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O喜欢在夜里频繁的出门。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是一个真正的吸血鬼，传说中的吸血鬼。优雅、强大、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像暗夜中的帝王，很轻易地把人玩弄于鼓掌中。

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我只能蜷缩在自己并不算大的小床上，听着凛冽海风敲打窗户的声音，提心吊胆地度过一夜又一夜。

自从DIO有了身体后，他和我越来越疏远了。即使那具身体已经老了，可他依旧依靠着那具丑陋的身体获得了行动的自由——他可能在提防着我，至少是这样。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盯着虚空想了好久好久，才想起来我曾经威胁他想要用钉子把他的头敲到石像雕塑上的事情。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不喜欢我了吗？他和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虚与委蛇，就为了找到一具身体然后逃跑，是吗？

我突然感觉好委屈好委屈，又感觉好后悔。如果我不答应给DIO找那具身体，他是不是就能永远在雕塑上乖乖地陪着我了？

现在那原本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头颅会躺在别的女人怀里，任由她们轻抚着他的灿金色头发。他的嘴唇会吻上女人们的唇，在她们舒适到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伸出犬牙去吸血。

可我能给他的只是伤痕斑斑的手指。他拥有了力量，他不愿意再当我一个人的神明了。我咬着指甲，看着煤油灯里跃动的微弱烛火，等着DIO的回归。

天快亮了，他也该回来了。

DIO回来的时候，脸上满是餍足。他摘下围巾，廉价而又刺鼻的香水味瞬间充斥着整个卧室，我皱了皱眉。

“DIO，好难闻。”

真脏啊。

他的面容依然明媚。

可是他身上的味道，好脏啊。

他的头和身体正在融合，依靠着那些肉芽。他通过那些血液来滋养着这具身体，使这具身体逐渐和他契合，并且使用得更加趁手。

“你很喜欢这具身体吗？“我这样问他。

很显然，他并不喜欢。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这具身体。他甚至很嫌恶的，刻意不去看它。

“哼。”他从鼻腔里发出轻蔑的冷哼，“如果有身体能配得上我的话，那就只有JOJO那个家伙了……”他低着头，低声呢喃，“当初，我明明已经让手下把JOJO的身体放到棺椁里了。”

我想起来了，那具已经萎缩的身体。

原来它属于一个叫做“JOJO”的人。

可惜，被我一把火烧了。

当然，我是不会告诉DIO这件事情的。

这辈子都不会。

“睡吧，太晚了。”

我打了个哈欠，熄灭了油灯。

-

我出门了。

久违的，在白天出门了。

阳光泛着冷白色，很刺眼，刺激得我几乎要流下眼泪。我围了一条暗蓝色的头巾，将整张脸都藏在了头巾之后。我低头默默走着，一直走到村中央。

那里停放着玛莎的尸体。

而我要参加她的葬礼。

是的，他们找到玛莎了。一个绕路去海边偷渔网的人在悬崖背面发现了玛莎的尸体。他将玛莎已经被秃鹫啄食过半的尸体拖了回来，一直拖到了村长家里。

这可是件稀罕事。

对于村里人来说。

毕竟，死于海难很常见，但是像玛莎这样失踪很久再被发现，就不常见了——这可不是正常死法。我觉得我不能让他们发现玛莎的死和我有关系，至少我不能让他们用排除法知道玛莎和我关系不好。

这个时候我就庆幸起来了。

玛莎虽然喜欢欺负我，但是她至少在表面上还是愿意装出一团和气的。明面上的和气，暗地里的排挤打压，这才是玛莎——一个手段颇为高明的姑娘。

也只有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她才会露出无比狰狞丑陋的真实面目。对我释放极致的恶意，用肢体打我，用语言攻击我，抢夺我所珍爱的事物——哪怕她对此不屑一顾嗤之以鼻。

这么想着，我甚至忍不住想笑出来。村民们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玛莎的真实死因了，他们不会再知道玛莎居然是被她厌恶至极的莉莉杀死的。

啧啧，玛莎还真是个可怜姑娘呢。

村长夫妇丝毫不介意玛莎全身已经腐烂生蛆的肉，抱着她的尸体痛哭，惊走了村周停在枯树上的飞鸟。周围的人也多多少少表达着惋惜，关系亲近的就跟着唏嘘几声。最假的则是玛莎的朋友们，她们用手帕捂着脸嘤嘤哭着，却要时不时移开手帕瞟几眼，时时警惕着周围人有没有注意到她们。

我跟在人群后面。

真情实感地哭泣着。

“可怜的孩子，真的感觉很久都没看见你了。”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紧接着，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汉斯太太——”

我扭过头去，脆弱地抱住了汉斯太太的腰身，将整个人埋进了她的怀里。她的怀抱很温暖，还散发着面包的香气。汉斯太太也抱住了我，一下一下轻拍着我的后背安慰我。

“玛莎死了。”我抽泣道，“就像爸爸一样……明明前段时间玛莎还是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汉斯太太叹气：“先不说那些——莉莉，你好久没出过门了。”

“我、我只是，太想爸爸了。我不饿，不想吃东西。我一直歇在了爸爸的工作间里。”我说着说着伤心颤抖起来，“玛莎……怎么就死了呢？我、我想去看看她……”

“人死不能复生，孩子。”汉斯太太细心地摘去了我头上的柴草，叹道，“去看看她吧，最后再和她告个别。”

我主动上前，凑到玛莎的尸体旁边。她面色青黑，上面点缀着片片尸斑。隐约能看出的愤怒和惊恐的表情，使她的五官显出狰狞之色。被秃鹫啃食过的一半脸露出白骨，空洞的眼眶里有蛆虫爬来爬去。

腐烂，恶臭。

好恶心的味道。

这本来也就是玛莎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