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门“砰”地一声被她推开。
“顾念晚!”
沈青岚几乎是扑过去的,一把把小人儿从凳子上拎下来。
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脚下一空,被她紧紧抱在怀里。
玻璃门半掩着,风呼啦啦灌进来,窗帘扫过栏杆,离那道缝隙只有半步远。
——再往前一步,就是楼下空荡荡的花坛和坚硬的地面。
她的指尖抖得厉害。
顾念晚先是愣了两秒,随即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嘴一瘪,大哭出声:“妈妈凶!妈妈坏!”
奶声奶气的控诉像一把小刀,一下下扎在她耳朵里。
“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沈青岚抱着她,声音压得很低,却控制不住发抖,“你再往上一步,就是往下掉!你知道摔下去会怎么样吗?会——”
“哇——”
小姑娘根本听不进去,只知道自己被吓了一跳又被吼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短手胡乱拍着她的肩:“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客厅那边,文件夹合上的声音才响起。
顾承礼从沙发上起身,眉心微蹙:“怎么了?”
他走近,先看到的是阳台门还半开着,再看到她抱着孩子死死不肯松手的姿势,最后才看到小姑娘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顾念晚。”他叫了一声。
小姑娘抽噎着抬头,一看见他,哭声顿时大了一度:“爸爸——妈妈凶我!”
她像只小猴子一样挣脱沈青岚的怀抱,扑向他。
沈青岚的手指在半空中僵了一下。
顾承礼本能地伸手接住,顺势把人抱起来,手掌轻轻拍着她背:“不哭。谁欺负我们念念了?”
“妈妈!”小姑娘一点也不犹豫,“妈妈坏,她、不让念念玩。”
她说“不让玩”的时候,眼睛还委屈地瞥了一眼阳台栏杆。
顾承礼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里“咯噔”一下。
他长腿一迈,把玻璃门彻底关上,反手锁死,动作利落干脆。
“你刚刚——”他看向沈青岚。
“她踩着凳子要爬上去。”沈青岚声音还在抖,“你刚刚如果再晚一步出来,她可能就掉下去了。”
那一瞬间的画面又在她脑子里回放:小小的身影,晃动的窗帘,栏杆外面是空的。
她从泥地里爬到这里,见过太多意外新闻。那些冷冰冰的字眼——“坠楼”“意外”“抢救无效”——此刻全都堆在她喉咙里。
顾承礼眉心的皱纹更深了。
“念念,”他压低声音,“阳台不能爬,知道吗?很危险。”
小姑娘一边抽噎一边点头,却立刻又用力抱紧他的脖子,像是怕他也会离开:“爸爸,你凶妈妈。”
她要把这个家分成两个阵营——一个是永远说“可以”的爸爸,一个是总说“不行”的妈妈。
空气里瞬间安静下来。
沈青岚指尖慢慢收紧。
“所以,”她开口,勉强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平静,“在你眼里,我就是凶她的那一个?”
她的话显然不是问孩子。
顾承礼抬眸,对上她的视线。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里对撞,火星无声迸溅。
小女孩还在他怀里抽抽噎噎,仿佛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经历过什么险境,只知道自己被吓了一跳,需要最快速度找一个“偏心”的人依靠。
最后还是他先移开目光,看向怀里的小姑娘,语气软下来:“念念,以后不准再爬阳台。这个,爸爸也不答应。”
“那……念念可以吃冰激凌吗?”小姑娘抽噎了一半,突然想到什么,眼睛可怜巴巴地眨了两下。
刚才就是因为这个——
午睡前,她吵着要吃冰激凌,沈青岚没给,说她最近咳嗽,冰的不能吃。孩子嚷嚷了半天,被她强硬制止。
她去书房开会,孩子就跑到客厅撒泼,又被奶奶劝住。谁也没想到,她居然自己搬凳子,想爬阳台去找“外面卖冰激凌的小车”。
顾承礼看了眼沈青岚。
沈青岚冷冷:“不可以。”
“……少吃一点。”他说。
“顾承礼。”她笑了一下,笑意却冷,“你现在是想当好人吗?”
“我是想当她的父亲。”他语气不重,却带着一贯的笃定,“孩子三岁,她的世界里只有‘想要’和‘得不到’,你把所有‘得不到’都堆在她这几年,她会记得你一辈子。”
“那你是觉得,她不记得自己差点从阳台掉下去,只记得我不让她吃冰激凌?”
“你现在是在冲我发火。”
“我是在害怕。”沈青岚突然提高了音量,“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你坐在这儿看文件,她一个人去阳台——”
“我承认是我疏忽。”顾承礼打断她,声音难得严肃,“我以后会注意。”
说着,他伸手,把小姑娘抱给保姆:“先带她去洗把脸。”
顾念晚还想说什么,手却已经被保姆牵走,只能一边回头,一边奶声奶气地喊:“爸爸,晚上吃冰激凌——”
“晚上谈。”他随口接了一句。
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剩下玻璃门上浅浅的指纹,和被风吹歪的窗帘。
**
保姆带着孩子进卧室,哭声和小声的哄劝渐渐隔在墙后面。
客厅里,气压依旧很低。
“你觉得我是在跟她争宠?”沈青岚率先开口。
顾承礼有些头疼:“我没这么说。”
“但你每一句话,都在说我太严厉、太凶、不会带孩子。”
她向来聪明敏锐,他只要语气有一丝偏向,立刻就能被她抓住。
顾承礼沉默了几秒:“我知道你怕。但你不能把这种怕,全部变成‘不能’砸到她头上。”
“那你是不是也应该,把你的宠爱分一点给我?”她问。
他说不出来话来。
沈青岚靠在沙发背上,慢慢吐出一口气:“她要什么,你都可以答应。她要吃冰激凌,你可以说‘少吃一点’;她要爬阳台,你可以说‘以后不爬了’。她哭一哭,你就可以改补偿方案、可以推晨会、可以什么都不管。”
“顾承礼,”她抬眼,“那我呢?我想要你陪我吃一顿完整的晚饭,你能推掉几个会?”
她声音不高,却句句扎心。
顾承礼皱眉:“这不是一回事。”
“当然是一回事。”她否认得很快,“在你眼里,她的喜怒哀乐是大事,而我的情绪只是‘大人应该懂事’。”
她说“懂事”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几乎冷酷的讽刺。
她太懂“懂事”的代价了。
小时候,她如果哭,妈妈会骂:“哭什么哭?家里哪有功夫管你。”
她想要一双新鞋,大人说:“等下个月有钱再说。”那个“下个月”永远没有来过。
她十几岁就知道,要留住每一张纸币,要拎得动一桶水,要在只剩一把菜叶的时候想办法炒出一盘菜来。
她从来没机会像顾念晚那样,在安全的阳台上哭着说“我要”“我要”“不行你就是坏”。
现在她站到了大人的位置上,看着另一个小孩理所当然地享受这一切。
那种错位感,让她有一瞬间想撕开自己的皮肤,看看到底是哪一块骨头长得不对。
“青岚。”顾承礼走近一步,语气放软,“我不是只心疼她,我也心疼你。”
“你心疼我?”她笑出声,“你心疼我的方式,是告诉我‘你是大人,要让着她’。”
他喉结动了动。
“我不知道你小时候经历过什么。”他很坦诚,“但我知道,你不想她再经历一次。”
“所以你才这么害怕。”
“所以我才这么害怕。”她冷冷地接上,“所以我才需要你站在我这边,而不是站在她那边。”
这一刻,她很清晰地意识到——
她和女儿在抢的,并不是一个孩子应该不应该吃冰激凌,而是谁才是顾承礼“首先要保护的人”。
她知道这样想很幼稚,很不像一个母亲,但情绪往往不讲道理。
她甚至隐秘地、极度羞耻地想:要是没有顾念晚,顾承礼是不是会更爱她一点?
这个念头刚冒头,她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我疯了。”她在心里骂自己。
可那股酸涩又黏腻的东西,已经钻进骨缝里,很难再拔出来。
**
晚上。
孩子洗完澡,穿着小睡衣,头发湿湿地趴在床上,手里还抓着一本画得乱七八糟的绘本。
顾承礼坐在床边,一页一页给她讲故事。
“从前有一只小狐狸——”
“像念念吗?”小姑娘用力眨眼睛。
“比念念没那么可爱。”他一本正经。
“才不是!”顾念晚非常不服,“念念最可爱!”
“嗯。”他低笑,“那小狐狸就叫念念。”
儿童房的灯是暖黄色的星星灯,光线柔和,把男人侧脸的线条磨得很柔。
顾念晚趴在他腿上,眼睛渐渐合上,呼吸一点点变得绵长。
门边,沈青岚靠在门框上,静静看着这一幕。
她的手指扣在门把上,掌心一点一点出汗。
以前,他抱她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他的手总是从她腰上滑过去,力道控制得刚刚好,既不过分,也不疏离;他吻她的时候,总会先笑一笑,问一句:“可以吗?”
那里面有**,有占有,有成年人的克制和算计。
而抱顾念晚时,他笨拙得像一个第一次学做父亲的男孩。
他会被孩子突然的一个“爸爸我爱你”弄得无所适从,也会因为她多咳几声就半夜把人抱去医院。
——他从来没有为她这么慌过。
也是在那一瞬间,她终于承认了一件事:
在这段关系里,第三者不是别人,而是她心里这点见不得光的嫉妒。
它横在她和女儿之间,也横在她和丈夫之间。
**
“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故事讲完,顾承礼抬头,正好看见门缝里的那道身影。
他轻轻把孩子放平,替她掖好被子,走出来关上门。
走廊的灯比儿童房亮一些,光一照下来,她脸色有点白。
“看你们。”她说,“像在看一出戏。”
“哪一出?”
“一个男人爱上了两个女人。”
他愣了一下,随即皱眉:“别这么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她抬头看他,“你是不是觉得,我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那是你女儿。”他提醒。
“我知道。”她笑了笑,笑容却一点一点垮下去,“我当然知道。可我还是会酸。”
她很诚实。
“有时候她黏着你,我就会想——如果当年有一个人这样抱着我,说‘什么都给你’,我是不是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是怎样?”
“敏感、多疑、控制欲强?”她替他总结,“你看不惯的样子。”
顾承礼伸手,按住她的后脑,把人往怀里带:“我从来没这么说过。”
“你没说,但你的眼神会泄密。”她闷在他怀里,声音有点闷,“你看她的时候,眼睛是亮的;看我的时候,总是在算这单生意值不值得。”
他低笑了一声:“你连我眼睛里有什么都要管?”
“我不能管吗?”
“可以。”
他像往常一样用亲吻堵住她后面的话。
唇齿相贴的一瞬间,她才发现——
自己嫉妒的,从来不是顾念晚,而是那种她从未拥有过的、被无条件偏爱的资格。
她知道这一点时,反而不那么想哭了。
**
第二天周末,幼儿园亲子运动会。
顾念晚早上六点就爬起来,坐在床上大声宣布:“今天爸爸要陪念念跑得第一名!”
沈青岚睁开眼,看见床尾那团毛茸茸的小孩,又好笑又头疼:“谁说你一定要第一名的?”
“爸爸说的。”小姑娘很有理,“爸爸说念念是最棒的小朋友。”
顾承礼正好从浴室出来,系着袖扣,听见这话,嘴角勾了一下:“嗯,我说的。”
“你今天还有个股东小会。”沈青岚提醒。
“推了。”他淡淡,“让他们自己开。”
“就为了去跑个二百米?”
“为了看女儿跑个二百米。”
他说得理所当然。
沈青岚看着他,很想说一句“那你什么时候为了我推过会”,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她去公司之前,还特意换了一条稍微休闲一点的裙子,想着中途能赶过去。
结果九点刚到公司,就被临时通知上层视频连线,讨论一个合作案的调整。
会议从九点拖到十一点,电话一个接一个,她连喝口水的时间都被挤掉。
等她忙完,看一眼手机——
顾承礼已经给她发了好几条照片。
第一张里,顾念晚戴着一顶丑萌的兔子头箍,笑得牙缝都在发光。顾承礼站在旁边,穿着一件运动外套,袖子被小姑娘往上卷了一圈。
第二张,是他蹲下来给她系鞋带。
第三张,是他抱着被摔倒的孩子,低头在她额头上吹气,小姑娘一脸“疼但又很享受安慰”的表情。
阳光从操场那头打过来,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幅极温柔的插画。
她一张一张地看过去,手里的文件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有人敲门:“沈总,甲方已经上线了。”
她“嗯”了一声,把手机扣在桌面,声音很平静:“知道了。”
可在那一刻,她忽然很清楚地意识到——
她和顾念晚,从一开始就站在不同的方向。
一个站在会议桌这一端,一个站在操场那一端。
而顾承礼,正从她这条路,一点一点往那边走。
**
晚上。
运动会结束,他们回来得比她早。
餐桌上多了一枚金色的纸质奖牌,歪歪扭扭地写着“亲子跑第三名”。
“第三名?”沈青岚挑眉,“不是说要第一吗?”
“老师说要谦虚。”顾念晚立刻拿出“官方说法”,“而且第三名也有奖牌,第一名好累的。”
她把奖牌举到顾承礼面前:“爸爸,给你戴!”
“不是应该戴在你自己身上?”他失笑。
“这是爸爸的。”小姑娘一本正经,“爸爸跑得好快,念念差点跟不上。”
说完,她又扭头看向妈妈:“妈妈今天没去,扣一分。”
这一句像是随口一说,却一下扣在她心上。
“那下次我去。”沈青岚淡淡,“下次我扣回来。”
“下次要两个人都去!”顾念晚很贪心。
“看爸爸是不是有空。”她顺手把问题抛回去。
“我有空。”顾承礼没怎么想,“有空。”
他甚至没看她一眼。
仿佛这种事,本来就应该被放在日程表最醒目的那一行。
沈青岚忽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我吃饱了。”她放下筷子,“你们慢慢吃。”
她转身往楼上走,脚步没有刻意快,却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身后传来小姑娘的声音:“爸爸,妈妈是不是又生气了?”
“她只是累了。”顾承礼说,“你晚上乖一点。”
“那你哄妈妈。”
“嗯,我等下去。”
他们在楼下小声商量谁去哄谁,声音轻快,像两个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人。
她走到楼梯转角,扶着扶手,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原来在这座房子里,她才是那个不合群的人。
**
夜深。
她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湿着,习惯性地去床头柜拿吹风机。
吹风机不见了。
“找这个?”
顾承礼把东西从身后递出来。
“嗯。”
他把她按到梳妆台前:“我来。”
热风拂过耳侧,有点烫。
他动作一如既往的细致,不急不缓,像在处理一份重要文件。
镜子里,两个人的目光在朦胧的水汽里交汇。
“今天会议很忙?”他问。
“还行。”
“照片看了吗?”
“看了。”
“你觉得念念漂亮吗?”
“……”
她没回答。
他在她发尾轻轻一绕:“青岚,她是你的女儿。”
“你现在是在提醒我,不要跟女儿计较吗?”
“我是在提醒你,你们不是敌人。”
“敌人?”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笑了,“在你没出现之前,我人生里最大的敌人,是这个世界的穷和不公。”
“现在呢?”
“现在——”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视线一点一点落到自己眼底那圈淡青的阴影,“大概是我自己。”
他说不出话来。
她忽然转过头,凑近他:“顾承礼,我是不是很糟糕?”
“没有。”
“那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会因为嫉妒而恨上自己的女儿,你会不会先恨我?”
“你不会。”他很笃定,“你不舍得。”
这一次,轮到她沉默。
过了很久,她才轻声说:“我也希望如此。”
吹风机停下,房间里只剩下夜色和彼此的呼吸。
“明天有空吗?”他忽然问。
“看安排。”
“我想带你们去工地看看。”
“工地?”她下意识皱眉。
“广场二期。”他习惯性地用项目名称,“你不是一直说想知道‘你先生到底在盖什么楼’,带你去看看。念念喜欢吊车,上次路过,她眼睛都直了。”
“她刚从阳台上差点掉下去,你就要带她去工地?”沈青岚冷笑,“顾承礼,你的风险意识呢?”
“安全区。”他解释,“项目经理会全程跟着,戴安全帽,不会让你们靠近危险区域。”
“……我再说一遍,我不放心。”
他低头看着她,耐心却一点点被磨掉:“我答应你,会注意。”
“你每次都这么说。”
“那你想怎样?”他的声音终于冷了一些,“把她关在家里?不要跑不要跳不要爬,不要上幼儿园,不要碰任何可能会摔倒的地方?”
“我只是不想她出事。”她的声音也拔高,“我只是不想,再有一个人,为了救她把命丢了。”
这句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沈青岚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她把未来的恐惧,用一个极不吉利的句子说了出来。
屋子里安静了很久。
顾承礼的喉结动了动:“谁会为了救她把命丢了?”
“我乱说的。”她避开他的视线,“当我没说。”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
良久,他伸手,将她按进怀里,像是要把这句话彻底揉碎在她心口:“不会有那一天。”
他的胸腔震动着,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我答应你。”
灯光被他抬手关掉,房间陷入一片柔软的黑暗。
她埋在他怀里,听见自己心跳得很快。
——她当然不知道,有些承诺,从说出口那一刻起,就已经在和命运对赌。
**
第二天一早,项目那边临时出了状况。
顾承礼接了几个电话,眉心一直紧紧皱着。
“工地那边,我先过去一趟。”他一边换西装,一边对床上的母女俩说,“下午再回来接你们。”
“骗人。”顾念晚趴在床边,捧着小脸,“爸爸昨天说早上就去,看吊车。”
“爸爸临时要去打一架。”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跟一堆叔叔吵架,吵完了再回来接你,好不好?”
“吵赢了就有奖吗?”
“有。”
“那奖给念念。”
“好。”
小姑娘这才勉强松口:“那你快去快回。”
沈青岚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他系好领带。
“注意安全。”她说。
他“嗯”了一声,弯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又在女儿脸上啵了一口,才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那一刻,小姑娘还趴在窗台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外面远处高高的塔吊。
“妈妈。”她突然开口,“念念长大以后,也要站到那么高的地方上。”
沈青岚心里一紧:“不许乱爬。”
“不是现在啦。”顾念晚毫不在意,“是长大以后。”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对世界毫无畏惧的骄傲。
沈青岚忽然觉得有点累。
她不知道的是——
从那一天起,“工地”“吊车”“站得很高”这些词,就在一个三岁小孩的脑子里,悄悄扎了根。
像一颗看不见的小小火种,只等某个看似平静的午后,被风轻轻一吹。
到那时候,她才会明白——
嫉妒从来不是唯一的第三者,命运才是。
它坐在她们母女和那个人之间,悄无声息地,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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