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没能回去的原因

秦遇花了十分钟冷静下来,又用了三秒移除掉之前写好的和弦。

动手之前他想了想,盯着电脑前冰镇的水瓶半晌,直到外层外罩了满满一层水珠。他的手指颤了颤,还是没有把陆闻给他的水放回去,只是起身重新拿了个新的,常温的。

他最近只喝常温的了。

新和弦的顺利程度超过了他的预期,可能灵感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他对比着前后两版的差距,喜不自胜。

他之前制作的曲子名叫《初见》(Nice to meet you)),是第一次开始编曲就在构思的一首歌,直到最近才拿出来。

所谓怦然心动,只需要见一面就够了。

虽然大家都感叹人生若只如初见,但能在一起度过的时间,无论结果如何,都是很好的人生经历。

所以不用害怕,不用担心,交朋友失败了也不会怎么样,你总会遇到一个爱你又懂你的人。

他最开始想起来的,还是第一次见到陆闻,或许陆闻永远都不知道,他们其实很小的时候就远远地见过一面。

那是在父母圈子内某个叔叔女儿的婚礼现场,宴会厅外面有个小院子,有几个小孩子在外面玩儿,跑得小脸红扑扑的。

秦遇那时候正是七岁八岁人人烦的年纪,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但他那时候已经是个在外面特别要面子的小孩了,知道疯之前要先问一句。

“妈妈我想出去玩。”

“你乖乖坐一会儿。”秦母整了整他的小衣领,不同意出去玩的提案。

“可是妈妈,我这么大年纪的小孩,出去玩是很正常的。”小秦遇不服地指了指小院子里穿着小西装,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几个小男孩,“他们都在外面玩。”

“比个好的行不行!”秦母优雅地抬起手,响亮给了他个大脑奔儿,这才是秦遇在外面不敢乱来的根本原因,他捂着被弹出的红印,看向妈妈说的“极其乖巧的”那个小孩,随机愤怒,“他比我大好几岁!已经不是小孩了好不好!!!”

可惜没用,秦母还是不同意。

于是后来的时间秦遇坐在原位,哪儿都不看,就盯着那个“乖小孩”看,他就不信了,世界真有这么乖的小孩?真的有不喜欢出去玩的小孩吗!他悲愤地想。

可是那个孩子真的就从头到尾表情不变地坐在那里,像一个精巧的手办玩偶。

精致,但没有灵魂。

后来回家他问起秦母,妈妈也只是语焉不详地用随意的话打发他,只说乖小孩的家里有对极其出色的父母,有一个极其出色的哥哥,出色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大概谁也不关心谁的程度。

人从幼年时期,就从各处接收所处环境有关的信念、价值观、世界观,这些都是从日常生活中不知不觉潜入自我。他在明明应该得到环境的反馈时候,并没有得到父母的任何回应。

久而久之,他就逐渐变成一个和父母哥哥一样的人,一个没有情绪的人,一个“乖小孩”,明明是该活泼乱蹦的年纪,却像个精致的假人。

秦遇觉得他有点可怜,比自己次次都要得到秦母同意但十有**不会同意的他还可怜。

他开始特意去关注他的动态,圈子内哪有什么隐蔽事,等他长大后再次打听到那个乖小孩的消息,已经是他离家出走的消息了。

秦遇目瞪口呆,那个小时候参加宴会都像别人家好孩子的那个人?离家出走?真的很难把这种叛逆的语句安在他身上。

他不相信,他一定要亲眼看看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秦遇少年时期的唯一一次逃课就这么献了出去,他的狐朋狗友打听到了陆闻出现的一家club,未成年禁止入内,但秦遇的朋友偷来了亲哥的衣服,两个人人模狗样的躲过检查,就这么混了进来。

刚一进来,秦遇的目光就被台上那个瘦削的身影吸引了,他正在台上弹吉他,即使在这种嘈杂的club,昏暗的灯光下大部分人都在喝酒,不会注意到他。即使他慵懒地一条腿搭在另一把椅子上,也能看出举手投足中的贵气,他的背始终是挺直的,那是从小到大沉浸在骨子里的教养。

吉他弹奏完,陆闻一手摘下立麦中的话筒,一手指着架子鼓手,突然画风一转,头顶的大灯熄灭,四周开始闪起转灯。台上那人顿时从优雅变成帅气,陆闻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棒球帽,看不清神情。

但这种张扬的姿态,让他前十几年都沉静的人生突然爆发蓬勃的生命。

原来精致手办有了灵魂是这个样子,秦遇看呆了。

舞台上那个耀眼的光,和宴会上黯淡的身影,逐渐合二为一,像一块烙铁,烫在他的记忆里。

但这时候的秦遇可不一样了,他已经变成了站在陆闻身边的人,而台下已经不是club中沉醉喝酒的人,变成了演唱会下挥舞着荧光灯的星星们。

他双手环起叠在头后,看了很久窗外逐个亮起的路灯,窗外又下起了雪,荧光点点落在玻璃上。他徐徐吐了口气,初见,当初的他也没想到,日后会喜欢上陆闻吧?

所以感情这种事,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都因为缘分和因果律的缠绕,玄之又玄。

因为怕他会失望,所以潜意识里追求完美。

对新曲子的demo,他看了又看,满意得不得了。刚要点击存储的时候,找了半年也没找到。桌子上只剩下一个U盘。

反正也是要给陆闻听的歌。

他想了想,存在了陆闻那里,命名为《Untitled story》,至少现在,还不算他想要做的完整稿。

爱意要宣之于口才有意义,未完成时都是未命名的故事。

此时,在工作室兴致勃勃划掉刚写的一句词的秦遇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显示詹一幕。

“秦遇,你今晚回来吗?”那边一听就是在洗手间打的电话,詹一幕的声音还带有一点回音。

“今晚吗?”秦遇抬起头看挂在墙上的钟表,长时间的低头作业让他的脖子动一下就咔咔作响,他目光清明,毫无困意,“晚上可能要再晚一点……”

另一边,刚刚从家里出门的陆闻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烦意乱推开了他们经常去的酒吧大门,酒吧是私有会员制,天天空旷得像没有生意似的。

陈时初比陆闻进来得早,人已经微醺了,看起来就是一副单身男人为爱受伤的模样。陆闻目不斜视,陈时初喝酒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风流姿态,每次看起来都是这副受伤模样。

“哟?”陈时初毫不意外地敷衍地打了个招呼,“刚回来啊?”

好歹是认识了2十有**的队友,即使再不谙世事,也能感受到时不时地来自陆闻家中的紧张压力,具体表现在只要陆闻回去一次,回来就要自闭个几天。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能一醉解千愁,就尽量不去麻烦别人。

浓重的夜幕笼罩在这座城市,略有雾气弥漫到深夜行驶的汽车车窗上,一架豪车在空无一人的深夜开出交通管制内的最大码数。

Tenn进门的时候身上披着雾气,他面色凝重,连外衣都未脱,只不耐烦地站在门口喊了陆闻一声,走的时候接过酒保递来的红茶,一饮而尽,一杯茶喝出酗酒的架势。

他们交谈了几句就出门了,陈时初只来得及听到一声重重的叹气。

随后陆闻返回拿钱包和外套,顺便和座位上换了杯酒抿的陈时初道了个别,“我有点事提前走了。”顿了顿后他多叮嘱了一句,“别喝太多,早点回去。”

陈时初已经微醺,毫不在意地对他挥了挥手。

陆闻在上车前先给秦遇拨了个电话。

“吃饭了吗?”他的声音夹杂着晚间的冷风。

“没呢……”电话那头传来蔫蔫的声音,每个踏入工作室的人都会变成这个状态。

“我给你带点儿?”

“行啊!不过我这边还没完事,我能在工作室多待一会儿吗?”

“可以。”陆闻垂了眼眸。

他食言了,等到他回去早已深夜,什么吃的都没有了。

Tenn将车停在路边,打开车窗露出手臂,手指间夹着火的手腕随意地搭在那里。深色天空飘起了莹莹小雪,有风吹过,卷着就消失了。

下过雪的街道很安静,有什么树枝压碎的细小的声音,很快又消失了。

陆闻踩着浮雪显出的浅色脚印回了趟工作室。

他轻轻推开房门,在路上就闻到了一股炸鸡味儿,没想到这味道是自己工作室传出来的。

工作室没有开灯,有个身影蜷缩在沙发上,秦遇这么大个子的人,将一个三人座的沙发挤得满满当当。

茶几上还放着一半未动的炸鸡,似乎在为说要给他带饭,却还一直没有回来的陆闻留的。

窗外的雪逐渐大了起来,陆闻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又灭下。

老洋房的地暖铺得不太好,他就这么睡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只盖了一层薄薄的小毯子。

在这里睡到天亮非得感冒不可。

陆闻脱下自己的大衣,盖在了他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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