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的消失让阿亚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挽留，但在发觉出现在身旁的人是谁后，刚才的一幕幕就浮现在脑海里。

他根本不敢正眼看艾珀尔大人。

明明……

他只是想要让艾珀尔能停驻在他身上的视线长些。

“你看到了什么？”艾珀尔对阿亚产生了好奇，迷踪沼的幻境是能勾起心底最渴求的东西，对于情感迟钝淡漠的精灵来说这种东西动摇不了他们，他虽然只有半精灵的血脉也能抵抗得了**。

他一个纯种人类是怎么做到的？

阿亚他……

整个人都跟被沸煮过一样，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全都一片通红：“我……我看到艾珀尔大人……”

看到了他？

艾珀尔对这回答感到意外，他以为小孩会看到欺负他的镇民幡然悔悟，或者是看到自己成为勇者后的景象，怎么会是他？

疑惑浅浅地留在艾珀尔的心上。

但此刻的他并没有多在意，他抬手抓住阿亚的胳膊：“跟我走。”

长时间逗留在迷踪沼会让人类的灵魂迷失在这里。

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阿亚低头看着那截瓷白修长的手，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未来的‘他’亲吻在银发魔王手背上的一幕……

本就没有消退的红潮再度爬满整张脸。

并不知身后人在想什么的艾珀尔看着面前的岔路口陷入了沉思。

以前他进入迷踪沼的时候路是这样的么？

回头看了眼已经面色涨红，眼神都泛着水润光泽的阿亚，艾珀尔深知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了，就选择了左边的那条道路。

而在他选择左边的路以后，右边的那条道两边的藤蔓突然就自动缠绕起来，将那条通道给彻底的封死。

越往里面走，艾珀尔就感觉到这条路的不对劲。

太安静了。

迷踪沼里虽然没有动物，但是植物们也会发出都属于它们的声音，可是这里的植物就像是枯萎了那样的没有任何声息。

艾珀尔闭上眼睛，精灵的精神力可以跟植物们进行沟通，虽然他只是半精灵，只能感知到它们的情绪。

痛苦！

很痛苦！

那种灵魂上的痛苦在折磨着它们！

艾珀尔猛地睁开眼睛，它松开牵着阿亚的手走近了离他最近的芭蕉叶那里，仔细地观察着叶茎，原本应该青绿色的脉络现在是灰黄色的流动，被他触碰到时芭蕉叶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

这怎么可能！

迷踪沼链接着精灵族的世界之树，怎么可能里面的植物会呈现衰败的景象。

这不就是相当于告诉他世界突然要毁灭了一样荒唐吗？

艾珀尔突然想起他在进来前老树异常的反应，以他的性格固然不喜欢人类，但是在小孩执意要守着他的时候也不会让老树想对他动手，迷踪沼也需要他的开启才能进来。

老树想让他进来这里？

为什么？

艾珀尔很清楚自己半精灵的身份在精灵族只会受到歧视，就算世界之树出现什么问题也跟被驱逐的他没有关系，况且连植物都不能沟通的他有什么办法能弄明白这种情况。

“艾珀尔大人？”

阿亚的声音让艾珀尔从沉思中醒来。

无论精灵族遇到什么事情，都跟他一个魔王没有关系。

没有跟其他魔王一样掀起风浪已经是他能做到的上限了，其他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看他长时间盯着芭蕉叶，误会的阿亚将手中的魔力输送给了它。

叶子虽然还是翠绿的，但根茎已经快要枯萎的芭蕉叶突然得到了力量，就像是新生那样的伸展着枝叶。

艾珀尔能清晰的感知到芭蕉叶刚才的尖叫，这会儿都化作成了亲昵的欢喜。

其它的植物也为它感到高兴。

艾珀尔：“……”

他看着因为芭蕉叶重新恢复生机而露出笑容的阿亚，在沉默过后他问：“为什么会想把你的力量给它？”

这些植物跟动物和人类不一样，除了精灵没有人能感觉到它们的情绪，即便魔力在流失后每天还会回复，但这样的行为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

阿亚的脸上还残存着刚才的红晕，眼神都不敢跟艾珀尔对视，但是他的回答却是没有犹疑的：“我想要艾珀尔大人高兴。”

“你从哪里看出这样做会让我高兴？”艾珀尔面无表情地看着阿亚。

从小孩背着他到老树这里，又不肯放他下来让老树治疗，包括深陷迷踪沼里看见他，艾珀尔都不明白小孩对他的执着。

他只是被错误掳到魔王城的人类，不仅不害怕他一个魔王，反而会想要保护他，还想要让他高兴，提姆再把他带到魔王城的时候，真的没有磕碰到他的脑子吗？

不知道艾珀尔在打量他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傻子，阿亚有些紧张地发问：“您不是想要救活它吗？”

是他猜错了吗？

可是他明明感觉到艾珀尔大人在因为眼前的芭蕉叶枯萎而感到不愉悦。

只是因为老树算计心情不悦的艾珀尔没想到阿亚对他产生了这种误解。

“算了。”

救都救活了，总不能再把它连根拔起吧。

看着走在前面的艾珀尔大人，阿亚有些不安地驻足在原地，刚刚被他救了的芭蕉叶悄悄地探出它的叶子点点他的手背，似乎在安慰他的情绪。

这样奇特的一幕让阿亚有些惊诧的望着芭蕉叶，小小声地道：“……谢谢。”

芭蕉叶害羞地将它的边都卷了起来。

察觉到阿亚没有跟上的艾珀尔回头看他，“你准备傻站在那里到什么时候？”

等从迷踪走出去，他一定要问问提姆到底把小孩带到魔王城的时候经过了哪里，才会让他的想法跟正常人类不一样。

阿亚跟在艾珀尔的身后，有些小心翼翼地问：“艾珀尔大人，您不生气吗？”

艾珀尔停下脚步，绿眸里倒映着有些瘦弱的黑发少年：“如果我生气你会怎么做？”

“或者说你准备要做什么才能让我不生气？”

“……”

阿亚迷茫的看着艾珀尔，过了很久才回答：“……我不知道。”

艾珀尔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人：“谦卑只会让他人更加轻视你，你要想获得他人的尊重，不仅需要过硬的实力，还有要将自己放在跟他人平等的地位的眼界，只有这样你才能摆脱小镇居民禁锢在你身上的无形枷锁。”

在黑发少年蠕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艾珀尔又道：“当然，这番话是建立在你有实力的情况下，否则身份尊贵的贵族跟魔法使会让你吃尽苦头。”

爱德森小镇居民多年的嫌弃终究是让少年澄澈的心灵上蒙了一层的阴霾，等到他离开爱德森遇见正义的伙伴时会将那层阴霾驱散，但现在的他提前遇到了魔王。

本就驻留在心中的人这会儿更是不可能再被拔出。

阿亚跟艾珀尔并肩往前走着。

睨了眼之前一直跟在他后面，这会儿得寸进尺的黑发少年，艾珀尔想着对方是活不了多久的人类，便也就由着他了。

“艾珀尔大人是魔王，为什么会对人类世界这么了解啊？”

阿亚的黑眸里有些紧张，他想要更多的了解艾珀尔大人。

“在当魔王之前，在人类世界里待过十几年。”这也不是什么必须要隐瞒的事。

艾珀尔轻描淡写的把他之前的经历三两句的带过。

看着对方样貌总是会下意识忽略他年龄的阿亚有点难过。

他们的生命不对等。

阿亚见到过小镇上的人在失去了相爱的恋人后有多么的痛苦和绝望，他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也经历这些。

为什么长大后的他会明知这些，还对艾珀尔大人做出那种轻浮的动作？

他不想让艾珀尔大人难过。

哪怕是因为他。

阿亚在心中暗暗的发誓，他绝对不会做出跟未来的他有一样的决定。

……

在一脚踏进这里的时候，透过树枝折射进来的阳光突然就消失了。

无数飞舞的萤火虫将这里点缀成极美的夜景，树梢的上面都还停留着蓝绿色的幽火，明明灭灭的很是好看。

那是死去的精灵们的归所。

即便是暗堕的精灵，在他死去以后也会回归到精灵神树身上。

这是所有精灵们在诞生的时候就知道的事情。

但是，在人类世界被抚养长大的艾珀尔对此一无所知，不清楚看到这些对他意味着什么。

“跟紧我。”

看到这些蓝色幽光的艾珀尔突然感觉到心悸，也没回头就这么叮嘱着阿亚。

接着……

他看到牵着自己白袍的手。

艾珀尔：“？”

黑发少年的耳尖都泛着红，但已经进化了的阿亚不再躲避艾珀尔的视线，不心虚地望回去：“这样的话我就不会跟艾珀尔大人分散了。”

他还特地解释，“我刚刚有用芭蕉叶上面的露水洗过手。”

艾珀尔：“……”

他刚想要说话，那些挂着蓝色有光的树枝突然哗啦啦的响动，接着艾珀尔就听到了一种仿佛来自让灵魂都在颤动的声音。

【我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他有听哈维说过，精灵神树是由祂自己的意识的，只有少数的精灵才能听得到祂的声音。

难道刚才说话的就是精灵神树？

艾珀尔没有注意到，在他听到精灵神树声音的时候，旁边的阿亚黑色的瞳孔突然就涣散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