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不好了,相将军走了!”
小姑娘神色慌张地闯进了进来,盛明姝闻言,递了杯茶水过去,“喝口水缓缓。”
“阿姐你不着急吗?你不是说相将军是你的如意郎君么,他怎么能......”小姑娘险些要哭出来,盛明姝笑着打趣,“走便走了,你急什么?”
“我为阿姐着急啊......”小姑娘抹了把眼泪,想起什么,突然递了书信过去,“我今早过去送吃食,就发现了这个......”
不光有封信,还有把防身的短刀。
盛明姝拆开信看了看,她早知相裕不会与她们一道,一来是陈都内各方势力必然会在途中围堵,与她们一道反倒不便;二来,相裕迟迟不回陈都,必然还有别的打算......
盛家一贯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拉拢不成,便不会让他安稳回都,先前在小院的尸体那些尸体想来就是盛家派人下的手。
她脑中盘算着来龙去脉,很快有人叩门,她心中一沉,让窦明珠先回屋。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约莫二十多岁的模样,皆穿着普通人家的衣物,像是寻常商客。见着开门的人,一男一女也愣住,这就是王爷让他们护送的人?
盛明姝看着女人手中的两件男装,了然轻笑,“相三公子让你们来的?”
他们身后有一辆马车,偶尔惹得同村的人侧目看过来,盛明姝想想,让他二人入内。女子摇了摇头,回头看了眼侧眸看过来的几人,继续道:“属......我等就不进去了,还请姑娘换上衣物。”
盛明姝眉眼清润地道了声谢,接过衣物转身入了院中。
院门被关上,男子突然拿胳膊撞了撞身旁的女子,“乖乖,我还以为王爷不近女色,原来是金屋藏娇啊!不愧是咱们家王爷,眼光不错,这姑娘好看,真好看!”
秦时嫌弃地躲了躲,“你可别忘了上回杨亥送过来的那位的下场。”
“那哪能一样?”秦越胳膊搭在她肩上,继续道,“你也不.......疼疼疼!”
“阿姐,咱们要去......”
戛然而止。
秦时猛然松了手,秦越也呆住。两位姑娘着的与他们一样的黑色袍子,墨发高高束起,身量高些的姑娘负手同他二人颔首,颇有几分周正雅致,她身后还有个瞧上去年级很小的圆脸姑娘,有些怯懦。
秦越忙不迭站好,掀起马车帘子,“两位姑娘,请。”
盛明姝眉眼带笑,“唤我陆七即可,这是家妹窦明珠。”
“秦时。”秦时拱手,秦越也挠头笑笑,“秦越。”
二人很快上了马车,秦时也紧随其后,坐在一侧。
马车帘子落下,窦明珠扯了扯她的衣袖,“阿姐,咱们这是去哪啊?”
“陈都。”
“咱们去陈都做什么?”明珠疑惑,盛明姝低眉笑了,去做她还未做完的事。
将她二人对话,不差分毫听在耳中的秦时疑惑,抬眸看向盛明姝。却不想,刚好与她四目相对。
盛明姝只笑意轻浅地没再多说,倒是小姑娘靠在她肩上很快睡着了。
马车有些颠簸,盛明姝看着熟睡的小姑娘,看向秦时压低声音道,“姑娘姓秦......说来也巧,丞元七十八年有位秦老将军,生前遭人构陷,战胜叛军后于府中自刎。不知姑娘可曾听说过?”
秦时眸中闪过怒意,“你怎会知道?”
她父亲秦云风一心辅佐先帝,本欲战胜叛军之后便告老还乡,岂料,等来确实一种文官的弹劾。谁曾想到,骄傲了半生的名将,末了竟死于朝堂上的阴谋诡谲!
马车陡然颠簸了下,盛明姝知晓,是自己惹怒了这秦家兄妹。
“阿姐。”明珠一不留神,整个人往前跌去,盛明姝忙伸手拉住她,道了句无事。小姑娘打着哈欠,靠在马车内继续。
盛明姝轻缓地笑了声,也继续道:“查案的是盛家盛二爷独子盛明昇,拟造人证的是顾怀远,当中牵扯的不光是盛家,还有孟相旁支,所以这个案子,盛家不会深查,孟家也不会深查,小皇帝更不敢查......”
秦时盯住她,去年他们兄妹随王爷出征在外,陈都之内的局势并不明了。收到从陈都内传来的消息,是在三个月后......遭人构陷自刎,一生功名变成骂名,甚至是死讯都被人隐瞒秘不发丧......这一桩桩一件件,就像是扎在他兄妹二人心头的刺!
“你还知道什么?”秦时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盛明姝掀起马车帘子一角看着远处青山重叠,笑意淡了淡,“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已被暗中查得清清楚楚。一应人证物证口供,皆记录在册。所以你们想平反,不是没有可能。”
“你说的是真的?”秦越突然跃入马车,目光热切地看向盛明姝。
秦时面上松怔了下,很快皱眉道:“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
“左右你们都是要为老将军平反的,信与不信,都无任何损失,不是吗?”
秦越目光带着探究,“谁查的?你方才说的册子,在哪里?”
盛明姝看着秦时与秦越二人的反应,大抵摸清了二人的性子,继续道:“等我二人入都之后,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将这些东西交到二位手上。”
王爷出兵嵩城的前一晚,将他二人叫道书房,问他二人愿不愿随他回都为父亲平反。
当然愿意。若这姑娘真有证据,倒是为王爷省了不少麻烦......
秦时心中思量着,嗓音有些沙哑,“我答应你。”
盛明姝笑笑颔首,瞥见了溪边熟悉的人影,忙出声道:“劳烦等一会儿。”
“张秀才。”盛明姝看着领着孩子在溪边读书的人,开口唤道。
张秀才愣了下,窦姑娘怎么从马车内出来了?他疑惑,“窦姑娘这是?”
盛明姝笑,“来向你辞行,此番一别,以后怕是见不得了。”
“辞行?姑娘这是要去哪?”张秀才惊讶,她笑,想了想道:“陈都。”
没想到张秀才倒是没有丝毫惊讶,反倒温和笑笑,“从前与姑娘不熟识,接触一二倒觉得,姑娘这样的人,窦家村是留不住的。”
她没否认,玩笑般道:“那我说,我根本不是窦明姝,张秀才可信?”
张秀才一时没反应过来,盛明姝眉眼清润,端端正正拱手道了句告辞,才转身负手离去。
“信。”他突然开口,盛明姝顿住,听得张秀才神色正经地问了句,“姑娘说不是窦明姝,那姑娘是谁呢?”
“盛家,盛明姝。”
她没回头,走向了马车的方向。
到达羊城,是在次日。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桂香满径。她们随意寻了处客栈歇脚,窦明珠迷迷糊糊睡了一路,一直都无法睡得安稳,好不容易有个舒服些的地方,到了客房整个人就软绵绵地趴到榻上。盛明姝没打扰她,只在客栈中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不知怎地,分明是中秋佳节,从客栈往外看去,街道上却并不似往年热闹。
“这可不像是佳节光景啊。”秦越叫了些吃食,疑惑开口。
小厮面上堆着笑,“这明德皇太后崩,举国不兴庆贺嫁娶事宜。”
盛明姝坐姿端正,低眸抚着杯盏,国丧,好一个国丧......
一旁的木桌上有人接着小厮的话继续,道:“我可是听说啊,当年想当盛国公乘龙快婿的人都能从宫门排到那陈都祭拜天地的立鼎台了。还有啊,前年不是有别国使团来访么,大殿之上,咱们这位明德皇太后一人舌战群儒,使得那些人皆铩羽而归!”
“哦?还有这事儿?”问这话的那人,端着自己的酒壶挪到了说话那人身边。
盛明姝也侧目向说得起兴的那人,还......有这事?
她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但可能,跟这人讲得不太一样......
是丞元七十七年春,晋中国派遣使臣入南陈,大殿之上,那晋中国使臣瞧着小皇帝年幼,她又是一介女流,口出不逊,几番暗中嘲讽。她忍了忍,她发誓,是真的忍了,就是......
盛明姝一向都是个惯于隐忍的人,只关乎她想不想忍。从那使臣口出狂言道让她去和亲起,她就觉得,不想忍了。于是,笑意轻浅地走到那使臣面前,拐弯抹角地回击。但她碍于国体,回击得较为隐晦,同时又高估了那使臣的内涵。
以至于那使臣以为自己在夸他,喜不自胜。
于是满朝百官就瞧着被嘲讽地不着痕迹的使臣,笑眯眯地、分外满意地、得意洋洋地出了大殿,从此沦为南陈朝臣的笑谈。
因而,她眼下有些困惑,这也叫......舌战群儒?分明是...全靠使臣衬托...
盛明姝默默抿了口茶水,想起她命尉矢使臣出国境后当晚,还让他把那口出狂言的使臣套进麻袋揍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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