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深时,秦时二人嘱咐盛明姝在此·好生歇息一晚,说明日之后,怕是会快马加鞭赶往陈都,便没再说什么,急匆匆出了门。
盛明姝看着他二人消失的身影,思忖着自己也该考虑下入都事宜了。
小姑娘倒是睡了一整日,精神十足,拉着她往外走,想要去看看。
月色昏沉,街道两旁高高挂起了透亮的灯笼,还有不少小摊,小姑娘好奇地凑过去。盛明姝想着难得小姑娘兴致高了些,索性也由着她,跟在她身后。
盛明姝喜欢灯笼,安乐宫内有条木雕长廊,长廊两侧挂满了灯盏,晚间时,宫人燃上蜡烛,热气升腾时引得灯盏内绘了小像的纸轴缓缓转动,像是仕女起舞。心神不宁时,她总爱在灯盏之下的长廊上一步一步缓慢地走着,每走一步,脑中就清醒些,像是有人在陪着她,给她一寸光。
荣儿便笑,哪日若有人误闯,见了姑娘还不得被姑娘吓到?以为咱姑娘是宫中冤魂呢......
心中像是有什么慢慢沉下来,她揉了揉眉心,心神有些乱。
“阿......哥!”小姑娘带着哭腔突然大叫一声,盛明姝猛然回神。
“你怕什么,小爷又不会吃了你。”
一目光浑浊的年轻男子正挡在小姑娘面前,盛明姝眸低闪过什么,抬脚挡在小姑娘身前。男人见自己盯住的猎物被人护在身后,神色阴戾地就要开口,一瞧见挡在猎物身前的人,男人目光闪过惊艳,更是淫.秽地打量着她。
街道上人本就不多,小商贩像是早就见惯了似的,叹息着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呦,这羊城什么时候还有这样标致的人物,小爷怎么没见过?”男人笑得猥琐,盛明姝不动声色地摸到腰间短刀,目光打量着眼前这男人。
男人偏瘦,眼睑青黑,目光淫.秽涣散,像是常年纵欲。可问题是...她们姐妹二人如今都是一袭男装...想到今日在客栈里听到的传言,盛明姝隐隐猜出了此人的身份......
男人见她二人不说话,只当她们是怕了,也是,想他林松在羊城呼风唤雨,谁敢说一声不字?猥琐的面上有些得意,林松伸手就往盛明姝脸上摸去......
“阿姐......”小姑娘吓得小声唤了句,盛明姝想也不想一手擒住男人的手,一手抽出短刀抵在男人颈上......
哟?还是个硬骨气的?
林松有恃无恐地看了眼自己颈间的短刀,眸低闪过情.欲,“小爷就爱收拾些硬茬子,等你到了小爷的床上,小爷让你......”
他话没说完,猥琐笑出声来,盛明姝眸低闪过杀意,突然用力,男人猛地膝盖被人踹了一脚跪在地上,与此同时,胳膊被人狠狠擒在身后。
林松被禁锢住,没想到这看上弱不禁风的两人真敢同他动手,狠狠啐了口,“你知不知道小爷是谁!你要真敢动小爷,小爷让你们横着出羊城!”
话音刚落,街道上很快出现十几人,各个腰间佩刀,将她们围住!
果然......有人撑腰,就是行事猖狂,可惜,就是不知道,这世上唯一靠得住的靠山,就是自己。盛明姝心中冷笑,手上不禁用了力道,短刀划出了血痕,笑了,“是么?”
她慢条斯理地问了句,“不妨试试,是你先横着,还是我二人先横着?”
“你......”林松面上闪过惊恐,强装镇定道,“你真以为杀了我,你就能横着出羊城?”
“自然是不能。”盛明姝看着街道上商贩都匆匆提前收摊离去,像是为难地轻声道。林松一听,微微松了口气,“那这样好不好,你...你先放了小爷,小爷保你们平安离开羊城!”
“阿...哥...要不咱们......”小姑娘嗓音有些发抖,盛明姝没应声,用短刀在林松脖子上轻轻划过,“可惜了,上一个用这话诓骗哀...我的,早在九泉之下了。”
林松吓得脸刹白,万一这人真豁出去了,那自己......
“唔。”盛明姝佯作为难地皱了皱眉,继续道:“爷您这般人物,想来背后靠山在这羊城数一数二的,如今的羊城郡守应当是......林勉?丞元七十六年官至郡守,算算时候,今年秋闱时,也该上都述职了罢?对了,听说这林勉为官清廉,膝下无子,那你......是旁系过继??”
她每说一句,林松心中就恐惧一分,“你...你究竟是谁?”
早就爹说过羊城最近来了几位大人物,还让他行事小心些,这眼下要真是惹到不能惹的,林家地位和他这一条小命比起来,自己还不是被人弃如敝履!
就算是能留上一条命,到时候不光林家不要他,就算是羊城他也待不下去!更何况这两年树敌众多,要是有人报复......
“我是谁不重要。”盛明姝拿着短刀拍他的脸,嗓音温润,“林松啊......”
林松心中咯噔一声,这人怎么知道自己名字?手脚乍凉,这人,到底是谁?
“听说你买了处院子,专门豢养禁脔?”她说得不急不缓,林松吓得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大......大人,都是小的不懂事,还请您...请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盛明姝神色未变,半蹲在地上,一手搭在林松肩上,“让那些人都回去。”
围住他几人的护卫一愣,“少爷......”
“回去!”林松忙不迭怒吼。
护卫面面相觑,只好收刀回去,林松想起来什么,突然出声唤住他们,“等等。”
盛明姝心中闪过警惕,只听林松咬牙切齿道:“这件事......不许让我爹知道!”
她微松了口气,见着护卫越走越远,林松祈求地看着她,“大人,今儿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就权当我是个屁,把我给......”
盛明姝一听这话,面上笑意轻浅,看着还坐在地上的林松,“林公子这是说哪里的话。”说着,她看了眼身后呆若木鸡的小姑娘,温声道,“明珠乖,先回客栈。”
小姑娘僵硬地点头,僵硬地转身往后走。
盛明姝笑笑,转眸看着林松,“林公子啊......”
林松疑惑看向她,不知为何,有些不安,但见她笑意盈盈,心中好歹是放下了心,“大人,您要是有什么吩咐,直说就......啊啊啊啊啊啊!”
话没说完,林松下身突然传来剧痛,直入骨髓。一把短刀稳稳落在他的命根子上,他动弹不得,只能撕心裂肺地叫着,在地上姿势怪异地蜷缩......
每一个细微的动弹,都让他的痛意直达脊髓......
方才还在笑意盈盈的人拂了拂衣袖,站起身来,连短刀都不想再要,温笑着,“林公子啊,咱们日后有缘,会再见的。”
说完,她负手转身入了昏暗的夜色中。
窦明珠没走多远,就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她担心阿姐出事,吓得赶紧就往回跑。岂料,一转身,就撞上眉眼清润的姑娘,姑娘眸低笑意盈盈,“跑那么急做什么?”
月色倾洒在她肩上,本就端庄明雅的样貌更显得雅致,像是触不到的清月。小姑娘愣了愣,立即回过神来担忧道:“阿姐,我听见......”
“听见什么了?”盛明姝调笑地看向她,小姑娘茫然摇了摇头,“没什么,咱们先回去罢,我害怕。”
盛明姝笑,“好。”
夜幕昏暗,这厢听见动静的临近人家很快探出头来想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林松吗?大半夜的躺在路上嚎叫什么?有人壮着胆子走近了些,瞧见了林松双腿.间的那把明晃晃的短刀,吓得当即坐在了地上,乖乖,谁这么大胆子!
不过看热闹归看热闹,几个人披着衣物面面相觑,十分有默契地各自回了自家小院,心中暗道,干得漂亮......
不多时,很快有一行人披着夜色匆匆赶了过来。为首的那人四五十岁模样,略显清瘦,见着躺在路上力竭的林松,当即腿软了软。小厮连忙扶住,林勉嗓音发抖地开口,“快,快把人送到医馆!快!”
先前回府的护卫纷纷上前,想要扶起已昏倒过去的林松,却又无从下手。一人战战兢兢地过去端详了下,看向林勉,“大人,属下能不能......”
他指了指林松双腿.间那把短刀,林勉扭头看向别处,摆手。
那人见得了应允,忍下心中想吐的意愿,猛地拔出短刀!
“啊啊......”
林松被痛得清醒过来,昏昏沉沉间看到林勉,什么也不顾地叫了声爹。
“爹,查那把刀的主人,我要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他几近疯狂地嚎叫着,没过多久,突然噤声,护卫瞧了瞧,“大人,少爷是疼得昏过去了......”
林勉面色难看地看着那群护卫将林松抬起来,拔刀的护卫隔着衣物拿刀过来给他看,“大人,这......”
“林大人。”身后嗓音清寂,林勉这才想起方才出来得急,还有位贵客。
一想到贵客也看到了这一幕,只好忍下愤怒,面上艰难地堆着笑意迎了上去,“今日实在是对不住,下官也没想到......”
“无妨。”贵客惜字如金地开口。
林勉疑惑看向他。
贵客低眸瞥了眼护卫手中的短刀,慢条斯理道:“本王就是想同大人说一声,这刀,是本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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