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开个价吧

秦遇永远不愿回想起那一段时光,以至于很久以后,他都无法面对骤亮的灯光。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他竟然在好友去世的那晚,因为私心的情意,出尔反尔未曾回去。

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那天他回去了,是不是就能够阻止一切。然而这并不是电影,也没有再来一次的游戏读档。

而他一直因为种种缘故未能说出口的病症,也终于在一次彩排失声时暴露了。

一向情绪稳定的陆闻大怒,当即取消一切后续流程抓他去了医院。等到秦遇全身检查做完,走进病房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病房内没有开灯,陆闻靠在昏暗的窗前,外面天气更冷了,玻璃上有细小的水珠凝结,而他正眼神沉郁地盯着窗外阴湿的地面。

“什么时候发现的?”陆闻没有回头。

悄悄挪动的动作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儿,Siri的声音在病房内响起:“对不起,我不太明白?”

在陆闻马上就要发火的瞬间,陈时初如同天神下凡,踩着点敲着门,手上拎着个硕大的保温桶进来,啪地把灯开得锃亮。

他无视黑着脸的陆闻和眼神闪躲不敢看他的秦遇,一副贤惠的模样捏着打开保温桶盖子,霎时间温厚稠香的味道充斥了整个病房。

“做了这么多检查,一下午什么都没吃吧?快来补补,这是我们家阿姨的拿手绝活儿。”陈时初一边哄着病号,一边使眼色让陆闻出去说话,眼睛都要抽筋了那人才踱步离开。

“你也太拿我们当外人了,生病怎么能一直瞒着呢。”陈时初柔声说,“当初一幕的肩膀就是一拖再拖,迫不得已才做了手术,当时医生说如果再晚即使手术都会很难恢复正常行动了。”

秦遇喝了一小口汤,小声解释道,“我本来想等演唱会开完再说的。”

陈时初叹了口气,他其实明白秦遇如此撑着是为了什么,詹一幕的离世对他来说是无法磨灭的伤痛,而这最后一场演唱会,是詹一幕曾经说过很期待的一场——因为有四人的个人独唱。

现在已经改为了三人,曾经属于詹一幕的那首,变成了大合唱来纪念他,是事情发生以后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官方纪念。正是明白,所以他也没有立场去劝阻。

陆闻虽然有时候冷淡得像个阿斯伯格,但永远首要保护自己人。秦遇的检查一出结果就联系了他亲哥,陆闻哥哥是有名的医生,其中的一位帮忙联系美国最好的医院,得出了最快的治疗方案答复。

现在已经将其对接给了当前医院的主治医生,和秦遇的父母……

“到后期,可能会因为疼痛失去对肌肉的控制,我们建议尽快开启治疗方案。”主治医生在病房里遗憾地劝阻着。

秦遇慢吞吞地、犹豫地说,“我还是想先保守治疗……”就在那时,“砰”的一声,门被匆忙打开,秦母快步走了进来。

她听到最后一句话勃然大怒,“秦遇,我可以容许你自由地选择职业,但不是让你以身体健康作为代价。”

“我不走!一幕的事……如果我再走了,我们团就真的要完了!”秦遇最近听到了太多劝阻的话,以至于到现在产生了痛苦的应激反应。

任由其继续发了疯的嘶吼才是彻底不要他的金嗓子了。秦母采取了大多数对待正在歇斯底里发着疯的人的一贯做法:她“啪”地给了秦遇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们团不会完的,但我看你要完了。”秦母冷冷地说,“想死就直说,我绝不会拦着。”

秦遇低着头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传来低声抽泣的声音。

“你的合约还剩下半年。我们让步,你可以参加最后一场演唱会,但要提前结束合约。”秦父叹了口气做出让步,“我已经和你们队长谈好了。”

秦遇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从对方平静陈述这件事的状态来看,他终于意识父亲没有骗他,确实是谈妥了。

待目送母亲摔门离去后,他蜷缩在病床上,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是那种哭不出来也气不起来的难受。

为什么?他紧紧地咬着牙关,在床上泣不成声。因为我极有可能再也无法唱歌,所以队长不要我了吗?我还可以学的,学什么都可以……只要还能留在Preview-P……

可是他不敢,他甚至不敢立刻打电话质问陆闻,怕得到肯定的答案。

另一边,陆闻和陈时初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司。

“小遇现在这个样子,对无法参加演唱会都出现应激了,解散的事情要不要再缓一缓?反正还有半年的时间,给大家都做足离开的准备……”

“不行。”陆闻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需要尽快治疗。”

“不是说现在还没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时初。”陆闻打断他,“你知道在舞台现场突然失声是什么后果吗?”

陈时初呼吸一顿。

“教我学习音乐的老师,当年因现场发作恐慌导致晕倒,哪怕在退圈数十年后说起仍然浑身颤抖,终身抑郁,最终在四十岁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陆闻揉着额头说,“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再遭遇这种事情。”

“况且,关于一幕的事情,他无论如何都需要缓一缓。”陆闻垂下眼。

提起詹一幕,陈时初眼圈也略微泛红,“我们的合同都只剩下几个月了,到时候可以顺理成章地解散。”

“然后呢?将解散的一切原因归于他的身上吗?”陆闻的声音像刀子般锋利。

“不。”陈时初撩了把头发,他的眉眼带着一股锐气,“解散后就可以顺理成章买下这块招牌了。”

陈时初走后,陆闻独自在冰冷的会议室坐了一整夜,盯着桌子上放着的两张泛着金光的银行卡。

直到窗外升起光线,空无一人的道路填充源源不断的车流。季祝业昂首挺胸地走进公司,才看到暗着的会议室中间坐着的陆闻。

陆闻疲倦而平静,“开个价吧。”

季祝业早就知道他的来意了,冷笑一声,“你知道Preview-P这个名字值多少钱吗?”

“一个将要解散的团,看在这么多年辛苦的份上,现在让你开价。”陆闻缓慢地说,“还是你觉得解散后更能拿捏我了?”

秦遇提前解约,Preview-P解散,他的情况不能再拖了,不能冒着让他在舞台上失声的风险。

“现在,想好打算要多少了吗?”陆闻抬了抬眉梢,又问了一遍。

***

五天后,演唱会最后一次彩排现场。

陈时初因堵车晚到,等候室的气氛剑拔弩张。具体来说,是秦遇在单方面发火。

“你连你的本职工作都忘了吗?”陆闻冷漠地说,“你想当一个一辈子都有舞台污点的歌手?”

“为什么要拿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威胁我?”秦遇对这件事十分敏感,他语速逐渐加快,“你也是,医生也是,我父母也是这样,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相信我,明明我对我自己的状况最清楚。”

“明明从洛杉矶回来开始就有症状,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我只是想要等到结束后再说而已。”

陆闻放下手中的杯子,双手交叉放在膝盖,认真地看着他,“你认为经过一幕的事情,我能放任这种无法确定的危机存在吗?”

“所以詹一幕的死对你根本就无关紧要?”秦遇声音悲凉,“你甚至连一个纪念舞台都不愿为他留下,你不觉得你很冷血吗?”

双方沉默良久。

“做个交换吧,陆闻。”秦遇站起身来,身影笼罩住坐在沙发的陆闻,他低头盯着他,说道,“我提前解约,解散的风波我可以通过直播解释是因为我生病,但是我要参加最后一场演唱会。”

“我们一起完成最后一场演唱会后,我可以立刻开直播。”秦遇嘲讽地扯了扯嘴角,“这么好的甩锅的机会,不会不接受吧队长?”

陆闻看着他,危险地眯了眯眼,“直播就免了,演唱会结束后立即飞去美国治疗。”

“是的,陆闻,但我总有一天会回来的。”秦遇眼神对上他毫不闪躲,“我会让你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陆闻的回答是——扔给了一份提前解约的合同印件。

演唱会如约进行,前往的粉丝纷纷带着詹一幕的灯牌和应援扇子,放眼望去,大片的星星围绕着他的头像,照片是一个月前拍的,他笑靥盈盈地对着照相机,留下可以留作纪念的时间最近的图片。

秦遇如他所说的撑住了全场,每一个音节都完美无缺。唯一无法继续的时候,是最后大合唱,他哭得浑身颤抖唱不成句,全靠全场的粉丝和音哭着唱完。谢幕的时候,陆闻和陈时初和他紧紧地挨在一起,好像之前的争吵从未发生过。

他伸出手,捉住天空洒落的一张小小的纸片,纸片调皮地绕过他的禁锢,环绕了手背一周,逐渐远去,消失在视线。

三天后。

洛杉矶下午4点,秦遇在手术同意后熟练签下自己的名字,他戴上麻醉面罩,闭上双眼等待。

与此同时——

北京时间上午8点整,Preview-P记者招待会开启,陆闻站在无数闪光灯面前,宣布团队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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