想超前,若不是她几次“口出狂言”,林敬履也不敢直面鹿渐山,若没有她,林敬履怕是一辈子压下心中欢喜娶妻生子平淡如一般人一样过一辈子。
“是啊,见着个瞧得上眼的,你都说是红鸾星动!”林敬履笑着。
“怎么不是,如今我与花红,柳绿,水水,甜甜,夭夭,华华,可过的好,虽是花红的功夫好些,可我都是平等喜欢她们每一个人的啊,华华虽是才被我带回来,青涩一些,可青涩有青涩的好。”关玥娇媚的样子,林敬履听了直笑着摇摇头。
关玥喜欢的都拿来当自己的丫鬟了,如今说出来的话,比男子都风流,只是啊,不喜男子而已。
“你啊你,要是能做王爷,怕是也是后宫佳丽三千了。”
关玥娇艳妩媚,才是手指戳着林敬履的胸膛:“你才是你啊你,若不是我,你怕是连娶弟媳的勇气都没有——”
话没说完,门被打开,是鹿渐山!
鹿渐山瞧着关玥与林敬履挨的那么近,面上不悦,被盯的发毛,才道:“我,我来送梨水的,别看公文伤了眼睛。”
关玥倒是直接:“欸,你怎么做到的啊敬履,弟媳如今竟然吃醋来看你了。”关玥倒是一语中的,笑的意味深长。
鹿渐山顾不得脸上发窘,只道:“弟,弟媳?”
关玥红唇惊讶的微张:“你不知道我是你姐姐?”
鹿渐山这才反应过来,脸上火辣辣的。
关玥倒是过去戏弄道:“哎呦,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怪不得。”话罢,意味深长的瞧了林敬履一眼,便走了。
关玥识趣的关上了门,鹿渐山放下碗。
林敬履过去,摸了摸他涨红的脸:“我没有看错你。”
“看错?”鹿渐山不明所以,还在刚才的戏谑中久久不能回神。
“是啊。”换旁人便是都不怀好意的打量关玥这样一个俏寡妇去了,可是鹿渐山心思却是干净,只想着自己。
鹿渐山还是不明所以,却是才反应过来,把林敬履压在书案上亲。
冰凉的触感传来,林敬履心里又惊又喜。
许久,鹿渐山松开他,才义正言辞道:“林贼,你是我的妻。”
“吃醋了?”
鹿渐山气愤道:“是你不守妇道,还不与我道是你姐姐!”
“好了,夫郎,下次我都给你说清楚。”林敬履顺着鹿渐山的话道,嘴角的笑意愈来愈深。
关玥出门,就撞见帮林母打点的林嬿与林固。
林固与林嬿规矩行了礼:“姐姐。”
关玥一眨不眨的盯着林嬿,纤长的玉手拉上林嬿:“妹妹几岁了?可许了人家?”
林固挡在林嬿面前:“姐姐!”
“好了!我也是问问。”随后招呼着拐角的华华出来:“华华,我有我家华华就够了,嬿嬿,我那儿有些珍珠粉什么的,等得闲了,林固你去我那儿拿了给嬿嬿去。”
那华华生的珠圆玉润,还多了份稚气,只紧紧抓住关玥的手,紧抿着唇。
林敬履也是觉得好笑,鹿渐山也是渐渐接纳自己了,有什么比这还要惊喜的吗?
收拾好公文,林敬履问道:“阿溪,若是我真的变心了,你要如何?”
“那我就把你绑回来,日日被我嬷。直到你离不开我为止。”鹿渐山说的云淡风轻。
“好骨气啊,要是你变心了,我也会这般做。”林敬履寒意直达眼底,“所以,你是承认我了?”
鹿渐山脸红而不语。
待一切敲定,林敬履进宫汇报去了。
待掐着时辰从宫门出来,进了轿子,疲惫得揉了揉眼睛。
原以为一家人吃过团圆饭了,进屋,不想吵着鹿渐山,怕他已经安歇,却不想蜡烛还亮着。
鹿渐山撑着头昏昏欲睡,见林敬履来了,心下大喜:“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快来坐。”
林敬履进屋,热气袭来,参杂这饭菜香,鹿渐山撑头的桌上,是一桌热菜。
鹿渐山给他解开大氅放在架子上,欣喜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快吃吧。”
“你,特地等我?”
“是啊,明儿就是除夕了,咱们昨晚到,今日你又忙,我把菜热了等,凉了热的,快吃吧。”鹿渐山也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你也没吃,下次等我可以,可你得先吃了,不比等我归来一同吃。”话是这么说,可林敬履还是压抑不住心底的高兴。
在这一刻,林敬履心底的疲惫都没了,只有温柔沉沦在两情相悦当中。
年少的欢喜,还是别留遗憾的好。
关玥人是荒唐了一些,可说的也是点醒了林敬履。
争了还不得结果比不争来的好,至少努力过,都没实践,最后只能蔫蔫巴巴的遗憾。
话糙理不糙,可关玥的话也是糙了点。
欢喜就欢喜,管他是男子还是女子,被人耻笑又如何?至少比这些只会玩笑别人的人勇敢不止一点半点。
他林敬履就是欢喜鹿渐山。
吃完饭,好半晌鹿渐山都没出声,林敬履见他暗自思忖着,也不问,待他自个儿愿意说再说。
蓦然,鹿渐山打了个寒颤,才决心道:“林贼,不,林……晔!”
林敬履心下一喜,虽是鹿渐山叫起来还是有些别扭,可至少他愿意叫他名字了。
“怎的了?思忖半天,才准备与我讲?”林敬履笑的真挚。
“那日,你们找到我与兰相之时,前刻,兰相眼睛红的不像话,眼里好像有泪,又决绝,他试探着,如若你们没来,他好像就要杀了我一般。”鹿渐山仔细的描述着。
“怎的?后怕了?”林敬履才醒悟原来是这事儿,怪不得寻鹿渐山回来,他就像个鹌鹑一般乖巧。
“不是,兰相瞧着慈眉善目,平日里对小辈小官温柔的如同春水一般源远长流,怎么就那样了,我不明白。”鹿渐山说出心中疑虑,胸腔积虑全无,反而是松了口气。
“你怎的时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时而如此单纯的,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而利益是不断变化的,只能说某一刻,你刚好踏入了他利益的红线,下次远离他就好了。”林敬履尽量减少老夫子一般说教的语气。
若不是上一次鹿渐山直言不讳,林敬履也没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是太像老头子般古板了,才导致鹿渐山不喜。
“我不明白,摄政王待他谦逊有礼,他受万人敬仰,怎的还……欸,这样想起来,我真幸福啊……”鹿渐山也慢慢息了声。
林敬履当然知道鹿渐山想到什么,第一次对弯弯绕绕的启蒙,是在家仆生子与自个儿对比之下,对权利有了初步认知。
后来,一件件一桩桩的事件,让他们在别的孩子还在玩耍之时,便是已经对权有了极大认知,也享受起来,不用夫子教诲,就已经知道了这些晦涩难懂的弯绕,也知道,如若家族衰落,那他们也会是只有任人欺压的份儿。
如今鹿渐山也只有庆幸自己命好的份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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